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与父同行,一路上,齐越的目光专注的看着前方,手中紧紧的抓着楚升尧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
楚升尧微微侧头,偷看了一下齐越。
在黑夜的背景衬托下,齐越的侧脸轮廓鲜明,嘴角上扬,难以掩盖属于少年的青涩笑容。
齐越这小子,与楚升尧心里想的小孩有很大的出入。本以为十七岁的少年在三十岁老父亲面前会是小鸟依人类型的,没想到齐越这孩子却是大鹏展翅,发育过度类型的。看他那张漂亮的脸蛋还像个男孩,但身体却早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了。
齐家父子在前面走着,身后跟着几个家丁。
齐越似乎很想跟楚升尧交流,但他心里又顾虑父亲忙了一天会不会觉得累。于是只说了几句问候的话,便闭口不言了,他知道,父亲向来喜静。
这正合楚升尧的心意,毕竟他是个话痨,而齐建霖又是个面瘫,说多了一定会暴露什么的。
两人一路无话,顺利的到达了齐府门口。
“好了,今天很晚了。大家应该都累了,回去歇着吧。”楚升尧站在房间门口说道。
看着养父即将进入房间里,齐越憋了一路的话没说,现在终于忍不住了,他上前低声道:“父亲。”
楚升尧看了他一眼:“越儿可还有事?”
齐越道:“孩儿有些事不解,想请教父亲,但是今天天色已晚,越儿想明天再向父亲请教。不知父亲明日可有空闲?”
楚升尧想起齐建霖“溺爱养子”的特点,对养子的要求当然得有求必应。
不过他也怕齐越问出什么难题,自己答不上来,于是便提前问:“不知越儿是哪方面的事情不懂?”
楚升尧打算先问问出题范围,然后再通宵熬夜恶补一下基础知识,这样也不至于在儿子面前太丢脸。
齐越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关于一些较为隐秘的事,书上没说,我去问先生,先生却说,这种事要问父亲……所以……”
“哦~~~”楚升尧的嘴角勾了勾,原来是这方面的事情不懂啊。也对,这种事当然是要问父亲啦。
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几乎没有学校会专门设置生理卫生课。现代小男孩儿的生理课,差不多都是苍老师教出来的。而古代又没有什么小黄片,像齐越这样懂事的孩子,应该也没有机会接触春宫图之类的。
所以,齐越到了十七岁还是一张白纸,这倒也不稀奇。
别的问题楚升尧不在行,但在这方面,他可是学富五车,经验丰富啊,只能说齐越问对人了。
不过楚升尧也没有冒失的答应他,而是结合着齐建霖的性格谨慎道:“为父当然乐意为你答疑解惑,只是不知明日衙门里会不会有案子,若明日有案的话,为夫怕是不能陪你了。”
听到父亲的回答,齐越的眼睛瞬间亮起来:“越儿会等父亲的。”
第二天楚升尧起了个大早。因为齐建霖是个工作狂,不管晚上睡的多晚,第二天一定会在五更天准时起床。锻炼身体,再用早膳,然后去衙门看书审案。
由于昨晚的约定,楚升尧决定抽出今天的时间来陪陪养子齐越。
可人算不如天算,还不等到楚升尧他们吃完早膳,一个穿官服的衙役就慌慌张张的跑来了,他急道:“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楚升尧看着气喘吁吁的小衙役道,“别着急,慢慢说。”
“有,有大案子……”
楚升尧看了看旁边的齐越,齐越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不过他还是很贴心的为父亲披上了外衣。
“父亲……”齐越低声恋恋不舍的呢喃。
“越儿,抱歉,等为父回来再陪你。”楚升尧心中有些愧疚。
齐越懂事道:“没关系,您先去忙吧。案子重要。”
楚升尧拍拍齐越的手背承诺道:“我会赔偿你的。”
在那名衙役的带路下,楚升尧很快便来到了案发现场。
“邢捕头已经到里面去查看了。”那衙役指了指前面的院落道。
楚升尧抬头看,那是一处比较破旧的院落,此时正被看热闹的百姓们里一层外一层围的水泄不通。
“大家让让!请大家让让!”衙役们在前面开路,楚升尧往前走去。
“啊,青天大老爷来了!”百姓们一见是“神探”来了,都自觉地往两边散开,在中间让出了一条路。
楚升尧轻咳一声,看着这荒凉的小院落,他心中便已知道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了。
毕竟这本书就是他亲笔写的,所以在百姓们的呼声中,楚升尧一点也不心虚,而是自信的往前方走去。
“大老爷!”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伯哭着跪倒在楚升尧的脚边,一边磕头一边道,“还请青天大老爷为家女做主啊。”
“您快起来,不必多礼。”楚升尧询问,“这里发生了命案?”
“是,是小女死了。”身着粗布麻衣的老伯满脸的伤心之色,说到这里,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来。
“令嫒是因何而死?”楚升尧盯着老伯问。
“大老爷,这我也不知道,她在房间里,没人进去她也没出来,突然就出事了。我……我可怜的女儿才七岁啊。”老伯捂住了脸,显得悲痛欲绝。
围观的百姓们都纷纷议论起来:“真是可惜,陈家那小妮子长得多水灵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是啊,造孽啊,前几日还好好的,还要来我家找大虎子借书呢,怎么突然就……”
“你们知道吗?我听说那丫头死的可邪乎了。”其中有人这样说。
这句话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全都问:“怎么个邪乎法?”
那声音小声道:“那小丫头没出门,就死在房间里了。像是突然发病似的,也没跟人接触,你说这邪不邪?该不会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楚升尧听不下去了,再任由他们想象下去,都可以出一本聊斋志异了。
“大家关心案件是好事,我们会尽快查出真相的。如果大家还有其他事,不用守在现场的。”
但围观百姓没有愿意走的,他们都等在院子里,望着那紧闭的房门,等待鉴定结果。
第68章 少年初长成:离奇案件
过了一会儿,邢兆虎带着几个衙役从房间里出来了。邢兆虎一身捕快服,浓眉紧锁,面色凝重。
楚升尧上下打量着他,只见他高大威猛,走路生风,瞧这身段儿,真不愧是练武的。
“老爷。”邢兆虎到楚升尧身边,恭恭敬敬的来禀告。
听到这称呼,楚升尧回过神来,立马端正了态度,心想自己现在又是当老爷又是当爹的,可一定要挺住,拿得住架子。
楚升尧清了清嗓子问:“邢捕快可有查出死因?”
邢兆虎顿了顿,有些犹豫,不过最后他还是据实答道:“查出来了,是……溺水而死。”
“什么?”围观群众插嘴问,“难不成是在沐浴时溺死的吗?”毕竟女孩才七岁,很有可能是爬进木桶里,不小心出不来了。
楚升尧没作声。
邢兆虎摇头道:“不是,我们进去的时候,就发现死者躺在中间的平地上,房间里并没有水源之类的,但经过专业仵作查出,死者确实是溺死的,此事太过蹊跷。”
听了这说法,围观的百姓们全都脸色剧变,在没水的封闭房间里怎么会溺水死亡呢?这不是太说不通了吗?
“会不会是有什么鬼怪作祟?”有几个封建的老头老太太又议论起来。
“早就听说陈家那女孩有不详之兆了,她是在阴月阴时出生的,天生克其他兄弟姐妹的。”
“你们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这事儿忒邪乎。”
楚升尧心中却宛若明镜,他转身问死者的父亲:“陈伯,这尸体是您发现的吧?”
陈伯摸了摸鼻子:“是,是我。”
“那您最后一次见到令嫒是什么时候?”
陈伯想了想,声音有些发抖道:“是在昨晚,她带了本书进屋,我白天一直都在外面做事没有回家;今天早晨叫她吃早饭的时候,发现她的房门紧闭着,叫了几声没人应,我就觉得不对劲,进去一瞧,她竟然,竟然……哎!”
楚升尧点点头,然后四下望了望他们的院子,这院落虽然破旧,但围墙还挺高的,防贼并不难。
再说他们家徒四壁,是远近闻名的贫穷破落户,应该也不会招来什么贼人。
忽然,楚升尧在侧房门口发现了一个关键人物,陈夫人。
只见陈夫人抱着襁褓里的小孩站在侧房门口,脸上布满泪痕,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神情有些恍惚的望向这边,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她发现楚升尧的视线后,身子一抖,下意识的缩了缩胳膊,把怀里的孩子抱的更紧了些。怀里的小孩似乎被勒到了,一时间也哇哇大哭起来。
邢兆虎听到了哭声,也往侧房看去,接着回头问楚升尧:“老爷,您要不要去问问陈夫人?她或许知道些什么,要不要我现在去请她过来?”
楚升尧还未开口拒绝,陈伯忽然激动起来,他拉住楚升尧的袖子,急道:“大人!您有什么事情,就问我一个人好了,我夫人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请不要把她牵扯进来!”陈伯的这种反常表现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楚升尧也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邢兆虎见不得自家老爷被这么吼,他面色不虞,刚要发作,却被楚升尧及时拦住了:“陈夫人丧失爱女,此时在所难免会伤心,不问就不问吧。问陈伯也是一样的。”
听到这句话,陈伯长长的松了口气,仿佛得到了赦免似的。“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那现在来登记一下吧。”楚升尧拿出宣纸和毛笔准备记录。
衙门里的师爷生病了,记录案件这种事情也得楚升尧亲自上阵。楚升尧的毛笔字写的丑的一匹,但也得硬着头皮写,幸好身边的围观群众也没几个识字的,他也就敢写了。
“死者姓名?”
“陈非尔。”
“家中有几口人?”
“一家四口。”
“死者平时性格?偏安静还是外向?”
“小女的性格特别安静,没有什么朋友,常常一个人闷在屋里。”
记录了满满的一页纸,然后楚升尧起身:“好了,死者信息登记已经好了,现在我们到案发现场去看看吧。”
邢兆虎提醒道:“老爷,案发现场有些恐怖,怕您进去会受惊,所以我们已经把尸体用白布蒙上了。”
楚升尧心想,你也太小看我了,我什么案子没写过?再说,我好歹也是穿了两个世界的人了,胆子也早就练出来了。
楚升尧淡淡道:“无妨,这是作为办案人必须具有的素质。我们进去吧。”
于是他们又回到了出事的房里。
陈非尔的房间很简朴,或许不能用简朴来形容,应该说是简陋了。房子中间有一个席子,上面放着女孩的尸体。
楚升尧看着草席上躺着的女孩,她身上盖着一块白布,显然是被后来处理过了。
一般的官员查案,是一定要掀开白布,仔细查看女孩身上有无殴打痕迹之类的。
但是,这故事是楚升尧写出来的,他自然知道重点在哪里,他并没有掀开白布下那被水泡的浮肿的身体,而是直接望向女孩儿的双脚。
那布鞋鞋底处沾了一层红泥,这红泥显然不像是周围土地上才有的,案子的突破点就在这里。
见楚升尧的视线一直盯着女孩鞋底看,邢兆虎的目光也看向那个方向,然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老爷,这红泥不是湖底才有的东西吗?这么说,女孩是他杀了,先被人溺死后再转移到房间里,制造假象,迷惑众人。对吗?”
听了这话,站在一旁的陈伯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你很聪明。”楚升尧说着,然后到房间里继续查看,陈非尔的房间里并没有寻常古代女孩喜欢的胭脂服饰,反而书籍居多。
七岁女孩的屋子里,竟然放着一本很旧的三字经,地上墙上还有些歪歪扭扭的字画。
楚升尧仔细往墙上看,看得出来,那是一副画,画上有四个人,其中两个较高的大人牵着一个小孩,然后隔着很远的地方,有个孤单的小孩独自站在一旁。
第69章 少年初长成:荒唐真相
楚升尧沉默了一会儿,继而转身问身后的人:“陈伯,您知道她画的是什么吗?”
陈伯向来不喜欢他家这个性格沉闷的小女儿,进入女儿闺房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他们向来秉承“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根本没有想到女儿还会画画,只当她是在墙上随便涂鸦的。但是现在看来,那墙上分明是一个完整的记录。
那些画像最有力的证词,用小孩子那稚嫩的笔触将她在这个家里受到的所有不公的对待全都铺陈在那面墙上。
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所表达出来的信息,陈伯的脸色变得愈发青紫。
“陈伯,”楚升尧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的家附近是有一处池塘吧?”
听了这话,陈伯浑身一滞,事情败露的他瞪大了双眼,看着楚升尧,嘴里说话变得结巴:“我,我……”
“是你,对吗?”楚升尧淡淡的揭露出真相。
周围的人面色大惊,都把不敢置信的目光转向陈伯。
陈伯见再辩解也无效,索性不再伪装,双肩垂下,干脆承认了:“是我做的,可我不是故意的。是非尔,非尔她偏要去湖上采荷花,这个季节还有什么荷花可摘?一个人女孩家家,整日不学女工,就知道沉溺在那些虚无缥缈的妖书里,想着那些不存在的东西,这不是魔怔了吗?这个家已经够支离破碎了,她还要这般不听话,我也实在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