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在找我?
除了我以外,家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哎——所以,真的是在找我?
想到这里,小煤球觉得心里奇奇怪怪的,就像被自己的小爪子挠过一般。
他想了想,推开窗户,悄无声息地跳到外面的窗沿,再顺着墙面,毫不费力地到了一楼,
才刚刚到一楼,他就看见,小管家的窗户居然是开着的。
小煤球气得胡须都抖了起来:这家伙,看上去那么纤细的,难道不担心被海风吹得感冒吗?
——等等,自己是在关心小管家会不会感冒?
小煤球又有些呆住了。
他在海风里站了好一会儿,又抬头看了许久月亮,终于明白了:
自己一定是在担心,小管家感冒之后,没办法给自己做饭。
不得不承认,吃了小管家做的饭以后,就再也不想碰那个特制粮食了。
应该说……其他的食物,就都再也不想吃了。
想到这里,小煤球理直气壮地往前跳去,打算给洛岩关上窗户。
就在他跳到洛岩的窗沿上,准备用力把窗户推过去阖上时,一阵温柔的海风吹过来,吹开了带着暗花的纱帘。
睡在单人床上的洛岩,正好翻了个身,侧身躺着,五官姣好的脸,恰恰都落在了月光里。
或许是正在做梦的缘故,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淡红的唇角极好看地往上翘了下。
……这人,睡觉也这么不老实的吗?
小煤球的心里,莫名地痒得更厉害了。
洛岩的睫毛,像蝴蝶一样微微闪动着,又像小鸟一样轻轻扑腾着,一定,一定很好摸……
鬼使神差的,本来打算给他关上窗户就走的小煤球,一闪身,从窗户缝里,跳进了洛岩的房间。
他再灵活地一个纵身,落到了洛岩的枕边。
睡得迷迷糊糊的洛岩,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痒,像是有人在用羽毛轻轻挠自己。
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别闹了,快睡,小……”
小什么?
自己想说“小什么”?
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洛岩,困惑地睁开眼,蓦然发现自己手里抓着一只毛乎乎软绵绵的小爪子。
而小爪子的主人,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
呀?
小煤球?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知道小煤球一被碰就会过敏的洛岩,赶紧松手,看着小煤球一溜烟地落到地上,再轻巧地跃上窗台,从窗户缝里跃了出去。
跃了出去……跃了出去……
糟了!
洛岩跳下床,心想糟了糟了小煤球跑到外面去了!
迟翎上将的“三不准”里面,第一条就是不能让小煤球跑到外面去啊。
他赶紧把窗户全推开,探着头四处看,正看见月光下,一团小小的黑色影子,溜进了上将的房间。
啊还好还好,没有跑到别的地方去。
不过,我明明记得,自己整理房间的时候,把窗户都关上了啊?
……难道是家务机器人的程序出了差错?
不管了,首先得上楼把窗户关了。
洛岩就这么光着脚,蹬蹬瞪地跑上了楼,冲进了上将的房间。
房间里当然是没有开灯的。
但即使如此,也能看见月光下,洁白的床单上,有一只凶巴巴的毛茸茸,仰着圆乎乎的脑袋,气鼓鼓地看着自己。
“啊,原来你都是睡在上将的床上啊,难怪不用猫窝。”洛岩一边叨叨着,一边跑到窗边,把窗户全都拉回来阖好,锁死。
又确认了一遍以后,洛岩转身对着小煤球,一脸严肃:
“听好了,乖猫咪是不能自己跑出屋的。”
小煤球冲洛岩呲了呲牙。
哦,对,忘了你其实不是猫了。
“总之,”洛岩非常认真地开始和它讲道理:
“第一,你不能跑出这间屋子;”
“第二,你不能乱吃东西;”
“第三,不能再碰我了。”
洛岩每说一点,就比起一根手指。
最后,他比着三根手指,郑重其事地说着:“你看,你碰我一次就应激一次,所以真的不能把我当做玩具碰来碰去的了,明白了吗?小煤球?”
听到最后三个字,小煤球蹭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吼着,尾巴快速地来回晃着。
“嗯?你知道小煤球是你的名字了?”听着小家伙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声音,洛岩有些惊喜。
在他的经验里,当猫猫发出这种呼噜声时,通常代表着它们心情很好,或者打算勉为其难地接受铲屎官的贴贴抱抱。
“看来,你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嘛。”洛岩满意地一笑,拍拍手离开了上将的房间。
他可没打算在这里多做停留。他还得赶紧再去检查一下别的窗户,看看是不是都锁好了。
所以他并没有看见,小煤球的爪子愤怒地来回拍打,甚至气得快要跳了起来的模样。
煤球?
那种古早文明里,用来当燃料的,毫无美感黑不溜秋的球状物?!
他居然敢这么叫我?!
嗷呜!
凌晨五点。
曾经在半夜稍有喧哗的山顶大屋,现在是一片寂静。
连花园里的虫鸣声都小了许多,
只有海浪声,永远不知疲倦地周而复始。
迟翎上将的床上,已经没有了小煤球的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衣着整齐,面色发白的迟翎上将本人。
他的眼皮跳动几下,终于缓缓睁开。
他右手撑着床,稍微借了下力,才勉强从床上坐直身体。
月光下,他俊逸瘦削的脸上,带着点点冷汗。
他再次闭上眼,深呼吸两次,强迫自己将呼吸缓和下来。
待呼吸终于平稳后,他唤出光脑的视频通讯模式,对着投影里的人低声道:
“崔医生。”
崔医生看见人形的迟翎,满脸震惊,眼里似乎又带着些惊喜:“上将!你这次恢复得这么快吗?!”
迟翎眼里布满阴霾,声音格外的冷:
“啊,但还不稳定。”
“另外,我要咨询一些……异常情况。”
第30章 上将与猫咪-4
和帝国里的许多其他家族一样, 迟家并不是血脉纯正的“人类”。
在早些年的“大融合”时期,人类与异星人通婚,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 在迟家人的血脉中, 居然完整保留了异星人的全部特性。
其他与异星人结合的人类,所诞生的后代要么没有异星人特征, 要么随着时日推移,这些特征都会慢慢退化掉。
唯有迟家, 每过个十来年, 就会诞下一名完全继承异星人特征的“幻化者”。
和普通人相比,幻化者拥有极强大的精神力,但相应的代价是:
从幼年开始, 他们的身体每过一段时间,就需要完全变为动物。只有在动物形态下, 他们的精神力才能得到快速的恢复,不至于衰竭。
在幼年期, 幻化者们无法自主控制变化的时间,或许正抱着奶瓶喝奶呢, 突然就会变成一只连奶瓶都扶不住的小狗狗;但成年之后,幻化者们都能控制住自己的变形时间, 可以有意识地选择一段时间完成变形,不至于在人前发生意外。
尽管有着“变成动物”这么异常的体质,迟家人对于幻化者们却是毫不排斥,甚至是相当珍惜,百般宠爱。
一来, 幻化者天生就品貌出众, 本来就容易招人喜欢。
二来, 幻化者们的动物形态,在幼年期大多都是乖巧可爱的毛茸茸,属于谁看了都会丧失自制力那种。
再者,最重要的一点,幻化者们的精神力,通常都带有治愈效果,只要待在他们的身边,心情就不自觉地愉悦起来。
如此一来,家族内部的人,自然而然地将幻化者们视作明珠,珍爱有加。
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不让他们被人非议,迟家对任何外部人都隐瞒了这件事。
在星河帝国,除了被迟家人以精神力打上了“精神钢印”、绝无可能背叛迟家的家族医生以外,连帝国的皇帝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在迟翎之前的“幻化者”,大多都在家族的支持与保护下,做了一名富贵闲人,优哉游哉地享受着美好人生。
原本家族对迟翎的规划也是如此。
迟翎的母亲是一位出色的钢琴家,所以家族希望迟翎也走上这条路,安稳平静地过完一生。
幼年的迟翎很自然地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他的日常,往往都是穿着规矩的黑白礼服,戴着小领结,在父母的陪伴下刻苦练琴。
到了他会幻化为动物的时候,他就会乖乖变成一只尾巴上带着点儿小白尖、与猫咪极其相似的毛茸茸,用自己的小爪子在黑白琴键上一通乱按,惹得父母长辈阵阵发笑。
不过,据迟翎的爷爷说,虽然迟翎的动物形态很像猫,但其实并不是猫,而是另一种生物。
至于到底是什么生物,迟爷爷也说不准,也不能去找个动物学家来看。
反正不管迟翎到底是什么猫科动物,也丝毫不影响众人对他的喜爱。
总之,迟翎的童年里,大把大把都是灿烂如夏日星空、温暖如春日阳光的美好时光。
然而,这一切,在迟翎7岁那年戛然而止。
迟翎7岁的时候,他母亲作为帝国内最负盛名的钢琴家,带着他一起前往一颗远离帝星的小行星,为那里的小朋友们举办慈善演奏会。
演奏会很顺利,小小的迟翎也作为“特邀嘉宾”,上台和母亲四手联弹了一首欢快的曲子。
但到了演奏会快要结束的时候,这颗位于星河帝国与孔雀帝国交界处的行星,遭到了孔雀帝国的袭击。
孔雀帝国和星河帝国领土相连,从立国开始,就一直没停止过对星河帝国的骚扰。
早些年,还曾经有过几次小规模的冲突,后来不敢再明着来,就让他们的军人伪装成盗匪或者平民,偷偷摸摸地在两国交界的小行星带频繁搞小动作。
这一次,也是孔雀帝国的“游客”们,用自制的炸丨弹,专挑人群聚集的地方地引发了连环爆丨炸。
而迟翎和他母亲所在的演奏厅,不幸正处于爆丨炸的范围中。
本就年代久远的演奏厅,在一阵接一阵的轰鸣声中,房顶出现了巨大的裂缝,眼看就要整个塌陷。
演奏厅里的孩子、他们的父母,惊慌失措地尖叫着、推推搡搡地奔跑者,混乱成一片。
眼看着母亲被掉落的石块砸得昏迷过去,眼看着演奏厅就要变成人间地狱,还没有系统学习过怎么引导精神力的迟翎,爆发了。
他全凭天性展开了屏障,阻挡了演奏厅的塌陷,甚至将精神力蔓延开去,将爆丨炸引起的冲击与震荡都消弭于无形。
在星河帝国的军队赶来救援的时候,年仅7岁的迟翎已经躺在地上,完全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却依然在源源不断地释放着精神力,凭着本能,保护着周围的人。
军队原以为这半塌陷的演奏厅里,不知会是怎样一副惨烈的场景,但他们吃惊地发现,在迟翎的精神力屏障之下,这里的二三百人,大多数只奇迹般地受了些轻伤。
后来,星河帝国迅速地回击了孔雀帝国,也重建了被炸毁的城市与街道。
但迟翎的母亲,这位被誉为“璀璨如星”的钢琴家,手指粉碎性骨折,即使再怎么修补、复健,也不可能弹钢琴了。
那之后的迟翎,完全变了个人。
他变得沉默寡言,不爱言笑,到了任何新环境,总是下意识地去探查有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
而且,或许是使用精神力时缺乏引导,再加上消耗过度的缘故,他的精神力性质,骤然剧变。
原本迟家这些年来的“幻化者”,精神力都是偏向于保护性质,整体都比较温和。但迟翎的精神力,突变成了充满攻击力、时刻都给人以剑拔弩张之感的进攻性质。
更让迟翎的家人难过的是,自那以后,迟翎的精神力就长期处于高度敏感的状态,任何的近距离接触,特别是来自亲人的接触,甚至只要是和亲人共处一室,都会引起他的精神力波动,需要他强行压抑住,才能避免误伤自己或其他人。
迟家想了很多办法,为迟翎请了最好的治疗师和医师,都没有办法让迟翎从这种高度敏感高度紧张的状态里解脱出来。
有一次,一位从小就很宠爱迟翎的阿姨,特意过来探望他,最后忍不住伸手在他的小胳膊上拍了拍——结果,她当场就被看不见的精神力狠狠弹开,像沙包一样飞了出去。
若不是反应过来的迟翎,拼尽力气改变了精神力的方向,让这位阿姨跌进了院子里的游泳池,只怕这位和善的阿姨,当场就会摔成重伤,甚至毙命。
在这种情况下,迟翎再也不可能依偎在父母身边,享受他该有的童年,走上一条无忧无虑、尽情用音乐赞美生命、赞美爱的道路。
迟翎没有再留在迟家,而是前往了帝国军部开设的特殊学校,接受全面的军事化训练,不断不断地磨练、提升,将精神力的运用发挥到了超乎常人想象的地步。
由于他特殊的防御体质,迟翎甚少与人深度合作,大多数时候都是单枪匹马突入最危险的地方,完成其他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为他赢来了一次又一次的特别嘉奖。
终于,曾经的小小钢琴家迟翎彻底消失了,星河帝国迎来了他们最年轻、最传奇的“迟翎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