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序言:灰蒙蒙雨纷纷,你是谁
空气中的水分子变得浓烈,再过一会儿骤雨将会洗净大地。
"变冷了耶。"
你说着。苍白的唇弯成浅浅的弧度,透明的肤仿佛随时会从这空间中消失。紧捉住你那冰冷的手,扶着你黑发的头颅,靠向我温暖的躯体,想要阻挡那一刻的到来。
"嗯,我想快下雨了。"
在你细滑的发丝上轻轻抚摸着,我说。
你闭上了眼,让我的心脏急速的紧缩,已经不行了吗?时候到了吗?
"......雨......不知道是世界上哪个角落的蝴蝶......拍动翅膀所造成的......"游丝的叹息,几不可闻的你说着。
"啊?"
"......混沌理论......里......有那么一个......说法......巴西的蝴蝶振动......翅膀......扰乱空气......散播到西伯......利亚......形成......"
我想起来了。"那是蝴蝶效应吧?"
你笑笑,微微的,无力的,虚幻的。
"所以任何一个渺小的生物,一举一动都可能触发这世界上的大灾难吗?好可怕的理论。"我故意装作没发现,你原本剧烈震颤。痛苦无比的身躯,一次又一次的缩小了颤抖的反应,逐渐平息。
"......会......吗?"
"因为按照这理论,我们又怎么可能掌控自己生命的方向呢?太多不稳定因子在其中,哪年哪月哪日,被一个不知名的原因而修改了自己的人生轨道,想来还不够可怕?我不喜欢这个理论。"嘴巴轻快的说着,我的泪水滚烫地在眼眶蓄积着。
"你......总是乐观......"
我刻意不让泣音抖出喉咙,扣着你的指,牢牢地不放。
"是你太喜欢把事情想的复杂。"
"......你要和......吵......架"
"我是在讲述事实,傻瓜。"
把目光移到你的身躯,那纤细的四肢原本优雅的如同一匹黑豹,如今它们瘫软在地面,宛如无生命的一只破娃娃。只因那射穿你腹腔的冰冷子弹,在你的内脏凿了个洞口,鲜血泊泊流出,夺走你的体力。
天啊,时间若能倒转,我真盼自己能替代你,受那一枪。
"答......应......我......"
"什么?"
"......别......记得......要......遗忘......"
张开眼,你乌黑而涣散的瞳已没有我的身影。你紧紧的,几乎要把身体中最后的力气全都绞出来般,你扣着我的手低语:"忘......了我......活......下去......"
我没办法回答你。即使这是你最后的心愿,即使我知道该点头让你安心的去,但我就是做不到。我们曾经约好的,要一直在一起,要做一辈子的朋友,要永远把彼此放在身上,现在你怎能要我背叛呢?
"圣......"暗哑的,我低喊着。
我不要。
这份痛苦......
眼看着你离我而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要对我们这样残忍?我们做了什么?我们要的不过是最简单,最卑微,最不起眼的一点点小幸福,为什么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竟要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上帝,你怎么可以如此的不公平!"
第一章
魔界中心的五芒星塔于上任魔主交替之际,毁于一旦。
不止建筑,此场分裂人界与魔界的浩劫之中,人,魔两界的生物皆尽毁灭,各自展开新生界的繁衍复育时期,同时也在天上界的助力下,缔造了新的三界平衡状态。
现今的人界,已不复记忆亿万年历史中,曾有过的三界共世。流传于人间的神话与传说,也如同幻想架空的故事般,仅在口耳相传中,成为人们茶余饭后闲谈的虚界。
--新筑的魔界五芒星塔,依然矗立于幽冥地带的中心。
天际,高挂着两轮邪红月。
五塔壁垒连接的中央五角,有一处移森严结界构成的禁地,魔界人称之为"炼狱血池"。
顾名思义,它是一座在四方有鼎立白柱的方池,池内涌动滚烫的赤水里,咕噜咕噜的冒出一粒粒透明卵状物,卵芯当中的黑影,或有形体,或甚渺小模糊,不一而定。
白柱顶端各有一颗璀璨晶石,位于西方的朱石将西方的光能汲取,投射到南端的蓝石,蓝石也同样牵制着东方的黄石,最后由北方的黑石汇集四方能量,透过柱芯灌输到池水中,升华为魔界生物最渴切的生命之液,在这炼池内孕育新生魔族。
"再这样继续下去,会很不妙。您不觉得吗?"
此刻,站在池盼的黑色短发美少年仰头望着身畔的绝色魔主道:"近来的新魔生成速度和以往相较,慢了许多。魂胎的数量远超过我们炼池的负荷,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爆掉。"
暗紫晶瞳瞟过少年,冷列的艳容上不见动摇,"那又怎样?"
"老大,您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如果这儿毁了,未来咱们魔界岂非注定要毁灭。"少年夸张的摇头,摊开手。
唇一抿,魔王转身离开池畔,"该要毁灭的,便让它毁灭吧。"
"我就猜您会来上这一句。"
魔王瞥他一眼,显然在责备少年既然"早知道,"何必"开口问"
"不过您也得想想,现在三界好不容易维持平衡,要是缺少其中任一角,对其余两界会造成什么影响呢?"
少年得话语,让魔王停下了脚步。
"不需要小的提醒,您也该记得,唯一您所在乎的不就是`他`能不能恢复原状。现在咱们还没有找回全部的他,您就要让这份平衡毁坏吗?倒时候,万一人界也跟着有什么万一,那......"
"你几时也跟着如此在乎这三界的未来了。"冷淡嘲讽着,魔王道。
黑发美少年眨眨眼,狡猾表情与前身的金发蜜眼魔物如出一辙。"您就不能当小的是洗心革面,成了一心向善的好魔物吗?"
眉毛动也不动,魔王不假思索的回道:"等到天地毁灭的那一日,我都不会相信。"
捧着心,美少年露出无辜且大受伤害的模样,"您这么说,岂不是要小的跳进炼池重新再活一遍,才能证明我的赤诚?"
"这提案不错。"
少年再次摇摇头,"想我密斯好歹是三朝元老,您就这么舍得让忠心耿耿的我,香消玉损吗?不,我不需要听信您那昧着真心的谎言,我晓得的,您是故意要试验小的。但我不会有所动摇,您身边需要有我这号人物,否则谁来衬托您的英明睿智呢?"
"再不收好你那根馋舌,我可以亲手把你推到池子里,密斯。"
"小的不敢劳您大驾。"
嘻开嘴,少年踏前半步,"现在重要的是解决这些天大量流入魔界的魂胎,天界若按协议的约定,收取他们应收的魂核,照理说是不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您要不要在下次的虚界会议上,好好地向那些家伙们盘问清楚。"
魔主半掀唇角,"你这么热心,就派你为我的代理人,前去参加好了。"
"叫小的去?"
少年搔搔脑袋。"可是......小的还没有到虚界去过......万一这身体撑不住虚界的狂乱力场,不小心瓦解了?"
"求仁得仁,你也没什么好遗憾。"面无表情,魔主再次踏开步伐。
独留少年无奈的在他身后叹息。
"冷起来的时候,和上任魔王有得比。不过恶作剧得点子,想必是得自上上代的传承。再加上他自身所拥有的顽固--这根本不是天下无敌四个字能形容得而已。我看找遍三界,也没有比现任魔王更难缠地对手了。"
位于三界中央,大大的猫眼闪烁着与外表不符的精明算计,少年自言自语道:"算我倒霉,只好认了,要是现在魔界就崩坏了,我也挺麻烦的。虚界吗?唉......唉......,真要命......"
它是前次人,魔两界大浩劫过后,形成的虚无空间。说虚无是好听,难听一点那根本是吃东西不吐残渣的大黑洞,什么东西都可能被卷入其中,撕扯分裂为微细缪小,肉眼看不见的尘子。
虚界没有固定的区域,象漂流的云体气流般,无法掌握。接壤魔界的边陲靠着魔主强大的结界之力,大致上可以限定范围,但偶尔也会在无法预料的地方,崩裂一道出口--那时候不幸在裂缝周围的魔族们,就会被活生生的卷走消失。
事后,无论如何搜找,那些被虚界吞没的受难者。都不曾再现身过,久而久之,魔界中人都对虚界二字,产生莫名的巨大恐惧感,甚少魔族愿意谈论此一话题,也对虚界敬而远之。
单论这一点来说,虚界的确发挥莫大的隔离功效,不会有愚蠢的魔族想籍着穿越虚界闯入天界或人界,也大大的减少了三界的摩擦......
据说人界偶尔也会出现和魔界相同的事,所以会有人类,东西莫名凭空消失。但这背后的原因,恐怕人类是永远猜不到的。
磕上叹气的嘴巴,密斯知道魔主的言辞纵使万般无情,但心肠却是历任魔主中最软的,应当不会随便派自己去虚界送死。哪怕密斯心中还是有点小忧虑,眼前除了信任魔主外,自己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反正这当下,要魔主离开那个人,去参加什么虚界会议,根本是不可能的。在吾主心中,此时没有比他安危更重要的事了。
静谧的空间中,一缕微风吹开了轻纱遮掩的床铺,隐约可以看到躺在床铺上的金发天使,正不安稳的转动着枕上的脑袋。皎白优雅的额头,冒出一颗颗晶莹的汗珠,紧闭双眼,痛苦的模样分明--
不发出半点声响,黑发魔主缓缓的靠近,在床前停下脚步。倾前观察着他的状态,看到那红潮密布的双颊,魔主多瑞尼斯神情黯淡的咬咬唇。
是我不好,竟没注意到......
仔细想想就可以预见,这是一定会发生的问题,为什么没有及早预防呢?可是再多的后悔,也无助于此刻男天使身受的痛苦。
这具籍着精灵之力重新拼凑出的身躯,在七魂凑到三魄之际,本来是日趋稳定的状态。多瑞尼斯也因此而疏忽了断续不完整的魂魄,彼此之间会产生的冲突,将代给本体的影响。
红魂的热情,黑魂的愤怒,本属于刚性的两种魂魄,扣上蓝魂的自制。
它就像是硬要将两头反向奔驰的马儿,套住一个方向的疆绳驾驽般。因而导致情绪与情感上的混乱......心灵的不平衡,影响身体的不安定。
数日的高烧不退,象征此时此刻内部的艰熬,对立有多么剧烈。
把手放在金发天使的额上,为了让他舒坦一点,魔主施展着冰封咒术。
片刻,那嚼高的眉徐徐平顺,急促棘乱的鼻息也进入柔和通畅的节奏。
唯独双颊的红潮不见退却--毕竟这咒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真正要让金发天使从痛苦中解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赌上高风险,为他注入魔血。
魔王的血液对天界人而言,是禁忌地血,媚药般地密幻效果,具有令天界人失去一切抵抗力,任与魔族操纵心志地效果。但,另一方面它也是极佳地特效药,不仅能快速增幅天界人地魔力,间接也增加天界人在魔界中的体力。
这也是过去天界与魔界仍处于征战状态中,许多天界人堕入魔界后,无法自拔的沉沦下去的理由......一旦与魔界人情交过后,上瘾般的快感,如蛛丝缠绕住猎物,越是挣扎,陷落的速度也越快。
所以多瑞尼斯一直极小心谨慎,不让自己的体液污染了重生而脆弱的他。
现在要为了救他脱离痛苦,而去打破这个禁忌,是否会让他掉入另一种更危险的痛苦中?这份怀疑,让多瑞尼斯迟迟无法下决心去实行。
第二个选择,毋庸质疑的,便是尽速寻觅到剩余的四色魂。
黄魂象征的温柔,灰魂象征的悲伤,绿魂的惧恶与白魂的喜乐--只有完整的七魂都聚集在一起,才能称得上真正得完整,那时也才晓得到底他是不是他。
施行禁术,眼看着他一步步接近完整的他,多瑞尼斯的心中固然有喜悦,却也有着等量的怀疑。
不是怀疑自己该不该这样做,而是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到最后会不会只落得白费心力这四个字。仅就多瑞尼斯所知?目前还没有旁门左道的法子可以让魂飞魄散,形型湮灭的人顺利重生的例子。这点无论是天界,魔界或人界都是一样的。万物有一定的规则,企图违反这个规则,便需要承担它大有可能失败的结局。
也许此刻的难关,便是这道规则的反扑......
是我的错吗,艾默。
指尖碰触过金发天使的唇。
平日以冰冷巧饰住脆弱的紫瞳,在这孤独的一刻松懈武装,神的美貌被无依,无助的迷惘所取代。
假使自己能放下一切,假使自己能承受住日夜煎熬的思恋,假使自己可以忍耐一个没有希望,没有期望,没有结束的枯燥未来。象历任的魔主,要不就选择在无止境的漫长岁月中逐渐疯狂,要不就是自我毁灭......
是不是,此时自己就不需要忐忑不安的怀疑这么做是对是错。
是的,多瑞的心里,其实一点自信也没有。
如果到最后,侥幸能收集到七魂,难道就意味着艾默真正的重生了吗?新生的艾默会是自己熟悉的,所爱的艾默?寄附于魂魄上的艾默的记忆能残存下多少?他的魂核当中还有自己的身影吗?
答案若是否定的,多瑞尼斯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置这新生的艾默?
绝望往往是踏出错误的主因,可是追逐的绝望的失望,则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抗拒不了赌一把的诱惑,但受苦难的竟然不是自己?这比拿刀挖自己心窝,更叫多瑞尼斯难受。
"求求你不要让我面对这样残忍的问题,艾默。"
黑发魔主俯身趴在金发天使的胸口上,聆听着他稳定的心音,低语着"你一定,一定要回来我的身边,知道吗?"
静躺的天使,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魔主并没有发现。
叩,叩叩的敲门声传来。
多瑞尼斯迅速檫去眼角的水光,换上魔界之主的面具,淡漠的说道"是谁?"
"主子,是我,阿鸦,有黄魂的反应了!"
紫瞳吃惊一闪"到大厅等我,我立刻就过去。"
"是"
难掩欣喜的多瑞尼斯,回朦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儿,"听见没有,艾默,是个好消息。你再等等,我会马上带着黄魂回来,有了黄魂,你便不会这么痛苦了。"
踏着坚定的步伐,他迅速的离去。
"瑞......别......走......"
床畔发出虚弱的呼换,没能及时让魔王听见。
纽约警察局--
"怎么样,里面的小子开口了没有?"身着西装的警官询问着同伴。
摇摇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非洲裔的光头警察笑了笑说"嘴巴闭得象颗死蚌,连个字都不吐,你那边有进展吗?"
"恩,死者身份出来了,名字叫张。圣。绰号S......十九岁,没有双亲,在孤儿院里长大,是中国城内小有名气的混混。这些则是我从少年组那儿拿来的相关资料。"
把一叠厚厚的档案丢给同伴。
随手翻了几页,光头警察吹了声口哨,"真是精彩的履历啊,才十九岁,就已经累积了这么多的记录,难道他是从三岁就开始惹麻烦不成?"
"毒品,枪支,盗窃,卖春,凡是你能想到的少年犯罪都有一笔,还曾因为罪行重大,被检察官要求以成人法起诉呢!"摇摇头,褐发综眼鹰勾鼻的男警察官叹道。
"可是......为什么这样一个街头小混混,会和阿斯特家族成员牵扯上关系?而且还死在他身边呢?"黑人警察探摸着下巴,孤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