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它[穿越重生]——BY:莲鹤夫人
莲鹤夫人  发于:2023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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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凝吃吃地笑了起来,抑制不住戏弄他的心情,回答说:“那我就给你一个惊喜!”
  厄喀德纳亢奋不已,他急忙立在指定的起跑线上,来回地吐着蛇信。
  “我先跑啦!”谢凝一马当先地窜出去,坏心眼地选了一个狭小的石道,溜得比兔子还快。魔神仔细地聆听着爱人的脚步,尾巴兴奋地拍打着地宫的黑铜地面,震得甬道嗡嗡作响。
  是时候了,他左右摇曳,全靠强劲到不可思议的腰力,带动后面那截打结的尾巴。他嗅着多洛斯的气息与汗水,极快地追逐上去,带起剧毒的腥风。
  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正肉眼可见地缩短,谢凝的心脏砰砰狂跳,控制不住地吱哇叫嚷起来,他一边大叫,一边大笑,使地宫的回廊,全波荡着他的声音。
  “不要追那么快!”他慌不择路,转到一条开阔的大道上,“我又没有急支糖浆!”
  即便尾巴打了个结,又没有御风的神力,厄喀德纳还是就快要够到人类的小腿和衣摆了,他听不懂多洛斯的话语,只是在高兴地寻思结果。
  追上多洛斯,那他要求的奖品就泡汤了,为了一次小小的胜负,便使爱人不能得到期盼已久的礼物,这种做法真是邪恶又可恶……
  但是多洛斯承诺的神秘惊喜,又是那么有诱惑力……他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惊喜呢?
  厄喀德纳一面思索,脑海中登时浮想联翩,出现了许多梦幻的选项。
  啊,是了!我可以追上多洛斯,拿到属于自己的惊喜,然后再因为过于惊喜脸,把多洛斯所求的礼物奖赏给他。
  主意已定,厄喀德纳探长手臂,在人类火急火燎地转过第三个路口的拐角时,他一下抓起对方的腰肢,把人轻轻地提起来。
  “抓住你了,”魔神得意地说,蛇尾的肌肉徐徐滚动,解开了那个结,“亲爱的多洛斯。”
  谢凝跑得口干舌燥、浑身是汗,心脏差点从喉咙眼里飞出去,因为笑得太大声,嗓子都有点疼了。倒在厄喀德纳的胸前,他还在止不住地笑。
  “好,你赢了!”他气喘吁吁,快活地道,“我认输啦。”
  厄喀德纳期盼地盯着他,尾巴尖不住轻甩:“那你所说的惊喜又是什么呢?就告诉我吧,千万别叫我苦苦地猜测呀。”
  谢凝瞅了他一眼,笑吟吟地说:“等我洗完澡了再跟你说!”
  没办法,厄喀德纳只好先捧着他的人类去热泉里洗浴。一路上,他像扭粘糖一样地纠缠,都没能从多洛斯口中套出话来,身上就仿佛爬满了蚂蚁,心痒痒得受不了。
  从来没有人为他准备过什么“惊喜”啊,因为这未曾得到过的事物,魔神心中加倍的好奇,想一探究竟。
  谢凝才不管他,他欢呼一声,就跳进热水里,先把身上的汗渍都洗干净了。
  厄喀德纳还在外面寻思,就听到热泉中的水声渐渐停息,多洛斯的声音,穿过雾气与细小的水珠,来到他的耳边:“厄喀德纳,你进来一下!”
  蛇魔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却没有在水面上发现少年的踪迹,他无奈地问道:“有什么事?多洛斯,你不要钻到水下去玩耍,你没有鱼的鳃、海蛇的鳞,你会憋不过气的。”
  一双湿热柔软的手臂,忽然破开灼热的泉水,勾住了他的脖颈,要将他向下拖去。
  厄喀德纳不曾防备人类的一举一动,并且,既然这是他所希望的,魔神也就顺遂了他的意思,跟着一块跃下了泉水,将水位推上一大截。
  隔着曲折的波光,谢凝温柔地亲住他的嘴唇,将几个字模糊地吹进去。
  “这就是惊喜了。”
  他们在水下接吻,气泡缠绵地往上翻涌,厄喀德纳的蛇尾一圈一圈地缠住谢凝,不忘把他朝水面上带。
  浮上去之后,谢凝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他的脸颊通红,眼角眉梢亦是红的,眸光中仿佛点着两颗星星,晶亮地望着厄喀德纳。
  被他这样看着,厄喀德纳的魂魄差点飞出天灵盖。谢凝推着他,让他坐在泉水旁边的石台上,自己则随着水波来回跌宕,靠近了蛇魔的长尾。
  他仰起脸,冲厄喀德纳嘻嘻一笑。
  ·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换了个池子泡,谢凝刚刚洗过,这下还得再洗一遍。
  “惊喜搞完了!”他用干布吸着身上的水,大大咧咧地说,“以后就没有了啊,不得妄想!”
  厄喀德纳好一会儿没说话,半天过去,他才缠着谢凝,磕磕绊绊地道:“多洛斯,你……你对我真好,我好爱你……”
  大概这个“惊喜”委实有些太猛,谢凝虽然输了,可该有的奖励,厄喀德纳非但没少,还加倍地狠狠送。很快,从人类王国运来的羊皮卷和泥板书,便堆满了地宫的五个大房间,要不是谢凝喊停,厄喀德纳自己是不肯罢手的。
  站在临时的书房里,谢凝翻着羊皮卷,看来看去,不好意思地对情人抬头一笑:“嘿嘿,我看不懂。”
  厄喀德纳可不觉得他是文盲,反倒喜滋滋地觉着,自己得到了一件好差事。他拿起卷轴,对谢凝说:“那我念给你听。”
  于是,谢凝躺在他圈起来的蛇尾里,听见魔神用舒缓的声音,为他念诵书籍中的故事。
  这个时代,人们已经从榨酒日,以及酒神节的祭祀仪式上,发展出了戏剧的概念。利用当世乃至先代的大英雄故事,剧作家创作了种种复杂的剧本,并且多半以悲剧为主题,喜剧是比较少有的。
  从轻浮的奢华,回归到简约有力的严峻,戏剧在这时完成了它阶段性的蜕变,具有哀凄命运的英雄,成为了普世意义中的精神领袖。人们秘而不宣地传诵着命运的绝对支配性,不管是虚构的文字,还是真实的一生,世人全都坚信:命运正如波涛不定的大海,生命则是其中上下浮沉的小舟。
  但另一方面,英雄并非是要人人效仿的榜样。从某种意义上说,英雄的结局恰恰是一种不祥的警告——世间鲜有寿终正寝,死时儿孙绕膝的伟大者。他们高贵不屈的德行,往往使他们置身于难以调和的冲突中,并且被迫做着两败俱伤,没有好路可走的抉择。哪怕英雄稍微卑劣、稍微懦弱,甚至稍微优柔寡断一点,他们都能完好无损地活到老死的那一刻,但他们受苦受难,在人生的巅峰,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光荣里坚决步入死亡,只因为他们是理想中的人,而理想中的人是不能与平庸和解的。
  “所有人都说,宙斯的大门前放着两只罐子,一只是金的,里面装满幸福和快乐,另一只是铁的,里面装满苦难与不幸。对于一个人,宙斯往往从两只罐子里各抓一些分给他的命运,但快乐和幸福轻如羽毛,时常从神明的手中飞走;而苦难与不幸则重如山岩,因此沉甸甸的,一分也不曾减少。”厄喀德纳说,“这就是人类用于宽慰自己的说辞,苍白徒劳地解释,他们的一生为何如此坎坷艰辛,得不到命运的宽恕。”
  谢凝听得入了神,他问:“这说法是真的吗?”
  “假的,假的不能再假。”厄喀德纳冷笑,“人类不幸,是因为天神操纵着他们的过去和未来,因为有更强有力的事物,凌驾于他们的头顶,支配他们的一生。但正如人的一生被神操控,神明的意志,亦为命运女神所暗中影响。正是这样的定局,导致人类多写悲剧,少写喜剧,毕竟,喜悦是罕有的,悲哀才是人生的常态。”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自己与多洛斯——他们的结局会是幸福的吗?反复无常的命运,还会执意追逐着作弄他们吗?
  他定了定神,又缓缓地念起了这幕悲剧。厄喀德纳的声音低沉沙哑,渐渐的,谢凝偏过头去,在他怀中睡着了。
  望着爱人的面庞,魔神轻悄悄地放下卷轴,不再说话,转而抚摸起多洛斯的头发。
  无论如何,在爱与被爱的幸福里,厄喀德纳暗自下着残酷的决心:等到他们必须分离,再也不能相见的那一刻,他便毅然决然地投向死亡,绝不叫孤寂再无耻地缠绕他一分一秒。
  紧贴着爱侣的身体,厄喀德纳也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在温情的静谧里沉沉睡去。
  ·
  “好多画啊……”谢凝叹气。
  “好多画啊!”厄喀德纳惊奇。
  谢凝站在地毯上,看到地下一堆堆铺开的羊皮卷,炭黑的墨迹从上面层层叠叠地氤氲开来,少有带颜色的纸页。
  这段时间画的画,只怕比他大学三年加起来还要多,羊皮纸又占地方。除了关于厄喀德纳的画作之外,他还画了许多巨人的局部素描,铜牛的身体构造,库房里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凭记忆复刻的许多希腊人像……林林总总,加起来占了一地。
  “这么多,太占地方了……”谢凝苦恼地道,“得想个办法,把它们处理掉。”
  厄喀德纳舍不得丢掉爱人的笔墨,问:“为什么呢,这里有这么多的空房间,随便找哪里放都好啊。”
  “这里是地底,羊皮纸会受潮的,”谢凝摇头,“得时不时地晾晒一下才好,而且,我留着这些有什么用呢?堆起来,还需要人去打理,不如把它们送给别人好啦。”
  说干就干,他捋起袖子,跳进去,先把关于厄喀德纳的画全部挑出来,再把关于地宫的建筑画踢到一边,剩下的,是他决定要处置的对象。
  “就这些了!”谢凝满意地点头,“你那个……叫什么,奇里乞亚的国王,他收不收破烂?收破烂的话,就把这些全塞给他。”
  厄喀德纳不满地嘀嘀咕咕,对多洛斯称自己的画为“破烂”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不乐意。
  第二天,他把奇里乞亚的祭司唤来地宫的门口,一名巨人为他传着话。
  “主人要赏赐给你们东西!”巨人粗声粗气地说,推过一个巨大的金箱子,“你大可以感恩戴德地收下,然后就滚吧!”
  祭司一头雾水,他叫随行的四个战士走上前去,战战兢兢地推开了沉重的箱箧,他害怕,或许这便是装载着灾厄的盒子,里面盛满毒蛇与疫病,是为了要这国毁灭而来的。
  箱子吃力地打开了,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巨人的裸胸速写——五大三粗的巨人愣愣地抓着自己的腋下,表情是一种完全放空后的弱智之相……连嘴角的口水都栩栩如生,可见作者的画工是何等精湛。
  祭司:“?”


第158章 法利赛之蛇(二十四)
  作为画中主角的巨人,却没有意识到画上的就是自己,办完厄喀德纳交待的事之后,他仍然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地宫。
  龙牙种出来的个体,一点都不喜爱阳光充裕、花鸟清芬的外界,他们更适合在昏暗无光的地下居住。
  祭司伸出手,小心地翻看这些画。
  他是神灵在凡间的耳目,知道的事自然比普通人多得多。更何况,这个时代的消息,也并不是十分闭塞的,恰恰相反,风神来往于世上任意狭小的洞窟,日光也作为太阳神无所不知的眼线,一天便能巡遍整个世界,不和的女神厄里斯,更是抚养了一批善于摇唇鼓舌的儿女,不停将败坏的真相或者谣言,昼夜不息地传送到每一个角落。
  厄喀德纳的神秘情人,传闻中才华出众,叫阿波罗也心生不满的少年。
  祭司还记得昔日的情形,当时,他是奇里乞亚的尊贵祭司,而那少年只是数百名人祭中的一个,注定要在恐惧中悲惨地死去。但他毕竟是代替艾琉西斯的王室宗亲来的,那里的公主夸口他是“神的子嗣”,祭司因此感到了一丝好奇:即便是最不受宠的神子,他们的父母又怎能狠得下心,将子女送到可怖巨蛇的口中,任其吞噬?
  因此,他默许了王子们的试探举动,当他看到石块毫无阻碍地砸破了那少年的额头,使鲜血肆无忌惮地往下流淌后,祭司便心知肚明,神子的名号,不过是夸口的谎言,这孩子不曾为任何神祇所眷顾。
  到了今日,世情的变迁,比四季的变化更为悬殊。半年过去了,那少年非但没有葬身蛇口,反倒让蛇神将他高举在头顶,像珍惜金冠上的宝珠一样珍爱着他。厄喀德纳停下了积年日久的人祭习俗,勒令画材和解乏的书籍、娱乐的玩具,像流水一样汇入阿里马的大门。“多洛斯”的名字成为了禁语,他的画作则在一种隐秘的夸耀和众说纷纭的质疑中,成为了传说般的事物。
  此刻见到实物,年迈的祭司越看,越是感到心惊。在羊皮纸上,画家塑造了一个多么呼之欲出的世界!他往下翻阅,如果说前几张画,还只是画得像而已,那么后面的画作,真可以用进步惊人来形容。寥寥数笔,一个人的样貌表情便跃然纸上,神采逼人,仿佛有活的灵魂,驻扎在平面的眼睛里似的。
  他不敢再看下去了,匆匆撒手,赶忙让侍从把箱子关上,抬上牛车,赶回了奇里乞亚的宫廷。
  “呼,都收拾完了!”谢凝长出一口气,快节奏的现代生活,衍生出了“断舍离”的概念,鼓励大家舍弃那些过时的、不合适的东西,过简单清爽的生活,试过一次,他必须承认,扔东西的感觉确实很爽。
  “狠心,狠心的多洛斯,”厄喀德纳小声嘟哝,好不高兴,在他心里,人类的画应该是他专属的宝贝才对,何至于装到盒子里,白白地送给别人呢,“你为什么不能把那些画留下呢?”
  “拾掇得清清爽爽的,看了不舒服吗?”谢凝奇怪地问。
  厄喀德纳大惊小怪地回答:“房间应该要堆得满满当当,才能瞧出主人家的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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