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留一线,事后好相见。这道理,陈酒明白得太晚了。
陈酒拨弄一下领口的黑领结,漫不经心地问系统:“虞迟来了吗?”
这次陈父为了他儿子的首次亮相,将业界各种精英人士都请来了,池野和他说过,虞家也在应邀人员当中。
就是不知道这虞家三子,派过来的是谁。
系统神神秘秘:“你猜。”
陈酒摸了摸下巴,按照常理,来的应该是虞迟。毕竟虞迟是虞家长子,身份也光明正大,不像其他两个,身份说起来到底是有点尴尬。
化妆师给陈酒做了一个相对成熟的造型,这几年在国外,陈酒吃得好睡得好,但是体重却减了下去,脸颊不似之前那般肉嘟嘟的,逐渐有了稍显柔和的棱角,让他看上去脱离了些许少年气,更具有男人的魅力。
陈酒下了楼,他穿一身白色西装,这衣服是完全贴合他的尺寸做的修身款,将青年的窄腰长腿淋漓尽致地显示出来,头发做了微卷的弧度,看上去稍显俏皮,内搭的小马甲不失稳重。
他一出场,便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大家都被这个精致的小王子所惊讶到,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看来这就是陈家长子了,长得倒是真不错。”叶钦眼前一亮,冲一旁的女人说。
那人正是何音。闻言,何音有些不满地瞥他一眼:“能不能别以貌取人?小酒他很厉害的。”
“好好好。”叶钦举手投降,“你的朋友,我自然是相信的,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和我合作。”
“等会你可以去和小酒聊一聊。”何音微微挑眉。
何音比陈酒早一年就开始实习,她早早就进了一家外资企业,到现在已经做到了高管的职位,回到国内开拓市场。
而叶钦是何音近来的合作伙伴,只喜欢男人。所以何音和他打交道倒是还算愉快。
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何钦把主意打到了陈酒身上。
陈酒刚下来,就被一堆人围住。他左看右看,看到何音,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小音!”
陈酒过去,和何音拥抱一下:“好久不见。”
何音笑了起来:“好久不见,恭喜回国。”
陈酒注意到何音身边的男人,看了几眼,发现叶钦这人长得不错,促狭地小声和何音低语:“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不是。”何音无奈,自从她告白被拒之后,陈酒对这些事情总是很敏感。何音知道,陈酒已经不再介怀之前的事情了,于是说话也自然许多,“叶钦是我的合作伙伴,人品不错,后续你也可以和他合作。”
闻言,叶钦微微一笑,冲陈酒伸出手:“你好。”
陈酒正要和叶钦握手,突然感觉有一道冰冷视线落在他身上,陈酒抬头看去,那道视线又消失不见了。
陈酒有点奇怪,四处一看,却让他看到了陆航。
陆航居然来了。
那是不是说明,虞迟没有过来?
照池野所说,他们三个人现在关系很是不好,几乎就处于只要你出现,我就不会来的状态。
陆航也看到了陈酒,朝这边走来。
陈酒到底没有和叶钦握手,他冲陆航微微一点头,彼此之间是成年人都懂的礼貌和客套。
陆航不似大学总穿篮球服的少年了,他同样穿了一身西装,看上去大有不同。
叶钦看了眼陆航,心里思忖片刻,微微笑着,递给陈酒一张名片:“如果有合作的意愿,欢迎随时找我。这是我的私号。”
陈酒没有过多在意叶钦话中未名的暧昧之意,见陆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笑了:“你看着我干什么,不认识了?”
陆航深深看着陈酒:“好久不见。”
陈酒很随意地和陆航聊着天,知道原来陆航现在也在虞家公司,他们三个人现在都在争一个项目。
这可真是有意思,什么时代了,还想搞龙生九子的传说吗?
陆航近乎贪婪地看着陈酒,说:“你在国外,过得好吗?”
陈酒说:“还行,除了一开始语言不通有点痛苦,之后都还好。”
陆航笑了笑:“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对了,你还没有把我的号放出来。”
陈酒“哦”了声,把陆航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不好意思,我给忘了。”
这句完全是客套话,不料陆航认真道:“之前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认真地追求你吗?”
陈酒手一抖,手机险些掉了,幸而陆航眼疾手快,赶在陈酒手机掉在地上之前抓住。
这一抓,陈酒的手也不可避免地被他抓住,他还不敢动,陆航松手,他的手机就彻底掉下去了。
陆航似乎依依不舍,将手机还到陈酒手里。
陈酒:“……谢谢啊。”
他刻意忽略了陆航之前说的话,道了声谢,便找个由头,去一旁吃东西了。
陆航有点失望,事情不是完全没有转机,但是……
想追陈酒的人太多了,尤其,还有另外两个强劲的对手。
陆航微微垂眼,掩盖住眼底的狠戾。
宴会的食物多是生冷食物,糕点看着倒是不错,陈酒捡了个小蛋糕,靠在一旁吃,吃着吃着,大门开了,有人进来。
陈酒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陈酒险些把手里的盘子打翻过去。
虞迟居然来了。
这人像是刚下班过来,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外头雪大,他的大衣外套上也落满了雪,他的脸上表情淡漠,气质冷冽,旁人不敢轻易凑过去。
陈酒悄悄看着,心想虞迟这家伙,怎么越来越冷了……这要是走过去,不得冻死人啊。
虞迟脱了外套,递给一旁的侍者,他内里就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衬衣,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解开袖口的纽扣,随后和一旁助理样的人说起话来。
说着说着,虞迟抬眼,四处望去,似乎在找什么人,这一扫,就对上了陈酒偷看他的视线。
陈酒连忙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自顾自吃着手里那块小蛋糕。
蛋糕是咖啡味的,不怎么甜,有些发苦,不是陈酒喜欢的味道。
陈酒硬着头皮吃,直到眼前气息变得冷冽,陈酒咬着叉子抬起眼,喉结滚动两下,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憋出一个词:
“Hello?”
虞迟不语,抬手,在陈酒警惕的眼神之下,指了指他的嘴角:“蛋糕屑。”
陈酒:“……”
丢人丢大发了。
陈酒抬手胡乱擦了两下,他也没镜子,不知道擦干净了没有。虞迟就这么看着他擦了半天,然后说:“没擦掉。”
陈酒:“在哪啊?”
虞迟目光沉静,声音也是。
“往左一点。”
陈酒擦了擦。
“再往左。”
陈酒又擦了擦。
虞迟微微皱眉,像是实在看不过去,在陈酒嘴角抹了一把,淡淡道:“好了。”
陈酒看着虞迟衬衣口袋里的一朵玫瑰花,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骚了,出门还带着玫瑰花,含含糊糊道:“谢了,好久不见哦,找我什么事?”
陈酒也没想过和虞迟头一回重逢,居然是这么平和的场景,虞迟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也忘记了陈酒匆忙之间留下的那张支票,以及被拉黑的微信。
不知怎么,陈酒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
那天晚上,本来就是个意外。以虞迟的性格,也许压根就没有当回事。
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只有他自己。
虞迟看着陈酒,眼瞳幽深,宛若一道蛊惑人心的漩涡,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他声音冷淡:“我只是想问问你,那天你给我的支票,为什么不能兑现?”
陈酒:“???”
陈酒深吸一口气:“这我也不知道,你应该问银行的人。”
“他们说,是因为字迹模糊不清,碎了也不好拼起来,没有办法给我兑换。”虞迟淡淡道。
陈酒:“……你做了什么?”
虞迟:“只不过,就是多踩了几脚,又丢进碎纸机里碎了几分钟罢了。”
陈酒:“……”
他怎么感觉,虞迟想丢进碎纸机的,并不是那张无辜的支票呢?
陈酒艰难道:“那我再给你写一张。”
他胡乱摸了摸,手顿住,尴尬道:“我没带东西,要不,我写好了寄给你?”
“我不放心。”虞迟说,“你带我一起去,我要看着你签名。”
陈酒只觉得这场景十分的怪异。
虞迟也不像是缺钱的人,怎么就对一张支票情有独钟呢?
再也没有哪个大学舍友,见面如此的尴尬了吧!
陈酒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个拒绝的理由,最后只好道:“好吧,那等会聚会结束了,我带你去。”
虞迟没说话。
陈酒心想这家伙未免也太不信任他了吧?不就是一张支票,难道他还能逃掉不成?
想着想着又开始气闷,他怎么突然感觉自己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明明被上的人是他,怎么到头来他还要给虞迟给钱?
这什么世道啊!
陈酒完全忘了,明明是他主动要给的。
陈酒越想越气,最后只得换个话题:“你怎么来了?我刚看到陆航了,你们不是不对付吗?”
“你又知道了。”虞迟说,“谁告诉你的。”
陈酒这回学聪明了:“我听别人说的,你们三个从来不出现在一个场合,不就是因为在竞争一个项目,要避嫌吗?”
“一个项目而已,谁想要就拿去。”虞迟语气平淡,仿佛说的是十块钱的事情。
陈酒:“……”
可他听说,那可是五个亿的项目,说丢就丢了吗。
不过,和虞迟这一通交流下来,陈酒反倒是松了口气。
虞迟好像已经完全不在意上次的事情了。
陈酒心里也轻松不少,这样的话,后面他还有机会,和虞迟好好交流。
陈酒闲话一会,就被他爸叫走了。陈酒说:“等会我再来找你。”
虞迟:“好。”
看着陈酒背对着他,虞迟唇抿起,他微微眯起眼睛,眼底暗芒浮动,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陈酒上台,被陈父隆重介绍了一番,同时被委以重任,所有人都知道陈酒就是陈氏之后的少主人,一时间议论纷纷。
待一切结束,陈酒下了台,正要去找虞迟,却被叶钦拦住。
陈酒笑挂起礼貌的微笑:“叶先生还有事吗?”
“天色尚早,不知陈先生是否有时间去喝几杯酒?我这里,正好有几个项目,想和陈先生合作。”叶钦充满欣赏的眼神落在陈酒的脸上,笑吟吟道。
陈酒正要拒绝,忽觉肩头一沉,如雪般冰冷彻骨的声音自头顶落了下来。
“他和我还有些事情,恐怕不能和叶先生去喝酒了。”
叶钦挑眉,颇为意外地看着搭在陈酒肩膀上的虞迟。
这位虞先生,是业界出了名难啃的硬骨头,经他手的项目,一直都必须是最优质的,想和他合作的人多得数不清,但是没有几个能入他眼。
说起业界新贵,最出挑的当属这位虞家大少爷。
但从未有人见他和另一人关系如此亲密,亲密到主动碰触另外一个人。
叶钦忽然有种被看中的猎物即将被另一个猎人叼走的不爽,处于雄性的不甘服输和骄傲,叶钦嘴角笑意也冷了半分。
“虞先生,陈先生还没说话呢,恐怕轮不到你替他开口吧?”
虞迟目光冰冷,道:“陈酒,你自己说,要跟谁走?”
陈酒:“……”
这莫名其妙的低气压氛围是怎么回事啊!
陈酒想了想,既然这人是何音的合作伙伴,应该对何音的感情生活也有所了解吧?
“叶先生,其实我对您说的那几个项目比较感兴趣,要不然我们改日约个时间,细谈一下?”
叶钦微怔,脸上露出笑意:“行啊,那到时候你联系我——”
叶钦话未说完,陈酒肩膀那只手落下来,改为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外带。
陈酒一时不察,抵不过虞迟的力气,被迫和虞迟往外走,一边走,还不忘回头冲叶钦弥补道:“等我电话!”
听到虞迟一声冷笑。
陈酒蓦地有些心慌,色厉内荏道:“你干什么呢,我和别人好端端地说话,你……”
虞迟冷冷瞥他一眼,陈酒声音弱了半分:“你瞪我做什么?有没有礼貌啊,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样像话吗?”
虞迟紧抿着唇,像是在忍住强烈的情绪一般,过了会,他闭了闭眼,像是已经忍耐住了,只不过声音还是冷的:“去你家。”
陈酒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腔抱怨无从发泄,只得恨恨对司机说了他家的住址。
陈酒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东西都搬过来了,还没有仔细打理过。
他买了一栋单身公寓,车子很快就到了地方,陈酒走在前面,虞迟跟在后面。
陈酒想了半天,仍是气不顺:“刚才我和人说话呢,你直接把我拽走,真的很不礼貌。几年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他絮絮叨叨,走到家门口,抬头进行瞳孔识别。
“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
陈酒踏进家门,手指摸到墙壁,还没摸到开关,只觉腰被揽住,肩膀被人狠狠一扭,陈酒毫无防备,手腕同时被人扣在墙上,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纸,眼前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