菩提树下的幽会
  发于:2008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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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漂亮的灯海夜景啊!杰西羡慕地看着远方。
    他猜想,那些灯火里的人家,一定有暖暖的棉被可以盖、也有美味可口的食物可以吃。真是幸福,为什么他不能出生在那样美好又愉快的家庭里呢?  杰西一连在树上睡了三天后,费德里希老先生仍没能气消,母亲爱嘉特跟小妹朵丽拉只好偷偷送了条毯子到学校给他。  杰西当然不敢让两人知道他每天晚上都窝在树上打哆嗦,他随意撒了个谎说是住在某某同学家草草敷衍过去。
    不过,眼看着跟维兰痛同去莱比钖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他身上既没盘缠、也没家当,除了那几件不怎么保暖的旧衣服还有母亲跟小妹偷偷塞给他的小毯子外,简直就是一无所有。
    可是,出发去莱比锡的日子是不能延误的,所以,当维兰德穿着漂亮的白色丝质衬衫、踩着华丽的皮制短靴,乘着雍容高贵的马车出现在学校门口接他时,看到的,是一个已经整整七天没洗澡,一头乱发几乎纠结成麻花辫,全身上下又脏又臭的流浪汉。
    「天哪!你身上怎么那么臭啊!」杰西一上马车,维兰德马上捏起鼻子大声抗议。
    平常在教室里两人座位距离远又从不说话,所以没发现杰西身体上的异样,现在一起挤在这小小的密闭空间里,生性爱好干净的维兰德真想立刻将他丢出窗外。
    杰西闷着脸,靠在车窗边,一句话也不吭。
    「喂,你跩个什么劲啊!我问你话你连理都不理,没见过像你这么没礼貌的人。」
    杰西仍是不说话,径自呆呆望着窗外。
    「杰西.费德里希,你聋啦!我在跟你说话耶!」
    「嘘!别吵!」杰西盯着窗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瞧!下雪了……」
    咦?真的吗?今年飘雪的日子似乎早了些。
    「好漂亮。」杰西抬眼看着窗外,开心笑着。
    「我看看……」维兰德将头靠过去,跟杰西一起挤在窄小的窗边瞪大眼,「真的耶,好漂亮!」
    「瞧,这是今年初冬第一道落雪……」杰西难得语气温婉说着。
    初冬第一道落雪?
    往后每年初冬,第一道白雪落下时,我必定在这梅树林里等你,不见不散。
    维兰德脑中突然闪过许多奇怪的画面,断断续续的声音在他脑海中不停回荡,震撼的景象与话语让他差点从现实世界中抽离。
    又来了!自从搬来安斯达特后,这种奇怪的现象似乎一直反复出现。真糟糕,他该不会得了什么奇怪的妄想症吧!
    「喂,想什么?看雪看呆了!」见维兰德愣愣盯着窗外,杰西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维兰德强迫自己拉回思绪,将眼光抛向远方。「喂,你好像挺喜欢下雪的?」
    「是啊。」杰西双手支着头,换了个较舒服的姿势趴卧在窗边。「我从以前就喜欢看雪,小时候,每年冬天还不到,我就眼巴巴等在窗户边,心急地希望白飘飘的雪花赶快落下。」
    「呵「呵,看不出来你这小流氓也挺罗曼蒂克的。」维兰德笑着揶揄他,也学身边的人一起趴在一起趴在窗边,瞪着两颗大眼看着窗外一片纯白。
    杰西杰西轻笑一下,没有平常火爆的气焰。
    一连在树上窝了七天,不仅身体被冻得僵硬疼痛、连脑袋瓜的思考彷佛也变得缓慢起来起来。他疲惫地眨眨眼,现在的他只想在这温暖的马车上好好睡一觉。
    靠着漂亮的白色丝质窗帘,杰西缓缓闭上眼,俊俏的脸上写满沉重的疲倦。
    维兰德一脸疑惑看着他,觉得这家伙今天真是怪异又莫名到了极点。
    算了!不管他。这种冷天气,还是睡觉的好。
    不过,这马车空间有点小,他跟杰西两人又都长得一副手长脚长,不管摆何种姿势好像都会撞在一块儿。
    没办法,只好委屈点了。
    拉过毯子,维兰德有些不情愿坐在杰西身边,虽然他身上又脏又臭,不过在这种冻死人的冷天气里,有个天然暖炉让人靠还是挺舒服的。
    第四章
    从安斯达特出发到莱比锡,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大概是百来里的路程。
    不过维兰德向来教尊处优,又怕马车颠簸,所以两人一路上慢吞吞左摇右晃,平常只要两三天的行程,竟整整花了快一个星期才抵达莱比锡。
    一进城,维兰德就急着先在萨克森广场附近先找家舒服豪华的旅馆落脚。
    没办法,因为他实在快受不了--
    「杰西.费德里希,我警告你,你今天再不洗澡,我就一剑劈了你!」
    彷如河东狮吼、鬼哭神嚎,维兰德咆哮的尖锐嗓音几乎要掀掉整栋旅馆,别说是隔邻房客,恐怕连一楼大厅的柜台账房都知道他们三0三六号房的客人不想洗澡。
    「喂,你不能小声点吗?这样鬼吼鬼叫,很丢人的。
    「丢人!你还好意思说?」维兰德咬着牙,一张脸气得快抽搐了,「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蓬头垢面、披头散发,跟垃圾堆里发烂的死鱼没两样,又脏又臭熏得人胃液吐满地,每天带着你上街住旅店。我才觉得丢人呢!」
    杰西倚在门边,两手插在裤袋里,虽然觉得维兰德讲的话是事实,不过那张嘴巴尖酸刻薄的形容词未免也太毒辣了点。
    其实,他又何尝想这样?十几天不洗澡,身体痒得要命不说,他自己对身上的异味也很不喜欢。
    可是,他身上除了这件像乞丐一样的衣服外,根本没有其它换洗衣物,就算洗了澡,还是得穿着上这身脏衣服,那洗了跟没洗还不是差不多?而且这么一来,八成又会被那满嘴吐不出好话的小子取笑,岂不是很丢脸?
    不要、不要,他绝对不在这小贵族面前示弱!
    「我不要洗澡。」杰西瞥过脸,像小孩般任性地拒绝。
    「不要也不行!我热水都帮你准备好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你身上这层臭泥垢给刷干净!」维兰德像是吃了秤铊铁了心,两手抓住杰西的手臂,硬将他往浴室拉。
    「喂!你做什么,别耍蛮力!」杰西死赖着不肯走。
    「我偏要!等会儿不但要把你身上的泥垢全刷掉,还要把你这身脏衣服也丢了!」
    什么?「你也太不讲理了吧!把我衣服丢了我穿什么?」这可是他唯一仅有的家产啊!
    「你可以穿我的衣服啊!」
    「你的衣服?」
    「是啊,我这人不但心地善良、慷慨大方,而且还颇富有同情心,尤其是对--」他嘲笑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了两圈,「对那种身无分文的可怜小乞丐。」
    「你!」混帐,这家伙明知他的窘困,却如此恶劣。
    其实,这一路上,杰西是很辛苦的。
    他既没钱又没盘缠,也不想依靠维兰德。常常只能三餐当一餐吃,每落脚一家旅店,他就厚着脸皮跟老板毛遂自荐,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做点劳力小差换取一顿温饱。到了晚上,如果维兰德心情好会让他在房间打地铺,要不他就跟那个黑人车夫窝同一个房间挤一晚。
    总之,有得吃就吃、有得睡就睡,反正再苦的日予都熬过了,这几天的委屈对身经百战的他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
    只是,他非常不喜欢维兰德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狗眼看人低的嘴脸。
    「别废话了,快进去,把全身上下的污泥统统给我刷干净。」维兰德又开始霸道地推着他进浴室。
    杰西才不甩他,大手一扯,将维兰德反拉进自己怀中。
    「哇啊,你做什么?」维兰德吃了一惊。
    「你不是想洗澡吗?我就让你洗个够!」凭着着身材及力气上的优势,杰西将维兰德整个人拦腰抱起,顾不得怀中人儿激烈挣扎,大步走进浴室,二话不说,像下锅煮玉米一样,狠狠将他抛进浴室里早已备妥热水的澡盆中。
    庞大人体摔落木桶时,热力四溅的水花哗啦啦将两人淋成颇具湿意的落汤鸡。
    「混帐!你做什么?」维兰德从湿漉漉的澡盆中奋力爬起,气得咬牙大骂,这粗鲁的家伙又把他美美的天鹅绒衬衫跟背心给蹧蹋了。
    「洗澡啊!」杰西一脸不在乎地看着他,「你不是很喜欢洗澡吗?那就一起洗吧!」
    「谁要跟你这脏兮兮的臭小子一起洗!」
    「反正你都泡水了,不顺便洗一洗岂不浪费?」杰西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身上衣服脱去。
    维兰德鼓着腮帮子,泡在水里边,看着眼前三两下脱得精光的男性躯体,正想开骂……咦?那是什么?
    维兰德瞥见杰西胸前、后背甚至连手上都有一块块又紫又红像是被人毒打过的瘀痕。
    不会吧!上次两人打架时,他不记得自己下手有这么重。
    「怎么啦?小公主,瞧你看得两个眼珠子都快掉了,怎么,见到帅哥的裸体就春心荡漾啦?」杰西见他猛盯着自己瞧,忍不住调侃他。
    维兰德不理会他流里流气的轻挑,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见识他的下流。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直接问道。
    「这啊!」杰西摸摸自己身上青紫斑斑的伤痕,「我老爸的杰作。」
    「什么?我不信,哪有父亲这样对待儿子的?!」
    「骗你做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光荣事迹。」
    「不可能。」
    「呿!你他XX的懂个屁!」杰西冲到他面前,抓起他衬衫领口,「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一出生就有个有钱有势的老子宠你一辈子,我老爸就是爱打我、骂我,甚至不想要我这个儿子,怎样?你看不惯也没办法,我们家就是这德性!」
    「你!」
    「我告诉你,井底之蛙的小少爷,别拿你家那套笑死人的绅士道德跟我说教,我不信上帝、也不信神,全世界最污秽航脏的血液在哪儿你知道吗?告诉你,在罗马,就在最神圣、最崇高的天主教皇身体里,你明白了吗?!」
    「你、你……胡说什么……」维兰德惊恐地瞪着他,「你这混蛋,你疯了吗?竟敢连教皇都污辱,你不要命了!」
    「对!我疯了,我是全世界最贫穷、最肮脏的疯子,连穿件衣服都得看你脸色、靠你施舍才能取得的可怜虫!」
    「你……」
    「如何?你愿意施舍给我吗?可爱又善良的小天使?」
    维兰德愣愣看着他,对杰西愤世忌俗的张狂既感到震惊又不知如何应对。
    两人四目僵凝对望着,巨大沉闷的气息几乎要让人喘不过气。
    突然,杰西别过脸,扯唇一笑,「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他这辈子所背负的沉重究竟是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喂……你、你把话说清楚些,说不定,我可以想…法子……帮你……」维兰德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只是突然对眼前这家伙有一种莫名的怜悯。
    呵呵!
    出其不意地,杰西莫名地笑了起来,阳光般灿烂的温暖与方才严厉可怕的阴暗形成强烈的对比。
    沉闷诡异的气氛,因他这突如其来一笑,彷佛消去大半,透出一丝柔和明亮。
    「你笑什么?」维兰德不懂,这人前后的反应实在差距太大。
    「没什么。」杰西蹲下身,趴在木桶边,将下巴搁在澡桶边缘,「喂,小公主,你真是乱没胆的,我刚才胡乱说说,随便瞎掰几句,你还信以为真哪!瞧你,一张脸蛋皱得像苦瓜似的、两泡眼泪都快喷出来了,哈哈,简直比女孩儿还糟糕!」
    什么?「你骗我?」「骗你又怎样?」
    「去你的,原来你刚才全是胡说八道!」
    呵呵!杰西仍是笑着,没有答应。
    「臭杰西,看我扒了你的皮!」维兰德气炸了,霍地站起身,双手一拉,将杰西半个身子拖进木桶里。
    「喂,咳、咳……你做什么?」杰西上半身跌跌撞撞进了澡盆,两只脚却还卡在木桶外边,两个鼻孔被热水呛得几乎不能呼吸。
    维兰德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立刻拿起身旁的小勺子舀满热水开始往他头上猛烈冲灌。「臭小子,看我扒了你的皮、刷掉你这身烂泥巴!」
    嘴上叫得大声,手上更是毫不留情拿起澡盆边的木刷用力在杰西光溜溜的身上刷了起来。刚硬的尖齿配上强劲的力道,搓得杰西差点连皮都去掉一层。
    「喂、喂,小公主,你别这样……」杰西左闪右躲、拼命求饶,但维兰德哪肯罢手。
    「小公主,你听我说啊!」
    「不听!」
    「你讲不讲理啊!」
    「不讲!」
    「咦,你这蛮子公主,住手啊!」
    浴间里不断传来争夺叫骂的声音,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窝在一个木桶里嚷嚷了一晚上、哀叹了一晚上、也洗了一晚上的澡。
    直到全身虚脱无力、骂到口干舌燥,才互相搀着对方,摇摇晃晃走出浴室。
    洗得热烘烘、头脑发昏的两人,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就直接爬上床,倒头大睡。
    所谓的耶稣降临庆典是指圣诞节前一个月,整整三十天的时间里,中欧地区为了接耶稣诞生日而准备的一连串隆重庆典与圣咏音乐会。
    莱比锡是著名的中欧大城,更是整个德意志地区商业与文化的重心,庆典活动自然比那些小乡小城更加盛大奢华,不管是城内城外大小教堂、市民广场或是手工业街道,都安排了一场又一场令人目不遐及的露天表演与音乐盛会。
    多采多姿的庆祝活动,配合琳琅满目的大型街头装饰让整个莱比锡由里到外彻底感受到欢欣鼓舞的节庆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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