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直到杨壹先一步推了越家门进去,就在门后停住,过不了几个呼吸柳柳跟着从门外进来,见着杨壹都想要扑过去抱一抱心上人,可关键时候自幼教训的矜持又让他停了步子,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杨壹最是受不得柳柳这样的眼神,却也不敢放肆,最后折中选了个不那么越矩的动手,伸手在柳柳的脸上点了点,只是一点让二人都想起上次手指点眉心的事。
杨壹上次脸热过后,这会适应了,看柳柳面色泛起薄红他只能稳住神,道一句让柳柳分心的话,“进去吧,他们要等久了。”
“嗯。”柳柳亦趋亦步的跟在杨壹身后,今日太阳将人的影子照出一个淡淡的痕迹,柳柳玩心大起,每一步都要踩着杨壹的影子才踏下一步,杨壹在前面察觉后泛起笑意,也故意走慢了些,让柳柳每一步都能踩上,毕竟这会的影子短,若是一步走快了,柳柳接下来要跨好大一步才能踩上,那样容易跌跤。
几步过后,越家的院子全貌便入眼底,此刻越家的院子也与杨壹离开时大不相同,原本中午吃饭的桌子被收拾出来,四四方方摆好,上面放着花生瓜子,想着应该是白言思做的,每人面前堆的量相差无几,这也是他们的最初的筹码。
只是用吃食做筹码,最后恐怕要越玩越少。
而靠着牌桌跟前还放着一口废弃的大铁锅,里面装了一整块老树疙瘩。
冬日里村里人最爱的就是将枯树疙瘩挖回来,靠根的疙瘩一整块盘回来一锅都装不下,在树疙瘩下面架几根晒干劈好的小柴做垫,就能燃起大火,在铁锅口坐着能烤的人皮肉都烫的疼。
有这样的树疙瘩在桌边燃着,就是打着叶子戏下了雪都不见得冷。
“这是做什么?”柳柳还被蒙在鼓里,看向院里忙活的人。
越朝楼刻东西的速度快,毕竟这几样也谈不上什么技巧,只需用几分力气就好,等杨壹出门一趟,他已经将手里的叶子牌刻的七七八八。
“做打叶子戏的牌,下午整好四个人,我教你玩牌。”杨壹同柳柳解释,又坐下小板凳将余下的牌都给刻了。
“叶子戏?”柳柳不曾听说过这东西,“是赌坊里玩的东西吗?”
杨壹摇头,“赌坊不玩这个,他们更喜欢猜大小,叶子戏是有些闲钱的夫人夫郞喜欢玩的东西,打发时间的游戏罢了。”
“难怪。”柳柳一听是有钱人家玩的就懂了他为何不知道了,自他出生都在白水村生活,村里的婶娘和郎君哪里会玩这些东西。
一来没工夫二来玩这个要银子,村里人平日都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用,谁舍得在桌上玩一把牌就把手里最重要的银子输出去。
县里该是有,只是他去却没什么接触贵人的机会,兄长同窗倒有不少富人他见识过,但都是读书人应当不喜欢这些东西。
“是要赌铜子吗?”柳柳虽然不想扫兴可还是问了一句,若是赌铜子这叶子戏和赌坊里的玩意也没什么区别,他父亲自小教导兄长和阿木再怎样万不能沾染上赌,不然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他也不希望杨壹染上这东西。
杨壹听明白柳柳话里的担忧,手上正忙着没工夫,就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花生瓜子,“用那个。”
“那个?”柳柳顺着看过去,就见白言思又在桌上没人面前添花生瓜子,看到柳柳瞧过来,还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越朝楼炒了不少,估摸是念着今年家里多了个哥儿出来,哥儿最喜欢吃这些东西,就把家里有的都给炒了出来。
这一大袋不说吃到开春,元宵肯定是没问题。
“花生瓜子管够,只是你待会别边吃边玩,不然还没输出去手里的东西就要给吃没了。”杨壹笑着开口提醒,他知道柳柳平日里喜欢吃点小零嘴,也不是贪吃,就是吃着玩。
“才不会。”柳柳小声反驳,底气却不大不足,因为有一会到杨壹家里去玩,正好杨壹买了糕点放着给他吃,他当时也没注意,看着杨壹练字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发了会呆,一盘子的糕点不小心全让他给吃下去了,弄得回家连晚食都吃不下,还让阿么念叨了好久,说他挑嘴。
“那要怎么玩啊,我都不会玩牌,你们三个肯定是会的,我不是要输个精光。”柳柳有些着急,想要杨壹快些教他。
“没玩过也无妨,这回的叶子戏是新鲜玩法,除了我都不会,待会头两把明着打给你们讲规矩,上手了在计较输赢。”
杨壹看似说的公平,但他说完朝柳柳眼睛一眨,示意柳柳到时候他肯定会帮他的,而柳柳明白过来也跟着眨眼睛,眼神里略带几分担忧,那意思也在明显不过,觉得这样合伙欺负别人不好。
杨壹摇头,越朝楼和白言思两个都是人精,玩牌上手快的很,柳柳虽然也聪颖,但性子单纯,哪里是这两人的对手,加上他这个熟手帮忙最多也就打个平,为了到时候不让柳柳输的太惨,他当然要不讲究规矩,毕竟打发时间的主要根源,还是想着和柳柳多些时间玩闹。
“规矩待会将,你先叫我认认牌,我之前都没见过呢。”柳柳蹲下身,看着堆在一起的木块,拿起其中一个一看,正是独版的幺鸡。
“这是鸡么?看起来肥肥胖胖的。”柳柳用手指戳了戳小鸡的身子,刻的其实不大像鸡,但长得可爱。
“嗯,牌里叫幺鸡,是和这种一条一条的是一组,还有这样的圆筒形状也是一组,”
“那这个壹贰的数就是另外一组对吗?”柳柳拿起刻有壹字的牌,看向杨壹。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准备
杨壹的眼神落到刻有数字壹的麻将上, 点头,“嗯,同我名字一样的数字是一组。”
“是这个壹字吗?”柳柳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他记得, 他记得杨壹的壹字好像该是很复杂的一个懿字, 那是他父亲取得名字,不过这也只是在他年幼时听父亲说过一句, 如今已经不记得到底是哪个壹字了。
“对。”杨壹肯定, 村里人不识字,给家里孩子取名都是取得俗名, 就图个好养活, 但孙婆婆捡到杨懿时觉着这该是富贵人家出生的孩子,不能随意乱取了名字,日后万一能找到家人别让人笑话了去。
为此专程找柳柳的父亲替杨懿取了懿这一个字,懿字取义为美好, 亦有赞扬德行之意, 也是柳柳父亲赞扬孙婆婆的善举, 只是这个字杨懿自个儿都不一定会写,只有户籍那寥寥几笔的名字留下了有关杨懿的记号。
这会杨懿成了杨壹, 户籍名字不能随意更改, 可他也想着让柳柳晓得他的名字到底是哪个壹字。
“数字壹打头, 万事挣先后, 这个字的寓意好大。”柳柳见杨壹如此肯定也不纠结是否是他记错, 而是用心记下这个字, 甚至在杨壹的眼皮子底下悄悄藏了一块壹字的木块, 引得杨壹笑着又给刻了一块。
两人旁若无人说了好些个话, 越朝楼和白言思也不去打扰, 做完手中的事,越朝楼在路过白言思身旁时,透了一句话,让白言思待会记着他们说好联手的事。
将叶子牌放上桌的杨壹不晓得,就在他柳柳悄摸结盟准备大杀四方的时候,早知杨壹肯定要偏向柳柳的越朝楼也拉拢了白言思,好好的一副四家牌硬是没开始就让四人玩成了二对二。
所以前面两局摸清了规矩后,几人眼中暗中摩擦起了火星,第一把就打的颇有火药味,杨壹教的打法简单,只需凑够四个三与一个二就是,不玩缺一门,里头凑对的概率自然要大的多,但他们讲究玩个一战到底,这就有门头了。
这把三人面前都亮了胡牌,杨壹运气不佳,又想着单钓至今还没胡牌,大约是要砸手里了,如此他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将柳柳手里的牌猜了个七七八八,转手送了柳柳两个点炮。
白言思和越朝楼心里早就准备,瞧着杨壹偏帮也不客气,心里也记牌的两人猜出了杨壹要胡哪张,硬生生的撰着不撒手,本来是一个好好的放松局结果跟上阵斗法似的,劳心劳力。
也就柳柳最轻松,有杨壹牺牲自己喂牌,面前的胡牌堆一块都要凑满了。
一局结尾,只柳柳一个人赚了个盘满泊满,乐的嘴角怎么也收不住,一下午就这么打发时间过去了,牌桌上虽然杀的天昏地暗,下了桌柳柳却和白言思聊的起劲,都快把对方的底儿都给交代出去。
“所以开春后你就要走吗?”柳柳还是头一次遇到能够这么和他聊的来的哥儿,有些舍不得,当然村里的许多哥儿也能和他说的上话,只是说的东西大不相同,他是个雅俗都懂的人,谁都搭的上嘴,但俗的谈的多了偶遇雅知音也让他更珍视。
“嗯,我失踪已经一个月,父母大约都知道消息了,若不早些回去怕他们太伤心伤了身子。”白言思也想多在这里呆些时日的,比起在这里行为随意回家难免多束缚,“听闻你兄长明年下场,而且学问不错,若是后年会试得中可在朝留任,到时候你该也要上京来才是。”
“哪里说的准,不过若是兄长考中留在京中到时候我一定去寻你。”柳柳应下这份约定。
“好,说定了,不过离我要走还要一两月呢,这边冬雪消了沿途北上却还冷着冰,若要一路通顺须要等些时候。”
“那我这些日子一定多来找你玩,过十几日县里还要办上元节的灯会,可好玩了,到时候我带你去。”
“灯会吗?好啊,来白水村我都还没出过门,闷着无趣正要这样的事解闷呢。”
杨壹打旁边听过后,想起秋沙县因为观珩书院,自然聚集了不少读书人,文人讲究雅,各类诗会文会不少,以至于一个小小的县城办的上元节灯会堪比府州之地,估摸其中秋沙县的富商出力不少,上元节灯会办的越大慕名参加的文人就会越多。
若是让家中儿女在这个难得不受拘束的日子上街,寻个能够投资的女婿,可比一个个看女婿要来的快。
只是冬雪这些日子快要停了,大雪消融也不过几日的功夫,他原是打算雪融就离开,现在看不成,至少等到上元节灯会后再走,左右也就那几日他等的住。
不过酉时,外面的天也黑了起来,桌上的牌也不打了,花生瓜子当成零嘴吃了不少,到了夜里吃饭的时候杨壹送柳柳回去,明天初一打头在家歇一天,之后初二初三要走亲戚,不得空,再见又要到初四去了。
“明天就是明年了。”柳柳临走时突然提了一句,留听到话的人愣在原地,眨了下眼睛,明年开春从明天起就要算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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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壹打着伞走到门口,冬日的雨也是说落就落,若非杨壹勤记带着雨伞,这一趟县衙一走指定要落个风寒。
“杨壹,这儿。”张虎听到隔壁动静钻出来,招手,拿着篮子顶小雨跑过来,“你小子这是跑哪儿去了,我娘说让我给你送元宵,才包好的,明天正要吃呢。”
“我去了趟县里取公验,忘了给你说一声,元宵收下了,转头替我谢谢婶子,等赶明回来,给婶子带新鲜玩意。”杨壹接过张虎递过来的小竹篮,里头的元宵一个个白白胖胖,都是肉馅,这一篮子能吃两顿。
“这么早就去取公验,年前就去县里报备了?”张虎还以为杨壹说的开春要走一趟得等到正月出头,不想也就后几日。
“嗯,打算早去早回,虎哥有什么想要带的新鲜玩意到时候路上遇上了给你买回来。”其实行礼杨壹都收拾好了,今日去县里不光取回了公验还寻了要出崖州的商队说好一块走一程,这次他去的州也不远,就是和崖州相邻的青州。
青州地界比起崖州更临南,也更繁盛,他打算去青州首府鹿行府找个地方瞧一瞧,如果顺利不到二十天功夫就能回来。
“有肯定有,只是我想买没见过的玩意,要我说那也说不出来,你看着新鲜就给我捎上,你后几日走,肯定能赶回来我的喜酒,到时候我好送给笙哥儿。”
张虎说着就让杨壹等口气,麻利的跑回屋里又跑出来,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块银锭子,“闲钱不多,你看着买,路上遇上什么想要的钱不够也可以从里面支,算是给你的路费。”
“二十两银子叫闲钱不多,虎哥这话说的过了些,你不是最讲究钱不外露,这会一口气拿这么多给我,不怕我卷了钱跑路?”
“不过二十两银子就叫你跑了路,那我也当花钱买个教训。”张虎哪里不知道杨壹这是同他说笑,这二十两可不是他平日打猎的全部银子,家里的钱大头都在他娘手里掌着,等着他操办完喜事后他在挣得银子就能给媳妇存着。
区区二十两,以杨壹勤快的功夫一年不到就能攒出来,哪里有那么眼皮子浅。
“二十两够多了,我这会身上都不够二十两呢。”
杨壹说着就惆怅起来,年前老虎野猪加起来也就挣了小五十两,买兵器去了三十两,杂七杂八的花费了五两银子,如今身上还剩下的不足十八两,去一趟青州来回能够蹭上商队,给个一两银子也能过得去,可他还想到时候给柳柳买点好东西回来,如此算下来又紧巴巴的。
转回来还得使钱,他必须要仔细想想谋个出路快些挣到银子,不然日后连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手,岂能让柳家将柳柳放心交给他。
“年后回来早些起,晚些回,开春出来觅食的动物不知几何,运气好一个月能打中几头买的上价的猎物,一准能卖出去二十两,放心柳家不会要高了聘礼,都是乡下人,他们家要高了可是会让人戳脊梁骨说是卖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