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酒揉了揉眼睛,眼皮子酸疼,浑身也疼,身上忽冷忽热,衣服被冷汗浸透了。
他没有力气,头晕目眩,太阳穴酸疼,精神恹恹,第一反应依然警惕,是:这是哪?
在陈酒的想法里,虞迟已经把他丢出去了,他现在可能被某个好心人给捡走了。
他晕晕乎乎地下了地,犹如无头苍蝇般在房间里盲人摸象,然后他险些被绊一跤,径直跌进了柔软的被窝。
对面竟然也有一张床。
这是……标间?
陈酒骤然一扑,直接给扑进对面床的人怀里去了,若是平常,陈酒是可以手疾眼快地撑住,但是他现在着实是手脚无力,绕是有心也是没用处。
对方显然正处于深眠中,猛地被打断了梦乡,颇为不爽地闷哼一声。
陈酒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继续睡,不好意思哈。”
陈酒鼻尖全是非常好闻的香气,他的鼻子在免疫系统的维护下暂时还好使,这味道窜入鼻子,竟然让他的头疼有了些许的缓解。
陈酒没忍住,又深吸了两口,像猫遇到了猫薄荷一般,恨不得把这味道都吸光。
虽然不太礼貌,而且陈酒此刻大脑实在过于混沌,一时间无法分析这味道里的九成熟悉来源于哪里。
而且这人怀里着实是很温暖,陈酒发冷的身体一挨上去,就像是冬日遇到了温暖的火炉,恨不得贴上去就不下来了。
下一秒,一道凉凉的声音像水从头泼下,把神智恍惚的陈酒给泼得有点清醒了。
“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
好吧,显然是虞迟。
陈酒极度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不然你以为是谁?”虞迟没好气地反问,问完了觉得自己太过幼稚,而且这人居然还趴在他怀里不出来。
虞迟顿时觉得自己之前都是瞎了眼。
他怎么会看上这种人?
果然,他恐同是有原因的。
虞迟一把将被子捞起,冰冷的空气无孔不入,瞬间侵袭了温暖的空气。
陈酒冷得一瑟缩。
开了口想抱怨,但是又想起来对面不是什么好心人,是虞迟。
哎。
虞迟有起床气,大晚上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哐”地撞醒,换谁谁都生气。
再换成陈酒,虞迟的怒气值瞬间翻倍。
“你是不是非要在我这里搞事?”虞迟说,“就非要这么死皮赖脸地在我这里,是要让我睡你吗?”
卧槽。
陈酒脑中的浑浑噩噩都被虞迟这句话给惊跑了。
怪不得陈酒震惊,这种话从虞迟嘴里说出来,那只能说是大为震撼,怀疑人生。
“不,不是……”陈酒这句话还没说完,虞迟的下一句话又来了,刚被吵醒的虞迟攻击力简直可以说是无敌了,而奄奄一息的陈酒完全无力招架,只能睁大了微涩的眼睛尽力寻找虞迟的脸。
这人怕不是已经气得冒烟了,陈酒倒还挺想看看虞迟现在脸上的表情。
“不是?不是你大晚上的吵我,还是说你天生就有什么癖好,钓一个不够,非要多钓几个是吧?”虞迟漠然道,“滚下去,现在就给我出去,别再给我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陈酒:“……”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虞迟现在肯定也是什么都听不进去。
陈酒抿紧了唇,小声说:“我以为我被别人捡走了……真的是不小心绊倒了,没骗你。你要不信,不信就算了。”
他声音也并不稳,忽高忽低的,听上去有几分怪异。
陈酒慢吞吞地起了身,拖着沉重的身躯下床,往门口走。
刚下床,陈酒的手腕却被虞迟攥住了。
陈酒反应也开始迟钝,缓了三秒钟,才转过头看向虞迟。
虽然他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虞迟原本想着陈酒滚蛋之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但是陈酒起身的时候,虞迟感觉他的睡衣似乎有点湿了。
他有点疑惑,回想了一下刚才,陈酒的衣服好像也并不干爽,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虞迟这一刻无比痛恨自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好奇心——反正他不承认是在关心陈酒,这个水性杨花的男人。
虞迟握住陈酒手腕的时候开始后悔。
他是不是又掉进陈酒的陷阱里了?
表面上装得可怜兮兮,背地里怕不是在嘲笑他,稍微钓一钓就上钩。
这一瞬间,虞迟又松开了手,而这个动作被陈酒以为是放弃的信号——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反正虞迟对他现在偏见颇深,再解释也没用。
但虞迟下一个动作,是起身下床,往门口走去。
虞迟走得很急,像是后面有什么人在赶着他一样,路过陈酒的时候带起一阵小风,凉飕飕的,陈酒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他原本就头重脚轻,这一个大大的喷嚏打下去,更是天旋地转,都有些站不稳了。
陈酒也无暇去思考虞迟这么匆忙失去做什么,反正和他无关。
也许是再开一间房。
毕竟这人洁癖。
几秒之后,刺眼的白炽灯大亮,陈酒被刺得晃眼,不得不抬起酸软的手臂挡住眼睛。
一片黑暗夹杂着明亮的白,虞迟看向陈酒。
这人的脸红得吓人,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湿了,而且动作晃晃悠悠,仿佛下一秒就会跌倒。
虞迟原本已经郎心似铁,发誓这辈子也不谈恋爱,也不和陈酒说话。
再说话他就是狗。
这么狠的誓言,发出去还没有几个小时,就被虞迟给推翻了。
虞迟:“你在生病?”
陈酒:“没有,你看错了,早点睡吧,不好意思打扰了,晚安。”
他继续往外走,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感觉。
还能比现在的情况更差吗?
不能了。
虞迟就这么看着陈酒一步三晃地往他的方向走,感觉自己的心都被陈酒给掂量住了。
他控制不了。
陈酒走到虞迟身边的时候,脚步稍稍顿了一下。
倒也不是想辩解什么,他只是想和虞迟说一声:
“谢谢。”
谢谢你没真的把我给丢出去。
那真是太丢脸了。
大家都说虞迟毒舌,说他冷漠,说他不像个人,陈酒觉得,的确是这样。
但也没什么不好。
做人嘛,都是圣母有点太没意思了。
何况,虞迟这种人,其实算得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好人。
陈酒继续往外走。
一双手却揽住他的腰,把他带了回去。
虞迟一言不发,把陈酒带回到了床上。
整个过程非常利落且迅速,陈酒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虞迟此举是什么意思,就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眼圈通红,像是刚哭过一样,鼻头也是红得,除了嘴唇,显得异常干燥苍白。
虞迟的视线落在陈酒露出的一侧脖颈,那一处也通红,虞迟都能感觉到这人身上散发的热度了。
陈酒丝毫不知他的病越发严重,刚才如坠冰窖,现在如置火炉。
虞迟俯身,手压在陈酒脑袋旁边的床单上,声音很低。
“和陆航分手,我就睡你。”
作者有话要说:
陈酒:不大好吧。
最近有点感冒,更新稍微少一点,等病好了来个大的/破涕为笑/
第66章 情敌舍友都爱我(25)
陈酒第一反应是:“你也发烧了?”
第二反应:“没烧你在说什么胡话。”
虞迟:“……”
虞迟深吸两口气, 强忍着把这不省心的家伙再丢出去的想法,耐着性子继续问:“你就这么喜欢陆航?”
陈酒:“不是,你不是恐同吗,我只想和你证明同性恋也没那么可怕, 自打你知道我和陆航在一起之后, 你就再也没有好好理过我。”
陈酒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只能晕晕乎乎从光影中捕捉到一点虞迟的眉眼, 那里头似乎没有厌恶之意。
陈酒胆子就大起来了,他是个病人, 要是虞迟和一个病人动手未免也太过跌份, 他打赌虞迟不会这么做。
至于他会说什么……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虞迟还沉浸在陈酒以为他恐同这句话里,他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难道陈酒还不清楚他的想法吗?
还没想清楚,虞迟感觉他脖子一紧。
陈酒把他摁到一侧的枕头上, 语气散漫:“是兄弟就一起睡觉。”
兄弟?睡觉?虞迟脑中顿时冒出两个黑人问号。
虞迟一直没说话, 陈酒以为他是不生气了, 刚舒了口气,就听虞迟硬邦邦地说:“你就穿着这个睡?”
陈酒:“啊……”
他身上这件衣服已经被冷汗津了个透, 但他现在着实分不出心思去换衣服, 只想好好地休息, 于是眼皮半闔, 嘴里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虞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挨近了些, 才听到陈酒说的是“下次……再说”。
虞迟:“……”
这人可真能凑活啊, 在哪都能睡, 虞迟甚至怀疑把这人丢到撒哈拉大沙漠, 这家伙都能把自己埋进沙子里做个日光浴。
“陈酒。”虞迟把自己的声音放得很冷,“你刚才说,兄弟是什么意思?”
陈酒:“@&#*&……”
这下虞迟凑得太近也听不清楚这家伙在说什么,估计又是什么敷衍字眼。
陈酒压根没有好好重视过他们之间的事情。
更别提是确定关系了。
虞迟做不到和其他人的男朋友有染,他的自尊和骄傲也绝不允许他这么做。
更何况,他不喜欢男人,只有陈酒是独一无二的。
淡色的光晕下,陈酒睡得无知无觉,有些干燥的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诱人深入。
但仅凭这一张脸,比他好看的多了去了。
而他那个性格,比他乖的也多了去了。
他为什么要死磕这一棵树?
虞迟望着陈酒的瞳幽深,脸上的表情极为平静,谁都不知道他正在内心做激烈的斗争。
一个说:“陈酒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了,难道你要去做小三吗?太可笑了!”
另一个说:“没结婚之前的确定关系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你只要加倍对他好,陈酒自然会喜欢上你。”
一个又说:“你敢保证陈酒真的会喜欢你吗?就算喜欢,你又怎么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再次发生?他能答应你,自然也能答应下一个,到时候你站在陆航的位置上,你又要怎么办?”
另一个又说:“陈酒不像是那样的人,虽然他平日里行事大大咧咧马马虎虎,但他对待感情大概是极为认真,否则也不会因为陆航而拒绝他。谁有拒绝得了虞迟呢?”
两个小人在虞迟的大脑里一个左勾拳一个右勾拳,打得越发猛烈,最后对面的靶心换成了陆航。
明知这种行为不理智,也毫无意义,虞迟到底还是放任了自己的思维。
最后也没有得出来一个结果。
虞迟的理智告诉他,现在放弃就是最好的时机。
虞迟的私心告诉他:现在放弃,将来他一定会后悔。
他可以等。
等到陈酒和陆航分手。
他们的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还有几年的时间,夫妻亦有离婚之说,何况只是个挂牌的男朋友。
但这个想法着实有些卑微,刚一露头就被虞迟死死压了下去。
虞迟没有发现,他的手几乎快要将被角给攥破了,直到陈酒环住他的腰,舒舒服服地叹了一口气。
虞迟骤然惊醒,他低头看向陈酒,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起身,找了一件干净睡衣给陈酒还上,给他测了体温,还好是正常。之前的那张床不能睡人,也没有换洗床单,加之时间太晚虞迟不想太过麻烦人,就勉为其难让陈酒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陈酒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东西,不管是一个粉色的小熊,还是一个大只的虞迟,他都照抱无误,活像一只还没成熟的幼崽。
虞迟被他这么揽着,也一动不动,再想起自己所做的决定,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是折磨还是解脱。
陈酒这一晚上睡得比较踏实,除了有些挤之外都还好,醒来时烧退了,一身衣服又湿了,但值得一提的是,他趴在虞迟的身上。
陈酒几乎是近乎惊悚地起了身,这动作把虞迟吵醒了,他眼神非常凌厉地看向陈酒。
倘若目光是一把有实质的飞镖,估计现在陈酒已经没了。
陈酒:“我我我怎么在这里啊?”
虞迟:“怎么,你昨天没喝酒,发烧烧傻了,把之前的事情全忘了?”
陈酒:“呃……这倒也没有,我就是有点惊讶……”他揣摩着字眼,小心道,“我怎么趴在你身上啊,另一张床……”
“湿了,不好睡。”虞迟道,“没钱再开房了,就凑合一晚,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办法。”
那当然没办法,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能再把时间倒回去吧。
陈酒和虞迟默默对视了一会,陈酒移开视线:“所以你不生气了?”
虞迟笑了一下:“我生什么气啊,我又不是脑子有病。”
好家伙,这人怕是生气生过头了,怎么连自己都骂开了。
一大早上的着实容易擦枪走火,陈酒小心翼翼地起身:“那什么,我去趟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