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去寻找莱瑞拉的这件事,将成为我们围攻他的最好时机。”
苏利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便又提起了国王。
“对您来说,这是杀死教皇的最合适的机会。”
“所以,”苏利抬眼看向目光炯炯注视着他的国王,“您至少也该拿出那些,此前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的战力了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国王“呵呵”地长笑了起来。
自从那天,国王从苏利身上感觉到了难言的恐惧后,便不再将他视为一个孩子。
现在国王完全将苏利放在了与自己平齐的位置上,甚至还隐约位列其上。
当奥菲莉亚惊讶地把视线投向国王的时候,苏利就见到国王在说:“对于王族来说,每一个坐上王位的人都会从前任国王手中继承一支隐匿军队。”
“这部分人员在无数历史岁月中都属于‘无名氏’。他们没有身份,没有痕迹,没有存在感,唯一的作用和价值就是,在王族遭受巨大危机时,舍身奉献一切。”
“尽管那是一个在除了国王之外,没有任何人会知道的队伍,但十人队伍里,每一个至少都能比肩教廷的宗主教。”
国王随后又冷笑道:“在这支队伍面前,就算教皇实力强大,也不见得还能逃脱。”
苏利则是挑眉,不假思索的道:“所以在陛下看来,教皇的存在已经威胁到皇家的生死存亡了吗?”
“在我看来,就是如此。”国王用力地拍了拍王座的一侧扶手,他的脸色很是难看,“混淆王族血脉,背地里几十年如一日地算计阿米克比。号称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不仅没有将一切都奉献给他尊重的神,甚至还私自留下了血脉!”
“这无论是从哪个方向看,都是罪大恶极之事!”
国王已经做好了以正义之势打击教皇的准备。
尽管这一切,仍然属于苏利的有意引导。
说来此前那个存在酒馆里的高德弗里,便是由艾格伯特扮演。
洛伊当时被迫上台卖艺,当了一段时间口琴师后,就开始按照苏利的吩咐,刻意给艾格伯特营造出一副大佬气场。
虽说在用言语烘托这份气场的时候,洛伊着实品到了什么叫做夹带私货。
要不是为了维持高德佛里的人设,洛伊感觉艾格伯特随时能拿出那本《没人比我更懂苏利大人》,当场开启声情并茂的解读。
虽说在“埋葬高德佛里”的时候,洛伊还是见到了艾格伯特的离谱操作。
“你为什么要把那本《没人比我更懂苏利大人》上面的苏利两个字,刻意涂黑,然后放进高德佛里的棺材里?”
艾格伯特振振有词:“即便用苏利大人为原型创造的高德佛里,是一个世人终将仰望的智者角色,可高德佛里终究不是苏利大人。”
艾格伯特看着洛伊,他语气坚定:“高德佛里只能算得上是苏利大人的其中一面。”
“了解片面又怎么能比得上了解全部?”
艾格伯特说这话的时候,还一脸惭愧地摸了摸《没人比我更懂苏利大人》封面上被涂黑的苏利名字。
“在拿出笔墨将这两个字涂黑的时候,我深刻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心痛。可一想到高德佛里注定被挖开的墓,内里却隐藏着能让这座城市里所有人觉醒的书籍,我便觉得,与其继续愧疚被涂黑的苏利大人的名字,不如在今后更加全心全意地信奉着他。”
冬日里的寒风吹过墓地,发黄的叶子旋转不断地落在地面上,洛伊发自身心地说道:“……你真的是越来越有病了。”
“承蒙夸赞。”艾格伯特拿起铁锹,他认为靠元素掘土,显然是对苏利其中一面的高德佛里先生的不尊重。
所以他选择亲自挖坟,亲自埋葬。
洛伊无语地削了个石板,他一边在上面刻着“高德佛里之墓”几个字,一边吐槽似的说道:“这根本不是夸赞好吗?你还要脸吗?”
“还有,既然你认为高德佛里是小少爷的一面,那你为什么还能眼睁睁地看着高德佛里的坟墓被挖。”
艾格伯特表情深沉,他将书籍放在棺材深处后,极其细致地扣上了棺材盖,并用双手捧着一捧土,放在了棺材板上。
而后才开始动用铁锹。
在尊重(变态)苏利这方面,洛伊承认自己在艾格伯特面前甘拜下风。
“这并不叫眼睁睁看着高德佛里的坟墓被挖。你我都知道,高德佛里只是苏利大人的其中一面,这里的墓,与其说是墓,不如说是一个信息存储箱。”
艾格伯特最终蹲下身子,摸了摸被高高垒起的坟堆,语气感叹,眉眼也染上了一丝伤感。
“我们的目的是按照苏利大人的吩咐在这里挖个墓,至于墓里没有尸体,却多出了一本书什么的,想来大人也不会在乎。毕竟,空墓代表一种信息,空墓里多了一本书,信息也还是那个信息。”
“再有就是,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不知道要多久之后才能真正瞻仰苏利大人的光辉。在此之前,只能用高德佛里先生来做代餐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值得我生气。”
洛伊:……………………
……以后和艾格伯特一块办事的话,还是让蓝哲来吧,实在不行,那个天天蹲在小少爷肩膀上的渡鸦也行。
洛伊是不想干了。
真,纯纯有病。
但人可能就是贱,在知道艾格伯特有病的情况下,洛伊还是控制不住地问了一句:“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要亲手埋葬小少爷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会让这个留不住苏利大人的世界,彻底消失!”艾格伯特浑身上下的杀气冲天而起。
洛伊嘴角疯狂抽搐:“我以为你最离谱,能说出口的也只是和小少爷合葬而已。”
“如果你指的是这个角度的话。”艾格伯特收敛气势,他颔首点头,脸上控制不住地泛出红晕。
“那在让世界为大人陪葬之后,我会先将自己制成永世长存的傀儡人。”
“——好在无尽的岁月里,为苏利大人守护最后一处清静之地。”
王宫里,苏利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晋江唯一正版
想打赢教皇很难, 苏利知道,或者说没有人比苏利更清楚。
但是苏利还是没有想到,原来还能难到这种程度!
——
在去周边开满了瑞香花的白色小楼时, 苏利有意把原先站在他肩膀上的渡鸦放在了手臂上。
纯黑色的乌鸦, 用带有些疑惑的表情看着苏利的时候, 少年心里一动。
就像是一个会把方方面面杂事都告诉自家宠物小宝贝的无脑饲养员,苏利告诉渡鸦:“在接下来的战斗到达关键时刻之前,你都不要出手。”
但关键时刻之前是什么?
就算渡鸦没说这个问题,苏利也明白他会疑惑这点, 所以就直接回答:“所谓关键时刻,就是指,与教皇对抗的能力者全员倒下之前。”
在苏利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 他却感觉到眼前像是被人蒙蔽了一瞬间, 突兀黑暗, 但又在刹那之间恢复正常。
仔细想来, 倒像是一个十来秒的视频里突然出现了一帧的倒置,而后又重新播放的诡异运镜操作。
苏利疑惑了一秒, 也顺带将自己刚才想要脱口而出的,“包括我在内”这句话吞了回去。
虽然突然吞回去的原因,是因为踩在苏利小臂上的渡鸦,以仍然保持着普通乌鸦的姿势, 却突然用他人类形态的声线说了一句:“就战斗这方面, 我比你更有发言权。”
苏利感觉到了站在他手臂上乌鸦的强势。
从未有过这么明显的感受, 虽然苏利知道, 渡鸦能说出这番话就在于, 渡鸦已经明白了他刚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咳……
“刚才为什么突然黑了一下。”苏利选择转移话题。
然后就看到后脑勺的毛毛有些炸起的乌鸦, 低头啄了啄他的手背。
渡鸦说:“我刚才开启了在你身上开启了一个黑暗元素的隔音结界。”
传到苏利耳中的人类男声依旧平稳, 不像是会因为人低头说话,就会使得声音的传播,遭受一定的阻碍,从而有些细节变化。
但是苏利却很疑惑:“什么叫开启了我身上的一个隔音结界?”
他身上应该已经没有炼金道具了才对。
夏佐牌装备毁灭器,质量属实优秀。
“这不是炼金道具,这属于我和你缔结的契约的衍生作用。”
在苏利开始头脑风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含义的时候,开满了瑞香花的小楼,已经近在眼前。
苏利当场放弃纠结异世界的特异之处,毕竟他还是他,一个没有任何元素亲和度的普通人。
只是有点不理解,身后带着十个穿着纯黑色盔甲,看起来就很危险,且又充满了异常的特殊队伍的国王,为什么会突然问他:“你认为是直接攻打进去比较好,还是等待教皇出现后迎击。”
苏利不理解国王为什么要来问他。
喜当爹的不是他,来抓男小三的也不是苏利。
苏利的目的,除了表面的,与奥菲莉亚合作围困教皇,额外的也就仅仅是出于,他不愿意让本该属于他的人权,被这世界的神权挤压。
所以苏利真正不理解的其实是,国王为什么会把他当成正义。
不过无所谓。
苏利只需要告诉国王,作为一国之主的他具备选择权就行。
于是这位国王不仅像是被拍马屁拍到位了的资本家老板,甚至还能以一副,“感谢您给了我选择权”的离谱表情。
苏利没感觉到国王表情的含义。
能懂他,仅仅是因为这位国王自己在那说:“能从弱势角度,把一切扭转改变,却又不愿意享受本该属于您的荣誉……”
“您果然是一位品性高洁之辈。”
苏利不理解他是怎么看出他是品性高洁之辈的,他只知道,这人心里绝对没有考虑过,他想尽办法让他还能活着,除了因为国王还具备价值之外,更多的,其实还是一种个人的自私。
苏利会本能地去想,可不可以不死那么多人?
特洛斯家族的情况,他没法改变,那些后来经过调查,确实该死的贵族被梅维丝杀死,也有苏利也在主动促成。
但是……
苏利觉得,好人的表情与他再也无缘。
唯一能说的也只剩下了,还不到人渣的地步。
然而苏利让国王活着的理由,也绝对和品性高洁什么的没关系。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苏利表面上就像是没听到国王的话。
他将自己的重心强迫式地放在教皇身上,毕竟正常人也不可能自虐似的去想,自己到底有多人渣。
然后苏利就看到国王指挥着十人众里的其中一个黑色盔甲,一脚踹开了小清新风格的白色大门。
苏利心里很肯定地想着,莱瑞拉这位在两个权力顶峰男人间互相牵扯的女士,没有获得任何一位全心全意的爱。
因为国王的脸上甚至不存在喜当爹的愤怒。
他只是单纯地在高兴。
高兴与自己处在同一水平位置上的教皇,遭受围困之举。
而且还是那种必杀之战。
苏利闭上了眼,持续了一秒钟后就重新睁开。
站在少年小臂上的乌鸦,伸出左翅膀蹭了蹭他的手腕。
苏利猜那个隔音结界应该还在,耳边也顺势传来渡鸦的声音,是那种很沉稳,还透露些木讷的语调:“不要为窥探到人心的凉薄,而感到难过。”
苏利冷静地在心里想,渡鸦对人心的识别,简直是在以飞速成长。
同时嘴上也说:“我考虑到的其实不只是莱瑞拉的一生,会在读作元素的历史,写作贵族八卦杂谈的书籍里,有着怎样刺耳的评价。”
“我想到的更多,反倒是之后。”
“之后,莱瑞拉究竟会不会像这栋小楼旁边的瑞香花一样……”
这种浓烈到第一次深嗅,甚至会感到刺鼻的花型,有着非常美好的寓意。
——好运即将降临。
苏利希望如此。
而后,白色小楼内部,冲天而起的巨型光柱,将那些原本已经被国王带来的人,践踏过一遍的瑞香花,冲击到枝零叶落。
白里透红的花朵,洋洋洒洒地飘落了一地,最后,又成为所有围观者脚下的尘埃。
教皇已经和国王带来的十人众打起来了。
只是在白色小楼被破坏的这一瞬间,苏利心中产生的不只是这栋小楼坍塌,以及瑞香花衰败以后的可惜……
同样还充满了,国王活该的概念。
奥菲莉亚大概也有这个意识,只是没有他那么清楚。
为什么不在城里和教皇打?
因为会对普通民众造成太大伤害。
又为什么会主动把控局势,让教皇在自己都不清楚的被操纵下,走向这栋白色小楼?
当然是因为,两个垃圾一个败了,另一个又凭什么有资格落下好。
大家干脆都去死吧。
“除了我和你。”苏利在心里的种种想法过去后,一边说话,一边举着手臂,将渡鸦放在了额头前侧,用力地蹭了上去。
渡鸦以一个极其微妙的力道,既不会让自己的爪子弄疼苏利,又不会让自己被蹭得歪倒,然后说道:“我刚才还以为,我应该能跟得上你的思路。”
苏利将嘴印在渡鸦胸前的毛毛上,声音闷闷地说道:“头脑风暴和天马行空的幻想,如果能被除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之外的生命体理解,那我只会感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