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到有种……只能用失落来形容的感觉。
头昏昏的，他强迫自己从沙发上爬起来，他认为还是不要去打扰正背对着自己的冰婕会比较好。
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而和冰婕起了争执，但事情显然已经过去了，那应该不是什么事才对。
* * *×
在跟保全人员做好最后的Check后，身为沉醉夜色负责人的亚海，带着一群外表光鲜亮丽的男女搭上租来的高级
巴士，展开每年固定的员工之旅。
并不是所有的员工都能参加这趟旅行；除了年资外，职位也是一大考量，因此百人中，最后能够搭上这辆巴士
的人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
到了以飞国内线为主的奥利机场，亚海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在巴士上的时候他还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在人潮众多的机场里，他就能明显地感受到由四面八方投射而来
的目光。
当然这其中大部分是赞叹和艳慕，就算带着嫉妒，也多半不含恶意。
会习惯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人大概没几个吧？
虽然沉醉夜色的公关和服务人员们对此都早已习以为常，但他原本可是个普通人！
不由得佩服起即使被盯着猛瞧也毫不在乎的雇员们，亚海觉得身为雇主的自己似乎有必要去学习怎样适应众人
的目光。
怎么了？注意到他异常的反应，一直都走在他身边的冰婕关心地问。
没有。亚海摇摇头，不用看也知道人们的目光大多是投向走在他的身旁，"只是觉得……你们能不能不要引人注
目啊？"
引人注目？
嗯。亚海点了下头，"你没注意到吗？一路上……我是说自从大伙儿进入机场后，就有一堆人猛盯着你们看耶！
"
冰婕微蹙眉头，似乎有点不满他的大惊小怪，"这种事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的，而且你也没有必要去在意吧？"
瞪了瞪完全不在乎旁人目光的冰婕，亚海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由得怀疑起冰婕是不是少了哪根筋。
你的心脏真强壮。
没办法。站在一旁的里司颇能体会冰婕的"苦处"，"像冰婕和我们旗下的公关们就是靠这个在吃饭的，要是外型
不够'招蜂引蝶'还进不了沉醉夜色哩。"
* * *×
一行人的目的地是位于巴黎西南方，罗亚尔河流域上的一间颇受名流政要喜爱的城堡饭店。
下了飞机，另一辆事先安排好的车子前来接待亚海他们，这回车程比较长，一直快要到正午了目的地"雪尔泽波
堡"才出现在眼前。
哇……终于到了！
在看到造型典雅且华丽，并带着正统古典风格的城堡越来越近时，原本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亚海忍不住兴奋地跳
了起来。
坐在他身旁，将他一言一行尽收眼底的冰婕也感染到他愉快的心情，"简直像个小鬼一样。"他勾起一抹微笑。
什么嘛！你才是不折不扣的小鬼吧？亚海不甘示弱地反驳。
是吗？
本来就是！
对他的反唇相稽，冰婕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那副跩跩样子更叫亚海生气。
不管你的外表有多成熟，在法律上，你终究是个没有投票权的小鬼！
亚海只是向强化自己的论点而已，不过却把事情愈描愈黑。
原来你这么在意这个问题啊？我都不晓得呢！冰婕吃吃地笑着。
哼！那副贼贼的模样真令人讨厌！
才想着冰婕最近似乎收敛了点，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挑衅他，如今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和平共处呢，他就故态
复萌了。
我才没有在意呢！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亚海气呼呼地坐回椅子上。
没有吗？冰婕挑眉瞅着他。
没有！亚海鼓起腮帮子。
哦？见着亚海生气时的可爱模样，冰婕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什么嘛！你干嘛要笑？
没有啊！
才怪！哼，他一定在取笑自己了。
好，你说了算。他随便应了亚海一句。
什么叫我说了算？你说这种话岂不是敷衍我？
听起来像吗？冰婕佯装讶异地挑挑眉。
不是听起来像，而是你本来就是在敷衍我！
你太多心了，亚海。
我才没有呢！
总觉得冰婕的心情奇佳。
愣愣地看着热中于拌嘴的两人，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冰婕的店经理里司差一点从座位上摔下来。
先不说此刻那张连他看了都忍不住直吞口水的迷人笑靥，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的冰婕，竟能和亚海为了这种
无聊至极的话题斗嘴斗得这么开心！
这不是里司一人的感觉，大家几乎都没见过冰婕的笑容，不！他们压根儿就不认为冰婕会像一般人一样笑逐颜
开，有幸见到此景的同事们无不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并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这群人当中，有不少人比冰婕更早进入沉醉夜色，因此他们从他加入开始就一路看着他了。
然而在他们的印象中，对于身边的人事物，冰婕不是爱理不理，就是完全漠视。
不管是对任何人，他总是报以冷酷、无情、毫不在乎的态度，甚至连指名他的客人也一样。那种对什么都不在
意也不执著的冷漠，以及他冷艳的外表，兮他被冠上了"冰山美人"这个封号。
在今天之前，这群和他一同工作至少也有一年半载的同事，却是第一次看到他并非冷笑的笑容！
所以……冰婕进入沉醉夜色的这两年来，到底算什么呀？他真的是他们的一份子吗？
冰婕的心情不是"似乎"很好，而是"真的"很好。
一想到这个假期不但有亚海陪在身旁，又能远离那些"情敌"，他的心情怎么可能会不开心？
尤其在这段期间，他已受够了那种处处都是情敌的危机感，所以现在他的心情可说是十分轻松的。
就在亚海还在闹别扭时，车子停下来了。
准备下车了。里司上前提醒还在跟冰婕斗嘴的亚海，心里很同情他不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居于下风的情势。
啊……
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刚才已经丑态尽出的亚海，只能茫然地应了声，不知所措地开始移动。
他可是身负带领这数十人的重大责任，怎么能为了一些小事跟冰婕吵成那副德行？不过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太
迟了……
第八章
雪尔泽波堡，四周环境宁静清幽，除了城堡本身融合了文艺复兴及古典时期的建筑特色之外，广大的腹地上还
有大片经过整顿的森林可供漫步或做森林浴，也有单车专用的小径，至于游泳池、健身房、骑马场，以及各式
各样的休闲设施这里更是一应俱全。
雪尔泽波堡的主城堡里，二楼以上全是房间，大厅，餐厅与酒吧则位于一楼。
这个挑高约六米的Lobby，富丽堂皇且气派十足。以高级壁纸贴成的米白色墙柱上，悬挂了雕刻精制的烛台式吊
灯，一座一座整齐排列着，给人一种华丽尊贵的感觉，宽敞的螺旋形楼梯则铺着天蓝色的绒毛地毯，间或以金
色丝线增加视觉上的享受，此外大厅的纯手工波斯绒毯，其高雅的暗红色正好与几组装饰性地摆在窗边的绒布
沙发组配成一套。
哇……
活到现在，除了沉醉夜色那整栋大大楼之外，亚海看过最奢华的装潢，就是这间城堡饭店了。
需要我帮你办理Check in吗？
显然是他那副大惊小怪的呆样又让冰婕逮到闹他的机会了。
不需要！亚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真的不用？可是我看你好像很想在那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欣赏风景耶！不用客气，让我帮你吧！
我说，不、必、了！
真的？
冰婕那强忍住笑的模样令亚海恨得牙痒痒的，但为了顾及自己在其他员工面前的形象，他不好在这里发飙；虽
说他的形象刚才在车上时很可能就已荡然无存了。
打定主意不理他，亚海跟着里司到柜台办理住房手续。
虽然有点现实，但房间的分配亦是依据个人的年资、职位而有所差异；真的是一人住一间，但也有两个人一房
的情形。
话虽如此，最便宜的房间一晚也要两千法郎。
等到亚海将房间分配好，并将钥匙交给各人，再交待个几句后，大伙儿便各自参观去了，下次集合的时间，就
是在七天后准备打道回府的那个早上。
喂！亚海喊了冰婕一声。
嗯？
你怎么还在这里？
发觉冰婕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跑得不见踪影，反而一直站在自己的身旁，亚海略感不耐烦地对他挤挤眼。
我不能在这里吗？
你没听到我说解散吗？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啊。
我听到了。
啊？既然听到了，怎么还呆呆地站在这里？
这里……毫不在乎自己是大厅中最受瞩目的人，冰婕伸手环住他的肩膀，"就是我想待的地方。"
冰婕的话一说完，一旁立刻响起很难分辨究竟是惊叫还是什么声音。
亚海实在没厉害到能够一边注意周遭人们的反应，一边还要应付冰婕，所以他有点手足无措了。
什么……
走吧，你想先去哪儿？
向来我行我素惯了的冰婕，丝毫不将旁人惊愕的表情看在眼里，径自环住亚海的肩头强迫他移动。
不、不行！这下他才了解他在打什么主意，亚海整个人跳了起来，"你在我身边就会不得安宁，难得出来旅行我
想好好休息！"
这是我的自由吧？
你也是出来休息的不是吗？一个人比较轻松啦！
亚海想要说服冰婕，但他太天真了。
不要啰哩罗嗦，决定一下把行李放好后要去哪里走走，还是说你想继续待在这里被人观赏？哪一个我都不介意
。
早已习惯成为目光焦点的冰婕对那些仰慕的眼神全然不以为意，但跟他一起成为被欣赏对象的亚海可受不了这
种情形。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有顺了冰婕的心意，乖乖地被他搂着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你在这里干嘛？怎么不回你自己的房间？
踢了下搁在脚边的行李，亚海才将钥匙掏出来，他问向正站在他身边的冰婕。
等你开门啊。冰婕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
等我开门干什么？你的房间是2001房不是吗？钥匙都给你了。
我跟你住就好了，没必要多订一间房。
啊？愣了下，亚海完全没弄懂他话中的重点，"你闲着没事来跟我挤做什么？自己明明有最豪华的房间了。"
别这么小气嘛！
小气……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吧？亚海对他的回答感到一头雾水。
别管这么多了，你不开门吗？
终于注意到冰婕闪闪发亮的眸子，每当他眼里出现那种目光，就意味着……他又想捉弄自己了！
原本还"散散"的亚海顿时警戒了起来，由他的眸子中可以看出难得的精明。
如果你不回房睡不就浪费住宿费了？说什么他都要说服冰婕自己一个人睡一间房，不然今晚他可不敢睡，"再说
你那间是最贵的耶！"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睡我那间房好了。
啥？
换你过去住不就得了？反正我那间本来就是双人房，住一个人才浪费不是吗？
耍耍嘴皮子他绝对赢不过冰婕，在千钧一发之际，亚海及时煞住没继续跟他进行这场稳输的争论。
不要！
为什么？他坚定的态度让冰婕有些诧异。
没为什么？反正我就是要一个人睡一间房。亚海决定了，这一次他绝不让步！
似乎有些惊讶他会这么坚持，冰婕耸耸肩，难得退让一步，回到他自己那间离亚海房间只有几步之遥的尊容型
套房。
亚海在提防什么他当然知道，反正他也不急，好好享受亚海那种受到惊吓的可爱反应也满有趣的。
向来为所欲为的冰婕也许不习惯自己那种过分在意亚海的感觉，但既然他已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再烦恼也没用
，更何况他本来就没用那种细腻的心思；因此，他决心要以自己惯有的步调来处理这个问题。
至于什么叫"自己的步调"嘛……
那还用问？当然就是我行我素、为所欲为啰！
幸亏亚海看不见他脑海里在想什么，否则他很可能会"包袱款款"赶回巴黎，就算要他放弃这段假期也在所不惜
。
* * *×
午餐时间。
一点也不想跟冰婕同桌用餐，但亚海沮丧地发觉人在江湖，有时候真的会身不由己。
光是跟着冰婕从房间的长廊走到位于一楼的餐厅，他就快要受不了那一道道毫不掩饰的惊叹目光。
走啊冰婕身边，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怎么了？
才走没几步，冰婕注意到原本在自己身边的亚海，已退到自己后方几步外的位置。
没什么啦，你先走就对了。
先前就算成为众人"观赏"的对象，但因身边还跟着沉醉夜色的其他人员，他就比较不会感到那么不自在；可是
现在被人直直盯着的只有他跟冰婕两人，那种仿佛刺在皮肤上的目光令他十分难受。
亚海？
不管啦！我让你先走总行了吧？
不明白亚海这来得突然的举动之怎么回事，冰婕只晓得自己并不喜欢他这种硬要拉开两人距离的举动。
对显然下定决心要走在自己身后的亚海皱皱眉，他跨出两步就让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消失了。
亚海立即向后跳开两步，但这距离一样很轻易地就被冰婕"解决"了。
干嘛！让你先走不行吗？他已经快抓狂了。
冰婕也有点动肝火，"真是的，你在闹什么脾气？"
一个箭步，他冲上前去扣住亚海的手臂，硬是强迫他跟在自己身边走着。
亚海本来就不想要引起旁人的注目，但冰婕的作法却让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呜……真的是可耻啊！
被冰婕这样像对待小猫、小狗似地拖着走，让他好想拿个什么东西遮住自己的脸。
幸好餐厅已经快要到了，否则亚海真的快晕倒了！
为了让旗下的所有跟着出游的员工能玩得开心，除了是个人额外采购的礼品之外，像使用城堡饭店里的所有设
施，以及用餐等等花费当然都是由俱乐部出钱；为了方便计算，也为了让所有人能玩得更加尽兴，亚海决定大
伙儿在这里的所有消费一律以专用卡片记账，最后离开时再由他一并结账。
这家城堡饭店共有三间餐厅，其中一间只提供简餐，另一间则供应家常菜，最后一间是高级料理。
冰婕跟亚海进入的是提供高级料理的餐厅，这里有正式的法国大餐，也有欧洲各国甚至美洲某些国家的著名料
理。
由于这家餐厅远近驰名，除了在饭店住宿的客人之外，也不乏特地驱车前来用餐的客人。
不过中午会到这间要穿着正式服装的餐厅的人不算太多，所以可以朝冰婕他们行注目礼的人也有限。
当两人一同踏进餐厅的那一刹那，原本充满交谈声的餐厅内忽地一静，接着就从周遭传来女性因惊喜而发出的
阵阵赞叹。
"请慢慢参考，决定之后我再来为两位服务。留下镶着金边的菜单，衣着正式的侍者带着训练有素的微笑暂时告
退。
餐厅的窗户是拱形的落地窗，从那儿望出去田野风光好得令人心旷神怡。
哇……这种感觉真棒耶！""坐在靠窗位子的亚海兴奋地直盯着窗外迷人的景色，怎么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
你不吃饭了吗？看着他那夸张的反应，冰婕淡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