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洐此刻滚起了雪球。
　　堆起来两个大小严重差异的雪人。
　　说雪人都是抬举夜洐了，就是形状诡异的四个球。
　　掌心中的雪人已经完全融化，顺着指缝中漏了下去。
　　夜洐用木牌将两人的名字都刻上，埋进两个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巨型雪人身体里。
　　煞有其事的双手合十，嘀嘀咕咕不知道自言自语些什么。
　　仿佛整个人变得幼稚了许多。
　　与之前那个号令千军万马，杀伐果断的帝王判若两人。
　　洛十安不说话，他也不恼，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
　　仗着那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知道洛十安不会拒绝他。
　　每日一下雪就要带着洛十安出门，赏雪赏梅，游湖。
　　还不让宫人打伞。
　　弄得两人满身都是雪这才罢休。
　　洛十安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民间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
　　在下雪天，与爱的人一同走一走，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夜洐想要和他白头偕老。
　　偶尔得到洛十安的回应，夜洐都会欣喜若狂，高兴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手舞足蹈。
　　每日买一些小玩意逗他开心，笨拙的学着宇文炩曾经为洛十安所做的一切。
　　“阿炩，他是不是有些傻。”
　　洛十安望着窗子外，自言自语道。
　　雪下了十几日，将御花园中许多名贵的花都给压折了。
　　“你与他都是同一人，又怎会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他在报复我。”
　　洛十安一只手按压住胸口，他瘾又犯了，呼吸逐渐的急促起来，打翻了桌面上的棋盘。
　　暖玉洒落一地，发出嘈杂的声响。
　　洛十安摔在地上，如此大的动静竟然没有引来宫人查看。
　　殿外的宫人早已经被调走。
　　夜洐把玩着手中的珠串，听着殿中传来痛苦的声音，唇角微勾。
　　不急，这才刚刚开始。
　　等到洛十安撑不住想要寻死的时候，他再进去。


第404章 王爷41
　　洛十安整个人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的，在仅剩的意识消失前，用链子将自己绑在了床尾处。
　　不知过了多久，冷汗浸透的里衣。
　　炭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下来，整座宫殿冷如冰窖。
　　他穿着薄薄的里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上面有大片的血，是从夜洐身上沾染上的。
　　眼底的不安与见到他醒过来一瞬间的欣喜，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分不清面前的这人是宇文炩还是夜洐。
　　“是朕来晚了，十安不怕，朕会一直在。”
　　模糊的声音传来，洛十安眼底恢复了清明。
　　他们二人终归是有些不同的。
　　洛十安全身冷的像冰块一样，连动一下都没有力气。
　　夜洐却只是抱着他，也没有吩咐宫人将炭火重新点上。
　　唇有些干裂，让洛十安的声音有些沙哑。
　　夜洐听清了他的声音，赶忙起身，颤抖着手为他倒满茶水。
　　茶已经凉透了，洛十安却喝的很急，直接呛了出来。
　　夜洐赶忙拍了拍他的背，想要让他舒缓一些。
　　洛十安却直接咳出了血。
　　鲜艳的血落在白色里衣上，分外的刺眼。
　　洛十安却习以为常的直接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摇摇晃晃的起身。
　　左右心疼他的人已经葬身在那场火海，强行将他留下的人巴不得他去死。
　　他已经记不清多少次被身边的这人一次次的推往深渊。
　　或许是极致的疲惫感让他的意识也有些不清醒，只想就这么的睡过去。
　　拥抱于天地间，尘归于黄土。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或许是神药影响了他的神智，他现在咬破舌尖也无法继续保持清醒。
　　他的精神在与那混乱博弈。
　　胡乱中摸到掉落在地上的刻刀，狠狠地扎向手腕。
　　剧烈的痛感袭来，那恼人的声音才从他的脑海消失。
　　“粑粑~”一道熟悉，糯糯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哭腔。
　　洛仔仔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他的手腕上，心疼的直掉眼泪。
　　连带着干净的小衣服也被血浸染了。
　　宫人们鱼贯而入，将早已熄灭的炭火更换点燃。
　　冰冷昏暗的殿内在一瞬间亮堂起来，多了几分暖意。
　　木桶里倒温热的水，花瓣在上面漂浮着，青丝披散，身体的冷意被很快的驱散。
　　洛十安闭着眼睛，手腕处已经被太医包扎好，数日之内不可提重物，过多劳累。
　　热意上来，有些昏昏欲睡。
　　靠在浴桶边，夜洐为他洗去寒意之后，直接将人从桶中抱了出来。
　　动作轻柔的放在床上，正要起身离开，将身上沾染血迹的龙袍换掉，手腕却突然被拉扯住了。
　　洛十安已经睁开眼睛，眼底的红血丝已经消散了许多，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
　　“陛下可否留下来，与臣，说一说话。”
　　夜洐自然无所不应。
　　刚换好衣服，就有宫人来汇报，有大臣连夜觐见。
　　说连日的大雪使得京城多处房屋坍塌，如今需要一个章程。
　　京城都如此，地方只会损失更加严重。
　　夜洐脚下转了一个方向，走向议事殿。
　　只是让贴身的太监去知会一声洛十安，晚一些再去看他。


第405章 王爷42
　　洛十安手中拿着一颗球，陪着洛仔仔玩。
　　小家伙很容易满足，抱着他的指尖蹭蹭，仿佛全身都要沾染上他的气味才罢休。
　　洛十安眉眼间不自觉带了一点笑意，如今只有这个小家伙陪在他的身边了。
　　刚洗过澡，全身香喷喷的。
　　洛仔仔撒欢似的撞进洛十安的怀里，嗅来嗅去，弄得他有一些痒。
　　“别闹。”
　　洛十安食指抵住洛仔仔毛茸茸的脑袋，阻止了他趴在自己身上，像只小狗狗一样拱来拱去。
　　“粑粑，香香~”
　　洛仔仔宛如吸了猫薄荷一样，眼底亮晶晶的，恨不得趴在洛十安的脖颈不起来了。
　　陪着洛仔仔玩闹了一会，洛十安就有些乏了，他如今的这具身体，亏损的太过厉害，精力跟不上。
　　在洛十安睡过去之后。
　　洛仔仔抱着小球，面无表情的盯着殿门处，若不是他出现的及时，那鬼东西又趁着粑粑虚弱，想要趁虚而入。
　　将被角处掖了掖，洛仔仔消失在原处。
　　除非迫不得已，他不会主动现身在小世界。
　　这才刚刚进入下一阶段，那鬼东西的意识就冒了头，看样子是被逼急了。
　　等夜洐回到殿中的时候，那人已经睡过去了。
　　数日，朝中的事物太过繁忙，夜洐都没来得及去看洛十安。
　　等想起来的时候，才发觉天色已经晚了。
　　白日里，洛十安想去看一看京城，他应了，却忙忘了这件事。
　　等他急匆匆的赶到的时候，殿中已经空无一人。
　　夜洐脸色阴冷，将宫人叫了过来，得知洛十安刚刚出宫不久。
　　街上的小贩极力的推销着自己摊子上的小物件，来来往往的人，热闹极了。
　　胸口碎大石，围绕了一圈的人。
　　小孩举着糖葫芦兴奋地跑来跑去。
　　洛仔仔坐在他的肩头，抱着一颗糖葫芦啃着。
　　洛十安只问了他一句要不要一同陪着，洛仔仔就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
　　他永远不会拒绝父亲的任何请求。
　　洛十安像是从画中走出的矜贵公子，一举一动都带着贵气。
　　湖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也有不少人在上面滑冰，时不时有炫技的，引来一片叫好声。
　　洛十安站在桥上，身后是万家灯火，夜空中绽放着烟花。
　　除夕夜，热闹极了，唯独站在桥上那人与周围格格不入。
　　夜洐站在酒楼上，从上往下刚好能够看到洛十安。
　　那人似乎有所感应，抬起眸子与他对视。
　　万千烟火升在半空中，炸开，星星点点的落下。
　　一发又一发的升空。
　　洛十安却没有看向半空中的烟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从衣袖中将一个雕刻好的小木人丢下桥。
　　转身汇入人群。
　　人来人往，很快就再也找不到那人的身影了。
　　暗卫将洛十安丢下去的物件捡了回来。
　　那是一个小人，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只不过最底端刻着极小的字。
　　吾爱，夜洐。
　　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的像是被刺痛了一下，仿佛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要离他而去一样。
　　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木雕，夜洐追了上去。


第406章 王爷43
　　“你来了。”洛十安手中多了一盏兔子花灯，那是小家伙非要送给他的，答对了十道题目就可以免费获得一盏花灯。
　　“这京城的除夕夜可真热闹，阿洐可是第一次陪我看烟花。”洛十安浅笑，眉眼间的万种风情，让人移不开视线。
　　夜洐上前为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为什么不等朕一同。”
　　“陛下政务繁忙，若是错过这次的除夕，臣怕以后便没有机会了。”洛十安眉眼中带着笑意，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将朕的小木人丢下桥，还说没有闹脾气。”
　　洛十安只是静静的望着他:“臣只是觉得，陛下不会喜欢这些小物件，左右没有什么用，便随手丢弃了。”
　　就如同他存在的意义，只是夜洐为了报复他，来寻求心理上的安慰一样。
　　夜洐牵着他，给他买了许多小食。
　　洛十安只是浅尝了一口，便不再多吃了。
　　剩下的都被夜洐给丢了。
　　京城的除夕夜热闹极了，也有大型的花车在行驶，上面站着美人，在这冷日里穿着清凉，翩翩起舞。
　　“阿炩之事，臣并不怪陛下。”
　　洛十安突然出声，目光却没有落在夜洐的身上。
　　“他早该死了，你只不过是提前送他离开。”
　　“每日食用的冷食中，都掺杂了神药。”
　　“臣也知。”
　　“阿炩与陛下，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人。”
　　“陛下就是陛下，从来不是任何人。”
　　夜洐在洛十安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隐隐感觉到不安，想要上前追问，却只觉得意识突然恍惚了起来。
　　面前的洛十安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他想要抓住那人的衣角，却抓了一个空。
　　“臣恐怕，无法再陪着陛下了。”
　　那人的语气有些无奈，带着一点叹息，像是对着一个胡闹的孩子，带着点宠溺与包容。
　　又像是留不住的雪花一样。
　　在他掌心中渐渐消融。
　　他拼命的想要爬起来，却失去了身体的控制，再一次跌倒在地上，手中的兔子花灯掉在雪中，闪了几下，便熄灭了。
　　熊熊的烈火燃烧着，映红了半边夜空。
　　“洛十安！”夜洐目眦欲裂。
　　心脏揪痛，他大口的喘息着，眼前一片模糊不清。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不该在将洛十安带回来的时候，还想着报复他。
　　那人什么都知道，由着他胡闹。
　　大火吞噬着一切，宫殿在熊熊大火中倒塌，发出剧烈的声响，将那人的存在也掩埋。
　　他选择了和宇文炩一样的死法。
　　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夜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不甘心。
　　为什么，那个死人有什么好的，让那人心甘情愿的为他赴死。
　　而他，什么都没有。
　　极致的痛苦让他几乎呼吸不过来。
　　宫人急匆匆的赶来救火，却已为时已晚。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金露殿已经化为一片废墟。
　　他跌跌撞撞的冲进那片废墟，发了疯似的想要从里面找到那人的留下的一点痕迹。
　　他的手满是鲜血，却依旧疯狂的寻找着什么。
　　天彻底亮了起来，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丝毫的暖意。


第407章 王爷44
　　自从洛十安死后。
　　夜洐一入梦都是映照半边天的血红。
　　被困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洛十安走进火海之中，却又无能为力。
　　每一次醒来，他都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大汗淋漓。
　　他总是梦见，那一日，洛十安想要同他一起去看一看京城，他敷衍的答应了，却没有履行承诺。
　　那人坐在殿门，从日升，等到日落。
　　眼底的希翼一点点消失，最后重新归于平静。
　　“他不会来了吧。”
　　洛十安侧过脸，看不清神色。
　　像是与一旁的小路子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先生，该吃药了。”
　　小路子恭敬的呈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那人却不愿意喝，只是冷声让小路子放在一旁。
　　小路子跪在地上，将托盘举过头顶，一动不动，许久，双手似乎有些支撑不住，汤药轻微晃动，却依旧咬牙坚持着。
　　陛下吩咐过，这药，洛先生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他看到洛十安眼底的抗拒，却最终还是妥协，将那一碗苦涩的药喝了下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夜洐已经做过许多次这样的梦，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洛十安在他面前死去，即便是他冲进火海，也改变不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