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使壞 出書版by花綾
  发于:2008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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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結城亞裡香沒有說謊,宮野堯離開的時間是從釀酒節回來的當天。
  也就是說,造成宮野堯決定離開的分界點,應是從節慶返回莊園途中的某件事、某句話甚至是某個動作。然而那又是什麼?除了裝有筆記型電腦的公事包遇搶,宮野堯身受拳腳之傷,自己到底還遺漏了什麼?
  成大字型躺在宮野堯床上的渡邊龍司翻來覆去,左思右想就是找不到答案,眼看著夾在指間的香煙就快要燒到皮膚了,感覺到熱度的渡邊龍司正要將它丟進煙灰缸裡時才注意到,放在床頭的圓形煙灰缸早就已經被煙屁股塞滿,根本找不到空隙。
  渡邊龍司很篤定宮野堯離開的理由,必定和最後幾天一起朝夕相處的自己有關聯,可他就是想不透,那關鍵的聯繫到底是什麼。
  還有自己對他越來越放不下的牽掛,背後的真面目又是什麼?
  是來不及表達歉意的虧欠感?是單純對他美麗容貌與肉體的眷戀?又或者是自己都尚未察覺的某種情愫?
  這些沒有解答的混亂情緒隨著時間的累積,在渡邊龍司體內升溫發酵,而宮野堯就這麼完美地消失在他的世界裡,仿佛這個莊園裡的一切對他已不再重要。而自己,連被他憎恨的價值也蕩然無存。
  就算沒有愛,但……你是討厭我、打心底恨我的,不是嗎?
  宮野……你怎麼能夠把對我的恨一筆勾銷?
  你怎麼能夠連恨我都不願意?
  這是渡邊龍司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想念一個人,每當思念到深處,渡邊龍司都懷疑自己快要崩潰了。
  沒有頭緒,無法理解,所以更想抓住宮野堯問個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使他做出了這樣冷酷的決定?
  好不容易才能夠看見他對自己露出笑臉,像朋友一樣談心,懷抱著可以和他發展出良好關係的渡邊龍司,突然覺得只有單方面期待的自己簡直像個傻瓜。
  要是早知道他要離去,或許還有機會可以挽回,然而一切已經太晚。
  來不及對宮野堯說抱歉,也來不及對他更溫柔的悔恨啃噬著渡邊龍司重度自責的心。
  他無助地凝視著電腦桌面上的宮野堯,那是在釀酒節採訪時,他脫下上衣站在洗手台前清洗身上葡萄汁時,順手拍下的照片。渡邊龍司多希望他能夠開口說話,回答纏繞心頭的眾多疑問。
  
  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城市。
  清澈的藍天高無止境,透明得像是清水稀釋過的水彩畫出來的。
  宮野堯到現在還忘不了他。
  為什麼是他而不是他?
  這句充滿哲學意味的問題,在這個留存文藝復興精神的城市裡,緊緊纏繞著宮野堯。
  原以為忘記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一種本能,畢竟那些發生在日常生活中,不停反復來過的事,總是在你心血來潮想要記起的時候一溜煙兒地消逝的一乾二淨,好像它從來不曾存在過。
  現在才明白,人是越想要忘記卻忘記不了的動物。
  儘管已經過了一年,越是努力想要遺忘卻越是牢固的渡邊龍司的記憶更趨鮮明。經常在猛地一瞬間,例如穿越馬路與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上班快要遲到而全速沖進車站那一刻,或是心情難過沮喪而仰望天空的時候,那些與渡邊龍司有關的記憶就像是幽靈般出現在眼前困擾著他。
  簡直就是記憶的惡作劇。
  當它無預警地出現時固然令人心痛,然而,宮野堯並沒有因為有段忘不了的記憶而覺得不幸。他每一天都恰如其分地享受這個城市的美麗與芬芳,腳踏實地的朝夢想邁進。
  東京的天空、法國的天空、義大利的天空,都是相連一氣的吧。
  所以,只要望著湛藍無雲的天空,宮野堯就會精神百倍,重新振作。
  
  東京某報訊:
  義大利知名收藏家久病辭世,委託律師將收藏多年的畫作進行拍賣,並將拍賣所得捐給國家藝術中心,作為培育藝術品修復士的教育基金。
  
  在得知消息之後,渡邊龍司立刻連夜搭機前往佛羅倫斯,想要掌握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一大早,渡邊龍司就和幾位收藏家約在一間歷史悠久的咖啡廳交換訊息,對下個星期就要舉行的拍賣會信心十足。
  名畫家愷沃菲斯的「少年維納斯」正是此次拍賣名單上最搶手的作品之一,許多愛好者紛紛從世界各地集中到義大利,渡邊龍司當然也不會錯過。
  席間還包含一位年輕劇作家左近寺隼人,渡邊龍司的好友。
  左近寺隼人是兩年前崛起的鬼才型劇作家,特立獨行的個人魅力加上出眾的外型,使他炙手可熱地橫跨電視、電影圈,甚至成為經紀公司網羅的藝人。為了替東日本電視臺撰寫的新劇增加具有新鮮感的元素,左近寺隼人特地飛到義大利觀摩整個拍賣會的進行過程,一方面搜集寫作素材,一方面會會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身上散發著華麗光芒,身高超乎常人的左近寺隼人和渡邊龍司一樣擁有令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看!那個站在櫃檯收銀機前的小子,夠正吧?」
  他雖然已經年屆三十,但仍像個徒增年齡的淘氣鬼,給人的感覺跟他說話的口氣一樣不太穩重。左近寺隼人從口袋掏出一張印有咖啡廳招牌的便條紙,上面寫著一串像是電話號碼的數字,在渡邊龍司面前露出炫耀的神采。
  「要是他的臀部可以再翹一點就更完美了,你說是吧?」
  渡邊龍司啜了一口香濃的咖啡,笑了。
  渡邊龍司欣賞他輕狂不羈的性格和擁有無限創意的頭腦,然而他容易對事物生膩,在一般人眼中,或許可以用所謂的藝術家特質一語帶過,但是渡邊龍司並不這麼認為,尤其是他對感情的三分鐘熱度。
  這一點在渡邊龍司看來,左近寺隼人表現得像是個被名利沖昏頭,心靈也尚未成熟的大孩子。圍繞在他身邊的男男女女像換新衣服一樣,多得目不暇給,速度也快得驚人,卻從沒見過他對誰真心過。
  或許是在一夕之間爆紅的關係,左近寺隼人正忙著盡情享受名利帶來的優勢,擔心他會因此悄悄流失一些珍貴本質,渡邊龍司不由得語重心長地發出提醒。
  「不要玩過頭了,小心你會因此錯過生命中真正寶貴的東西。」
  然而,左近寺隼人只是依然故我,在經過落地窗前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尋找下一個豔遇。
  
  告別友人,渡邊龍司推開咖啡廳厚重的玻璃門來到大教堂前的廣場,陽光從天灑落下來,刺眼得讓人必須閉上眼睛。觀光客來往穿梭的殘影,像幽靈似地緩緩在視線可及之處徘徊遊蕩。
  轉身的下一秒間,一個纖細修長的身影突然閃過正前方。
  如果不是渡邊龍司日以繼夜都在腦海中反芻他的影像,恐怕沒有辦法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上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
  一雙沒有雜質的澄澈明眸,在隨步伐震動飛舞的輕柔髮絲底下閃閃發亮。陽光照射在那柔和的臉上,透明細緻的皮膚顯得更加白嫩光燦。
  即便雙頰略顯消瘦,但是那張猶如愷沃菲斯筆下少年維納斯的臉,和纖細得令人愛憐交加的身形,正是渡邊龍司刻在心上的宮野堯的記憶。
  身體在大腦下達命令之前奔了過去。
  宮野……堯!
  渡邊龍司在心底喊著。
  纖細的身影被吸進人潮擁擠的商場中,渡邊龍司推開購買紀念品的觀光客,全速奔跑。
  然而,宮野堯的背影在數十公尺前的人群中,倏地消失了。
  被焦急充滿心智的渡邊龍司,繼續朝著一秒鐘前還在的人影方向狂奔過去,粗暴無禮的推擠,在他呼嘯而過的身後引起此起彼落的謾聲。
  站在商場正中心,十字路**會處,讓宮野堯再次從手中溜走的悔恨,猶如千萬支銳利的箭,一口氣刺中渡邊龍司的心臟。
  
  如果可以,渡邊龍司願意用已經到手的名畫,換取再見宮野堯一面的機會。
  從那天起,渡邊龍司每天都會到廣場去。
  僅僅打算停留一星期的計畫,因為這件意外的發展有了變卦。不論是真實還是幻影,渡邊龍司內心都產生了可能和宮野堯重逢的期待。
  坐在露天咖啡座上,像個偏執狂仔細盯著廣場上經過的每一張臉。
  然而那份篤定會找到宮野堯的雀躍,終究經不起一天天毫無斬獲的等待,期待重逢的信心終於被磨耗得所剩無幾。
  看著天上的雲朵,渡邊龍司不得不深深歎了口氣,想要掃除內心的疑惑,他想說服自己,那天看到的人並不是宮野堯,那不過是陽光和記憶的惡作劇,卻怎麼樣也無法勸服自己放棄。
  渡邊龍司認為只要相信兩人能夠見面,他就一定能夠見到宮野堯,就像他終於得到愷沃菲斯的畫一樣,所以絕對不能氣餒,更不能放棄。
  懷抱著重新燃起的希望,在打道回府的途中,渡邊龍司被一股熟悉的清香吸引,走進廣場旁一條不起眼的巷弄,映入眼簾的是一家門面素雅的香氛舒療沙龍。
  
  踏進這間規模不大的沙龍,充滿整個廳堂的芬芳,令渡邊龍司想起宮野堯身上的味道,高雅潔淨的清幽香味。
  在堆滿親切微笑的金髮接待員引領下,簡單淋浴後,渡邊龍司穿上店家準備的綠色絲綢浴袍,來到專屬包廂門口。
  厚重的木門被推開,出現在眼前的人影令宮野堯猛然一驚。
  房間內的窗戶敞開著,微風掠過窗臺,白色的布簾被風吹得鼓脹起來,仿佛馳騁在海上的風帆,空氣中的懸浮微粒清晰可見,眼前的景象顯得幾分夢幻、不真實。
  宮野堯憶起他那雙深邃透亮的瞳孔,想得入神。
  眨眨眼,瞬間覺得頭暈。
  那是類似意識陷入昏迷前,分不清現實或是記憶的感覺剝離現象。
  產生暈眩的緣故,腳也顯得有些不穩。
  封存的記憶被眼前的男人觸動,如紀錄片連續播放了好幾個畫面,宮野堯趕緊閉上眼睛,終止不斷浮現的記憶。
  要是馬上睜開眼睛的話或許會昏倒,宮野堯按捺住激動的情緒,開始默數。
  十、九、八、七、六……數到一,然後顫抖著睜開眼睛。
  諷刺的是,渡邊龍司就像是乘著看不見的時光機,從記憶深處走出來,活生生的站在宮野堯面前。
  在這種地方偶遇的訝然和衝擊,還有錯愕與驚異等複雜情緒,令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氣,心跳驟然加劇,喉嚨也異常灼熱。
  渡邊龍司臉上的表情也自然不到哪去,在胸口激動翻湧的情緒和宮野堯旗鼓相當。
  一年多不見了。
  宮野堯一點都沒有變,身上穿著白色的制服和藍色的工作圍裙,裝扮極其簡單,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反而給人一種清爽潔淨的感覺。
  應該說……他不帶任何雜質的純淨氣質格外醒目,不經意映入眼簾的瞬間,就讓人離不開視線。
  渡邊龍司凝視宮野堯的眼睛,深黑色的瞳孔對眼前的現狀感到不安而微微顫抖,就在同時,渡邊龍司的憐愛之心更加旺盛。
  宮野堯的黑眸中倒映著就快要被吸進去的自己。
  在喘不過氣的難受與興奮中,渡邊龍司好不容易說出話來。
  「好久不見……」



[发表时间:2008-4-4 12: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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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像照顧病人的看護,宮野堯轉過身安靜地準備。
  他點燃放在房間角落的蠟燭,取出顧客指定使用的精油,倒幾滴在熏香臺上盛了清水的凹槽裡。
  沒多久,馬鞭草的淡雅清香,便隨著嫋嫋上升的輕煙融入空氣中。
  宮野堯確定熏香台飄出馬鞭草的香味後,用仿佛在水中行走的緩慢姿態回到床邊,作了一個手勢,請仍像座雕像般全身僵直站在門口的顧客躺下,在他脫下浴袍的赤裸身上蓋上保暖用的小毯。
  「請把心靜下來,慢慢感受這個香味。」宮野堯這麼說,渡邊龍司緩緩作了一個深呼吸。
  開始進行頭部按摩的宮野堯,同時解釋起馬鞭草的功效,聲音溫柔地傳進渡邊龍司耳裡,他想起自己躺在宮野堯大腿上交談的那個夜晚,兩人的心,前所未有的靠近。
  緊接著,宮野堯開始說起馬鞭草的生長環境以及蒸餾方法。
  渡邊龍司覺得,他的聲音比香味更有紓解壓力的效果。他逐漸忘記想問他的事,只是靜靜聽著他柔和的語調,感受他指腹和掌心滲入皮膚的力道和溫度,逐漸放鬆、睡去。
  
  渡邊龍司滿心都是宮野堯專注地垂下長睫毛的模樣。
  從不小心在店裡相逢那天起,雖然已經成了常客,但除了產品說明,以及必要性的簡單指令,例如:請坐、請翻身、請將手伸到背後等等之外,宮野堯還是無視他想要進一步交談的渴望,繼續裝聾作啞。
  渡邊龍司知道他在逃避自己,或者說是拒絕自己貼近他的真心。縱然被拒於門外的感受痛如刀割,渡邊龍司也不得不承認,這都是自作自受的結果。
  但瞬間,渡邊龍司卻在鏡子裡的倒影中,意外捕捉到宮野堯眼中的另一種感情。那種類似止不住流瀉而出的情愫,濕潤了宮野堯漂亮的瞳眸。
  待渡邊龍司想要進一步確認那眼神代表的涵義,那令人燃起希望的目光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今天的療程到這裡結束,您可以起身到盥洗室泡澡。今天您選擇的精油是洋甘菊,可以幫助精神放鬆,我會在稍後為您送上茶點。」
  即便宮野堯已經行了一個禮離去,渡邊龍司仍無法從他身上移開自己的視線。
  肉體都不知道接觸過多少次了,卻到現在才發現自己似乎從未真正認識對方。包括他的家人和朋友、養過什麼寵物、念過什麼學校、參加過什麼社團……什麼都可以,甚至是小時候感冒過幾次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渡邊龍司全部都想知道。
  然而這種因陌生而產生的距離感令渡邊龍司僵直在原地無法動彈,更無法伸手抓住對方。
  「這些日子,你過得好不好?」儘管在心裡一次又一次地練習,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也像是被人在舌頭上打了好幾個結,使他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如果有其它吩咐,您可以按下牆上的對講機聯絡櫃檯。」
  聽到宮野堯例行公事般的輕快語調,渡邊龍司急得快要大叫出來。
  始終不願正眼看渡邊龍司的宮野堯,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潔淨感。
  為什麼……
  好像過去的一切都已經被逐出他的記憶一樣,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只有自己還停留在那段回憶裡,顯得既醜、又扭曲,骯髒得連自己都難以忍受。
  好痛……
  自從與宮野堯重逢以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那把利刃終於探出頭來,狠狠地戳刺出一個怵目驚心、血淋淋的大洞。
  堯……
  明知道即使滿載歉意的悽楚叫喚,也無法傳進他的耳裡,渡邊龍司仍然偷偷呼喚那個令他心痛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還有什麼事嗎?」即將消失在門縫裡的背影,猶疑地停住腳步,片刻後,緩緩回身。
  但是,宮野堯那種理性的聲音,只會讓渡邊龍司感到痛苦而已。過去輕蔑的態度固然使他焦躁不悅,卻遠不如此刻的疏離更令他酸楚莫名。
  宮野堯的聲音雖然溫和,卻有著無法接近的距離感。
  他的溫柔就像是對待每一個上門的顧客一樣平等,再也找不到以往那只對自己一個人而發,激烈憤怒到直戳心底深處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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