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宛的声音软软的，不哭的时候带着一点清亮的少年音。
　　季也帮他点了一份小蛋糕，他吃着，慢慢不哭了，只是眼皮有点肿。
　　他告诉季也：“我真的好喜欢他，他，他可能早就不记得我了，我……我小时候，太胆小了，别人都说我像个女孩子。”
　　“三年前吧……爸爸妈妈经常不在家，回来也和我说不上几句话，我家很大，经常会举办宴会，爷爷和朋友谈生意，就让我和同龄人玩。”
　　“他们……他们看不起我，我知道，他们总是笑话我，说我娘娘腔，学跳舞，化妆，穿小裙子，不像男生。”
　　叶宛肿着眼皮偷看季也，他没问，但他看到季也怔一下，神色温柔了一点，对他道：“怎么会呢，男生也可以跳舞，可以穿裙子。”
　　他顿一下，抿着唇道：“他们说的不对，你不要这样想。”
　　果然是这样，叶宛看着他，莫名很想听他一直这样说。
　　他感觉耳朵热热的，捧着热牛奶，鼻腔里哼唧一下：“你这样觉得吗？”
　　季也点了点头。
　　叶宛歪着头，继续道：“他好像也是，那次宴会，好几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男生围着我，他们不敢真的动我，就一直在羞辱我，一直问我……白不白……大不大。”
　　季也：“……”头疼的捂住头，“不要和他们玩，然后呢？”
　　叶宛长长的睫毛扑闪一下：“然后他出现了，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特别厉害，特别好看，他那天好像心情不好，在花园里看月亮。”
　　“很老土是吧，但好浪漫啊。他那么冷的人，谁都不理，居然一个人在看月亮，那几个男生挤着我，刚好凑到他面前，他就看过来……说……”
　　“说……”
　　季也眨了眨眼：“说什么？”
　　叶宛羞涩道：“他说：滚。就这么说的。”叶宛比划了一下，“然后那几个凶巴巴的男生连滚带爬跑了，他，他好厉害，他救了我，我喜欢他。”
　　男孩羞答答的，眼睛明亮，季也听着，眨一下眼，忽然觉得他描述的人有点熟悉。
　　季也有些不确定：“你说的人，他是……？”
　　叶宛瞬间白了脸色。
　　郁淮的特点太分明了，眼前的人，又是他，他的……叶宛有点慌乱，他看着季也，又想哭：“你不要问，反正他不喜欢我。”
　　刚憋住的眼泪顺着下巴蜿蜒而下，滴在男孩桌上的牛奶里，他可怜巴巴的，语无伦次：“你不用担心，反正我这么糟糕，他肯定不会喜欢。”
　　“我……我抢不走你的位置。”
　　他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小漂亮，娇娇的，双眼皮，学舞蹈，轮廓秀美，捧着牛奶杯的样子像小天使。
　　季也看着他，很难想象这样的小漂亮会被打击到这样自卑与崩溃。
　　季也无法帮助他，只好告诉他：“我没有觉得你……很糟糕，为什么你没有发现自己很漂亮，很可爱，很善良。”
　　季也手指搭在桌子上，温声道：“你看到我，明明一开始不高兴，还有点别扭，但你什么都没有说，我们不过是聊了几句，你就连你在喜欢谁也不想让我知道了。”
　　“对了，你还会舞蹈。”季也想了想道，“会跳舞很厉害的，你看我，还在学习很初级的摄影，但我没有觉得认真对待自己喜欢的东西有什么不好。”
　　青年的声音很温柔，和他拍过的照片一样，有种雨过天晴的明朗味道。
　　叶宛捂住肿肿的眼睛：“那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呀，温澜初是，说我娘娘腔不像个爷们，郁……郁总也是，我的喜欢他们都看不上。”
　　小漂亮哭的天崩地裂，季也无奈的给他递着纸巾，有句类似的话，他很多年前对另一个人说过，如今对另一个人，也这么告诉他。
　　“你要自己喜欢自己啊。”季也顿了顿，手指抬起，但没有摸小漂亮的头，而是轻轻的搭在桌子上。
　　他低声道：“小漂亮，你的喜欢是很珍贵的东西，你要自己存放好。”
　　他说：“你喜欢谁，可以取出一点给他，如果是你特别特别喜欢的人，他可以拿自己的和你交换，但是如果有人想弄脏他，你就要及时收回来。”
　　叶宛不想听的，这是情敌的话。
　　可是他叫他小漂亮诶。
　　叶小少爷睁着圆圆的眼，打了个哭嗝。
　　咖啡厅外挂的风铃被突兀的撞响，叶宛还在朦胧的消化着一些话，受惊的弹跳一下，转过头看。
　　他的心上人冷淡着脸走进来，手指修长，指骨分明，西装三件套被他穿的一丝不苟，浑身上下一身上位者的气场，和禁欲理智的精英味。
　　他的眼睛看向另一个人，奇异的，叶宛并没有看到小说中那种，他看着那个人，目光一下就柔软了。
　　但叶宛感觉到他很不一样，
　　三年前，叶宛在叶家的后花园第一次见到郁淮，郁淮神情淡漠，在看月亮。
　　当时欺负叶宛的男生有的在抽烟，烟雾弥漫，有几缕飘在他脸上。
　　郁家主的睫毛很长，表情冷淡，在浅浅的月光下，被烟霾逐渐笼罩。
　　叶宛几乎以为他是冰雕。
　　现在，他变成人了，或许是因为他找到了他的月亮。
　　“季也。”郁淮走过来，在季也身旁站着，他扫了一眼季也身旁的书：“买好了？”
　　“嗯。”
　　他没有坐下的意思，季也点点头，跟着站了起来。
　　叶宛已经因为他的声音恍惚起来，他偷偷的看季也，想，原来他叫季也啊。
　　其实还是很好听的。
　　叶宛偷摸的想，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看别人老婆的目光有多赤裸裸，耳朵还红红的。
　　郁淮扫他一眼，眼皮轻抬，牵季也的手：“走吧，去吃饭？”
　　顿一下，他又补充，“我饿了。”
　　“好。”季也眨一下眼，手没松开，用另一只手打开桌上一直放着的一杯奶茶，递过去：“不是很甜，你最近应该少吃糖。”
　　毕竟已经不是无所不能的人造人躯体了。
　　郁淮不置可否，垂着睫毛喝奶茶。季也说什么就是什么。
　　季也看着他，在包里摸一下，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又摸出一支小猫钢笔递过去：“……礼物。”
　　黑金色的小猫钢笔，和郁总威武的大猫头像又异曲同工之妙。
　　郁淮：“好。”
　　这就是真情侣吗……叶宛坐在位置上，看面前离开的两个背影。
　　他端着牛奶，没追上，眼里包着一泡泪，堵住了郝秘书。
　　郝秘书看到他就头疼：“小少爷，我们老板有老婆了，您也看到啦以后不要喜欢他了，您有好多待选项呢……天下何处无芳草对不对？”
　　叶宛很好说话：“好。”
　　“您不要吊死在……嗯？”郝秘书挺惊喜，欣慰极了，“早说么，谁啊，我帮您……”
　　“季……季也。”叶宛目光怔怔的，眼皮还肿着，看青年离开的方向，嗫嚅道，“我……我想认识……认识季也。”
　　“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叶宛情绪稳定的转头问，眼睛大大的。
　　郝秘：“……”吗的，你不如现在就鲨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ovo


第43章 阴郁冷漠的少年学霸(完)
　　季也学习了摄影, 后来在海城租了个小型的摄影棚，开了间工作室。
　　工作室挺小的，光顾的人并不算太多, 不过因为老板的风格独特，人又好看, 吸引了附近的一些大学生。
　　叶宛在二十二岁的时候选择出国，他还是漂亮，亚麻色的头发微卷，作出决定的时候，一人一狗，背着包推开了季也的门。
　　“季也。”他推门进来。
　　当年哭着揉眼睛的小朋友, 现在已经是个身形修长的漂亮青年了，骨架还是细，笑起来的时候依稀带着小时候的秀气。
　　他坐在季也的工作室里, 喝着咖啡, 腿曲着, 身上是简单的白T运动裤，头发被风吹起来的时候五，还带着一点少年的娇气。
　　他笑着对季也说：“我要出国了, 一会就走，季也，我只告诉你。”
　　他放下咖啡杯，扬了扬手中的机票。
　　季也知道他这几年谈了段恋爱，和他少年时期的竹马, 那个总喜欢嫌弃他的小男生。
　　季也见过, 那男生酷酷的, 带着耳钉, 像是混血，生的很是英俊。
　　他看自己的目光有点警惕，陪叶宛来照相的时候，脸一直拉着，很不耐烦的样子，但叶宛坐的凳子摇晃，季也又看到他很不动声色的堵在后面。
　　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两人似乎闹得不太愉快，少年时期的感情摇晃，有时候会刻骨铭心，但有时候也会因为被蒙蔽的双眼错过很多东西。
　　季也没有问，叶宛也不是很想说自己离开的原因。
　　他喝完咖啡就要走了，临走前拜托季也给他和狗狗留一句话，他苦恼道：“爷爷不在了，我这次去，很可能就不回来了，我也没什么朋友。”
　　他想了想，说：“季也，你给我写一句话吧，我一个人在外面，如果没有人陪着我，我怕我会很难过。”
　　情之一道，他走得太过坎坷，付出的又太多，他没想过会赔上最爱他的人，但因为老人的嘱托，他不能死，但他怕他会想不开。
　　郁淮在旁边冷淡的直视着，他给季也倒了杯水，季也坐在吧台上，想了想，从杂志里取了一张海城的明信片。
　　他在背后写：你是永远的小漂亮，困难无法打倒你，坏人无法伤害你，你要在余生里无惧、无畏、姿态潇洒而坦荡漂亮。
　　季也的字很好看，可能是以前练过，有一点课本里说过的文人风骨。
　　叶宛笑着接过来，背着包，抱着狗走了，走之前犹豫一下，看着郁淮，没敢抱一抱季也。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季也确实没有再听过故人的消息。
　　叶宛消失了一般，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拿走，直到很多年后，季也才听说，他到了国外，数年沉寂，一朝闻名。
　　他终究在最爱的舞台上光彩耀目。
　　后来又听说他谈了个男朋友，是位优雅迷人的英伦绅士，比他大了十岁，性格温和，又不失强势，把他保护的很好，把他当成宝贝疼。
　　而叶宛的小竹马，那个总傲气十足，不好好说话的小男生，在叶宛离开以后，却赤红着眼，发了疯般，想尽一切办法找他。
　　他来堵季也，神情凶狠，言语威胁，被郁淮一脚踹了出去，撞碎了玻璃。
　　后来听说他找到国外，但不知道看到什么，回来后整个人都颓靡许多。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
　　不过在叶宛离开的第五年，方茜茜开团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突然宣布了一个很惊人的消息：方大明星她，要结婚啦！
　　对方是小她一届的后辈，为人低调，很喜欢她，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里，里面全部是她端庄，搞怪，或者发疯的样子。
　　季也总觉得这男生有点像林回，不过林回已经结婚了，他就没有想太多。
　　他受邀给方茜茜拍结婚照，短短几个场景里，没少见她把人按在角落里欺负。
　　男生皮肤白，笑容淡淡的，无奈的看她，满是情愿。
　　后来，方大明星的婚礼震撼而隆重，在娱乐圈引起了一场巨大振动。
　　那段时间季也都受到波及，他坐在工作室里，都能听到有学生讨论，抽丝剥茧的整理方大明星谈恋爱的时间线。
　　结婚后，方茜茜在微博放出了一张结婚照，祝福或者质疑的评论里，零星夹杂着几条评论。
　　『这个照片的风格好独特啊，圈内哪个摄影师的作品？』
　　下面有人回他。
　　『不是圈内的哦，如果我没有猜错，美人老板和某位不可说的大佬？』
　　『美人！吸溜……哪有美人？？美人跟我贴贴啵啵啵！』
　　『楼上老色批，鉴定完毕。』
　　『emmmmmm海城人，我好像知道，但我不说。』
　　『什么啊……楼上是不是没挨过打，谜语人？有意思么？』
　　『海城人+1，不是，真不可说，有次偷偷拍了美人老板照片，想嗑一口，还没欣赏够，就被大佬的人警告了，真不能发T-T』
　　『你这么说……』
　　『怎么你又知道了？』
　　『不是，我好好奇啊！』
　　季也工作室开的久了，尽管低调，但他和郁淮难免会引起一些关注。
　　不过因为郁淮在这方面十分警惕，见到的人也不多。
　　果然，这条评论发出去没多久，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不过后来可能口口相传，那段时间偶尔有外地的游客找来工作室。
　　这让季也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明星效应，也头一次听到嗑cp这个词语。
　　他上网搜了搜，觉得还蛮有意思，晚上的时候笑着和郁淮一起看。
　　等到季也醒来的第十年，郁淮第一次吃到了年夜饭，是在季家里。
　　季家父母对郁淮的态度一直很一般，不冷淡，但也不热情。
　　当年，他们是前一秒知道儿子出事，后一秒就得知了儿子喜欢上一个男孩的消息。
　　他们在抢救室外见到郁淮，那是一个出众的孩子，尽管心中焦急，充满怨言，也要承认，那孩子相貌优越，气度天成，以后必定不凡。
　　但那也是一个从各方面看起来都不太合适的男孩，他的从前，他的父母，他的家庭，他浑身上下都是数不清的大麻烦。
　　而那一刻，他的麻烦似乎延伸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