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见了，诊所开着后门......
　　“野哥！”
　　这时许冬也从后面赶了过来，看到空无一人的诊所，脸色更是不好看。
　　“怎......怎么会这样......”
　　凶手不应该是个男的吗？这是什么情况......
　　许冬看向莫刑野，刚想叫他一声，却被震住了，还有点惊吓，因为现在莫刑野脸色格外的难看。
　　“快，加人手......”
　　莫刑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去联系人，我自己先去找人......”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对方没在诊所里做什么，而是将人带走，那应该是有其他目的，他一定能尽快找到人。
　　这么想着，莫刑野立即毫不耽误，交代完许冬，就顺着后门的方向离开。
　　他心底有个猜测，这个猜测在发现陆欣月来诊所带走了朱肖肖，就变得越发的清晰起来——那天他制止袭击朱肖肖的人时，的确肯定那个人是个男的，所以当时疑虑陆欣月的嫌疑，以为是自己判断错了。
　　可是陆欣月和陆琳并没有以前的旧照......
　　加上两人都是福利院出来的孤儿，平时接触的人并不多，且年纪相差不大，谁能确定死去的人就真的是陆琳？而儿童福利院的衣物用品全是捐赠而来，小孩子并没有那么多选择......
　　莫刑野一边找寻踪迹，一边不由得为自己的猜测心惊胆战。
　　现在的陆欣月很可能就是陆琳，而且陆琳一直以来都是个男的。
　　............
　　比起莫刑野的胆大猜测，朱肖肖这个时候已经懵了。
　　从陆欣月进到诊所，再到陆欣月拿刀比着他的后心，逼他跟着她一起从后门走，再到现在，看陆欣月当着他的面换衣服，他真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你你......你是男的？！”
　　他们现在就在北城西边的废弃工厂内，陆欣月在这里换衣服，朱肖肖本来偏过头避开了，但陆欣月的声音却变了，比之前听到的声音要沙哑低沉许多，朱肖肖下意识转过头，这才发现陆欣月是个男的。
　　陆欣月，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陆琳才对，死的那个才是真正的陆欣月。
　　“容凡，你对我妹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琳嗤笑道：“不过我们两个从小就玩换身份的游戏，你来福利院又从未认真关注过她，也难怪她几次出现在你面前，你都没把她给认出来，就算说出名字，恐怕你也不认识我们。”
　　朱肖肖见陆琳换好衣服，脸色逐渐变了。
　　现在陆琳身上穿的，就是那天晚上袭击他那个人穿的衣服！
　　“你......你是想要杀我的那个......”
　　朱肖肖抿了抿唇，嗓子干涩：“你为什么......我记得你，你姐姐，不是......你妹妹......”
　　他听着陆琳说的这些话，现在脑子已经有些混乱。
　　不，是很混乱，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我和你有什么仇，你想要杀我？”
　　陆琳戴好帽子口罩，又给自己戴上手套，变装成那晚一模一样的装扮后，才慢慢拿着匕首走到了朱肖肖身边。
　　朱肖肖被绑在一个柱子上，挣脱不开也后退不了，只能看着陆琳拿刀在自己眼前比划。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们了。”陆琳叹了口气道。
　　朱肖肖想到陆琳提到过的福利院，紧了紧嗓子：“你说的是西城的儿童福利院？我是经常去那里，可是那里的孩子很多，我......现在又已经过去了五年的时间......”所以他不记得不是正常吗？
　　而且确切来讲，五年前他去西城儿童福利院送温暖，也不过是借由那些孩子的喜悦和欢欣，来满足自己的存在感。
　　怎么可能记得人，他那时候不过是做戏罢了。
　　但这些不可能和陆琳讲清楚，朱肖肖只能讲时间过去太久，他真的不记得了。
　　不过说完之后，陆琳看向他的眼神，怎么看，都让朱肖肖有一股背脊发凉的感觉。
　　让他莫名觉得，眼前这个扮做少女，实际是少年的男孩，并不那么好糊弄，甚至能一眼看穿他。
　　陆琳笑了笑，突然换了个话题：“那些人都是因为你才死的，不管是五年前的那两起命案，还是五年后的......”
　　“不，和我没关系！”
　　朱肖肖下意识摇着头反驳：“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连他们为什么死，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陆琳冷笑一声：“你也根本什么都不在意，三次收到干梅花，就当没收到过一样，我妹妹真是为你白死了。”
　　他朝着朱肖肖走进了些，声音沙哑而低沉：“你不知道，我杀她的时候，真的很为她对你上心而感到心痛。”
　　那道几乎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就如同恶魔的低语，瞬间让朱肖肖整个人都僵了，甚至有些麻痹。
　　“你......人是你杀的......”
　　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无疑就是凶手。
　　这时候陆琳抬起头和朱肖肖对视，他扮女装的时候，个头真的不算高，而且看上去也瘦弱白净，可换了身衣服后，却前后反差明显，现在更是很有压迫感，像是一直潜藏着的凶兽露出了獠牙，终于撕破了伪装。
　　朱肖肖望进陆琳的眼底，看到了陆琳对他的恨意和痛苦，那么真切，那么浓烈，他几乎震惊了，也愣住了。
　　可为什么......出现命案，那不是他想发生的事啊。
　　他确实心理有些问题，也隐秘地享受过欺负他的人，都遭到报应的那种窃喜......可也仅止于此了，他从未想过有人因他而死，在那种窃喜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恐慌和逃避，不然也不会离开从小长大的西城，更不会因为心理的这份芥蒂，导致无法从医，最后就只能在北城开了家宠物诊所。
　　而且陆琳既然这么恨他，这么痛苦，又为什么要杀了他妹妹？朱肖肖看不懂。
　　“为什么......”
　　陆琳舔了舔嘴唇，像是在想什么一样，喃喃道：“因为我想让他满意啊，因为......”他猛地抓住朱肖肖的衣领，突然高声怒吼：“因为他不允许你身边出现肮脏的......他竟然觉得我妹妹是肮脏的，他怎么能这样......”
　　声音有低了下去，陆琳陷入痛苦中，疯了魔一样又低声喃喃着什么。
　　朱肖肖吓得呼吸几乎停滞，后背瞬间又冒出一层冷汗。
　　但他看着眼前的陆琳，又刻意压低了呼吸，去听对方在说些什么——
　　陆琳的确很痛苦，甚至痛苦到浑身颤抖。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让我杀了月月......”
　　“......我那么信任他，依赖他......”
　　“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为什么——”
　　陆琳的目光又渐渐移到了朱肖肖身上，那一瞬间让朱肖肖寒毛直竖。
　　“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你......”陆琳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且渗人，看向朱肖肖的目光像是淬了毒：“我受够了，忍不了了，我应该杀了你，让他好好看看，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
　　朱肖肖崩溃道：“什么他，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啊！”
　　“你不用知道。”
　　陆琳阴翳着神色，高举起手中的匕首：“等我把你解决了，他那么完美的人就不会有瑕疵了......”
　　朱肖肖惊恐地瞪大眼睛，这一瞬间感觉死亡离自己前所未有的近，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能瞪着眼睛盯着那匕首落下——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越过他，猛地握住了那把匕首，下一瞬间，一股热血喷在了他的脸上。
　　陆琳被猛踹了一脚，瞬间滚落在了地上。
　　“......没事了，容凡，没事了......”
　　眼前出现莫刑野的脸，朱肖肖这才猛喘了一口气，才发现刚才自己竟一直在憋气，他胸膛起伏着看向莫刑野的手，那只手握着匕首，还在流着血，刚才那么用力阻止那把匕首落下来，那伤口得有多深......
　　“你的手......你的手......”
　　朱肖肖还没怎么回过神，沙哑着叫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没事......放心，我没事。”
　　莫刑野一边安抚朱肖肖，一边用匕首将绑着朱肖肖的绳子砍断，同时警惕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陆琳——
　　对方在爬起来后，不知道为什么，竟摘掉了自己的帽子和口罩，而莫刑野在看到那张脸后，就意识到自己的猜测都是正确的，谁能想到陆琳一直用的是陆欣月的身份，而他一直以来都是个男的！
　　怪不得警方一直锁定不了嫌疑人，找不到那天袭击朱肖肖的人。
　　原来陆琳一直都有在伪装自己。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陆琳哑着声音问道，他竟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逃走。
　　莫刑野挡在朱肖肖身前，沉声道：“那天晚上我追出去，但你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我就一直在想，你往哪里躲藏了起来......容凡住的地方靠近西边这里的废弃工厂，这里很好藏人，不是吗？也没多少人来这边......”
　　所以几乎没有疑虑多久，莫刑野就朝着这边找了过来，而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陆琳低低笑起来，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莫刑野：“你真的很聪明，莫警官......”
　　莫刑野瞳孔微缩了一下：“你果然清楚我的身份。”
　　既然背后操控的那只手主导了五年前的命案，又掀起了五年后的三起命案，那对方就不可能不认识自己，而这么想来，当初陆欣月......不，眼前的应该是陆琳，之前陆琳来找他调查朱肖肖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清楚他的身份。
　　“你之前是故意找到我的。”莫刑野皱眉道。
　　陆琳舔了舔唇：“我就是想看看，五年前和他闹得两败俱伤的人，究竟有多厉害，有多聪明，竟然逼得他一直蛰伏了五年，不敢冒头，怕被你找到......现在我知道了，真的不应该找你啊，莫警官。”
　　可语气虽是感叹的，但陆琳的脸上却并未露出后悔的神色。
　　莫刑野神色暗沉下来：“你说的是那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他究竟是谁？”
　　“鼠辈？”陆琳眼神闪了闪，咬牙道：“他才不是鼠辈，他......”
　　话音止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竟是没有透露那个“他”的任何信息。
　　朱肖肖下意识朝陆琳看过去，缓过神之后......或者说，在莫刑野来了之后，他才有余力去真正打量眼前的陆琳，才不过二十的年纪，大概还是上高中的阶段，可是却出现在这种地方，还做了那些事——杀了三条人命......
　　他现在也意识到，陆琳应当是听从某个人的，可他对那个人有了意见，有了不满，生出了愤懑的心情，甚至因此恨上了他，充满了痛苦，但即使如此，陆琳竟然还要保护那个人......
　　朱肖肖不懂，想不明白，他不由得开口道：“你既然因为他让你杀了你妹妹而痛苦，为什么不把他供出来？”
　　“闭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陆琳愤恨地看着朱肖肖：“他是不一样的，他说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是需要去遵循的，你根本就不懂......”
　　“我是不懂，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却丧心病狂让你们杀了那么多条人命！他是不是还觉得这是为了我？！”朱肖肖喘着胸膛，咬着牙：“我他妈......根本就不需要......我他妈根本就不需要！”最后一句几乎是怒吼着出来的。
　　莫刑野不由得神色担忧地看了眼朱肖肖。
　　但陆琳却神色平静下来，甚至眼底带着些嘲弄地看着朱肖肖，好像他嘴里的那个人这么尽心尽力，朱肖肖却不理解，也不珍惜，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样。
　　“看来你是不会说了。”莫刑野看着陆琳道。
　　陆琳冷笑一声：“没错，我不会告诉你的，莫警官。”
　　“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一句......”
　　他的视线在莫刑野和朱肖肖身上转了一圈，意味不明道：“神选中的珍宝不容玷污，我妹妹是那个污点，你也是如此，可你和我妹妹还不一样......那就意味着，神将要发怒了，哈哈......”
　　莫刑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可惜了......”
　　陆琳眼神有些恍然：“可惜我看不到了。”
　　听到这句话，莫刑野脸色骤变，顿时要朝陆琳而去，但陆琳的动作却更快，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就猛地扑向了旁边工地上支起来的钢筋——他用了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气，用那根钢筋铁条扎穿了自己的身体......
　　鲜红的血喷洒了一地。
　　朱肖肖瞪着眼睛，看着被钢筋扎穿身体的陆琳，对方临死前的挣扎，不断痉挛的身体，渐渐的没了声息......然后他眼前一片黑暗，被拥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耳边传来莫刑野的暗哑叹息：“别看，别看了......”
　　陆琳竟然死了。
　　就那么死在了自己眼前。
　　他本来是要杀死他的。
　　但在知道自己逃不了之后，竟然选择了自杀。
　　任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
　　不知过了多久，朱肖肖喘了口气，在莫刑野怀里渐渐抬起手，死死攥着莫刑野的衣服，颤抖着声音道：“他死了。”
　　莫刑野嗯了一声，声音低沉且沉重。
　　“他......他才刚成年吧？”
　　朱肖肖不清楚自己怎么会问出这句话，但刚才打量陆琳，对方那张脸，明明还很稚嫩，他为自己妹妹的死痛苦，可亲手杀了自己妹妹的人是他自己，失去了亲人，却将愤恨转移到他的身上，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