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这2000多人作为单纯的移动速度最快者,其后方又会有多少士兵作为支援出动,这些都需要考虑。”
苏利挠了挠脸,脑袋微微扬起说:“威拉德寄来的那封信中,有大致推断奥菲莉亚的实力。不能说很弱,只能说,与西里尔相差不大。要是能提前断定她所在的方向,寻到机会擒贼先擒王,那就有很大可能避免受她操纵的夏佐带来的威胁。”
“被围剿不可怕,被挂上各种恶者的名义也无妨,真正会令人觉得恐怖的,只会是那种,连反抗都还没出现,就被杀死到只余尸体的现象。”
苏利并不介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岂,因为在他知道奥菲莉亚这个存在后,皇族方面,就像是光明正大的说,他们很复杂。
若这复杂岂能提前理解,那不管将来他是选择重新回归里城,还是继续待在萨迪拿城,都能提前判断,哪个选项对自身更好。
苏利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又本能地给小孩铺路了。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试图缓解尴尬。
与此同时,原本快要打起来的尤菲娅与艾格伯特,二者完全忽视了不远处那个说着:“自己吵就自己吵,干嘛要把我拉下水”的蓝哲。
艾格伯特主动说道:“若真的确定了对方的指挥者所在地,那么我申请由我去执行这个暗杀任务,毕竟在我们这些人中,也就我的实力算得上是还行。”
被地图炮“还不行”的一众人等:……
洛伊原本靠坐在城墙旁边,听到这话,猛然站了起来,他神色凶狠道:“哈,真有你的,这话都能说得出口,吹自己的时候还踩众人一脚,要脸吗?何况,你把渡鸦往哪搁?”
那只乌鸦这会儿就站在苏利的肩膀上,但因为存在感太低,以及没有变成人形,反倒被所有人都忽略了。
狮子会首领也同样凑了个热闹:“在暗杀术这方面,别看我已经不再年轻,但我手中曾经也经历过上百个暗杀任务。”
“艾格,你不会以为把所有看到你的人都宰了,就是一场完美的暗杀了吧?实力在暗杀层面,可不是衡量绝对胜利的标准。对于佣兵来说,一级佣兵,只要找到机会,同样也能杀死像你这样的‘强者’。”
蓝哲更是开嘲:“一个顶着光明元素,走到哪里都像是顶了个灯泡的人去暗杀……噗,我真怀疑自己的眼睛。”
渡鸦:“嘎……”那你去吧,苏利就交给我了。
尤菲娅直接乐了:“笑死,没想到大家直接把我想说的话全都给说了。”
艾格伯特:啧……
苏利对此无奈:“提前击杀对面的指挥者,只是一种,存在于幻想中的可能性,这种想法可没法实现。”
“对于一位强者来说,保护好自己的弱点,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苏利抬手让众人看一眼他手臂上的种种符文。
被打扮成这种模样,苏利是实实在在地发现了,大家有多怕他死。
因此,在那个夏佐能具备实力暗杀联盟会长的情况下,苏利想杀奥菲莉亚时,同样也有猜测,自己或许也被奥菲莉亚盯着。
威拉德字里行间给出的消息只有情报,并不存在奥菲莉亚本人的性格,但她那让夏佐来刺杀的举动,其实也能反推,其人并非什么在乎人命之辈。
苏利越想越觉得:“养老生活,为何如此艰难……”
这对于一条咸鱼来说,好像从哪里看都不太对的样子。
渡鸦眨了眨眼睛,不再充当装饰,轻声诉说着:“或许这就是,参与者不同于旁观者的必然经历。”
苏利莫名感觉自己被安慰到了,便点了点头。
而后苏利又道:“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一天以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变化,因此在敌人指挥者正式露头之前,大家各自好好休息,以最佳的状态面对明天。”
说罢,苏利就起身选择回到小楼。
那块地方,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待得最长远,也是最适合用来思考事情的地方。
只是被留在城墙上方的成年人并未想到,和西里尔一块回到小楼的苏利,几乎是在踏入家门的一瞬间,就腿软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西里尔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却才发现苏利脸色苍白到,比此前在济索镇生病的模样还要可怕。
被扣住上身扶起来的苏利,在耳边渡鸦焦急的嘎嘎声中,冲着因为实力不算特别强,被狮子会首领一并塞回来的马克道:“帮我,拿个,垃圾桶。”
下一秒苏利便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西里尔瞬间手足无措:“你怎么了?我要怎么做?!”
苏利根本回不出来话。
他的胃里现在翻滚到,足以比之晕车的人被迫坐了十个小时以上的车。
胃里极度翻滚,大脑也混沌难明。
顺着食道反涌的食物,被堵在嗓子眼。但又迫于成年人那一丝微不足道的自尊,不被允许直接吐在地上。
直到马克拿着垃圾桶过来后,苏利也就不再压抑自己,干脆吐了个痛快。
当胃里食物全空,苏利接过马克匆匆拿出来的手帕,代替手掌按住嘴角,闷声对西里尔说道:“麻烦帮我倒杯水。”
西里尔这时才像是反应过来,为自己面对突发情况的愚蠢觉得难受,他大声说了一句:“这种时候就没有必要说客气的话了。”
转眼他便冲进厨房。
直到苏利收拾妥当,捧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深呼出一口气后,才得以解答,马克的那个,“你怎么了”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三更
没有说什么无意义的没关系, 苏利再又喝下了一口温水后说:“只是觉得恶心。”
“恶心我自己,也恶心那种残肢满天飞的景象。”
“明明之前在济索镇已经见过死亡,结果还是在自己亲手促成死亡的时候, 心里充满了自厌的情绪。”
苏利很清楚, 有些情感不适合一个人自己琢磨, 有时候说出来,反而会更好。
“会觉得,人原来能坏到这样的程度。也会觉得,凭什么非要我来经历这些……”
苏利垂下了眼睑, 杯子中透明的温水,被颤抖不断的手带的晃动不止。
那时站在城墙之上的苏利,亲眼看着死在尤菲娅手里的人, 是如何走向自己的终局。
以及也同样看见宗主教被穿透的喉咙, 不断往外涌出鲜血的画面。
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也从未想过, 人和人之间的战斗,原来和人和妖兽之间的战斗相比, 给他带来的冲击力相差了那么多。
尤菲娅是与小楼相关的一群人中最敏感的之一,当时在城墙那里,她上来的时候,恐怕就发现了他迫于她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有些不适的样子。
因此插科打诨的话语便脱口而出。
其他人或许不明就里, 但配合之举已然习惯, 氛围也相应变得热闹了不少。
这种热闹, 上一次出现的时候, 可是在天气还热, 尤菲娅初初和狮子会首领达成合作, 一行人在小楼内一块喝酒的时候。
苏利也不是那种一定需要别人安慰才会让自己好受的人,所以他便将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敌人之后可能会做出的举动上。
思考这些,会让他的注意力被转移,但转移的注意力也总有回归的时候。
回家的路上,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以及,在看到小楼的那一瞬间……
苏利的身体,终于在这长久的压抑之下,出现了应激反应。
呕吐不过只是最明显的表现,苏利甚至控制不住地猜测,是否存在幽灵,因他而死的伯仁,又是否会对他产生报复之心。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不应该去想,也没有什么意义……但如果人真的能完美地达成那种程度的理智,那苏利自己都能评上一句,那不是人,那是神了。
苏利握紧杯子,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温水全部喝干净后,才让眼神从混沌逐步回归清洌,他冷静地说:“不过也别担心,能说出口的东西,总归都是会过去的。”
“会把这些说出来,也有为了避免你们无谓担心的想法。”
“我是个很一般的人,畏惧死亡,恐惧灾难,但如果一切真的抵达眼前,那度过了适应期之后,我想,习惯规则也不算是很难。”
身体的外在危险可以凭借着他人的各种保护,和炼金道具的辅助,可一旦精神出了问题,那就真的糟糕。
马克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我去煮些容易消化的食物。”
“西里尔也一起过来。”
旁边的少年不明所以:“可是……”
“没有可是。厨房被蓝哲改造过,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用过,那里的东西你要是不告诉我该怎么使用,我把厨房炸了,倒霉的可不会是只我一个。”马克很少见地说出了一连串的话。
西里尔憋回了可是之后的言辞,最终站起身,默默跟着马克一同走向厨房。
坐在大厅内的苏利,在将手中空了的水杯放在茶几上时,动作放得很轻很轻,甚至希望杯子和茶几接触时,不要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这种强迫式的举动,显然不太正常。
但当完成之后,苏利便直接站起身,迈着沉重的脚步,向二楼的房间走去。
渡鸦则是在苏利路过他以往常驻的那幅挂画时,被轻轻地捧住了翅膀,放了上去。
“你可以把所有的想法都告诉我,没有必要一个人独自承受折磨。”渡鸦未曾化为人形,因为若是他用元素凝结出了一套衣服,那在苏利眼里,依旧只会赤/裸,所以便维持着乌鸦的形象,口吐人言。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苏利愣了一下后,又戳了戳渡鸦黑色的脑袋。
渡鸦羽毛柔软,眼神反光,一眼就能让人判断,是只帅气的乌鸦先生。
“我只是觉得,这样突如其来的应激反应,如果得不到良好的照顾,是很有可能造成并发影响,导致生病的。”
“我上楼,就只是为了拿两件衣服。”苏利甚至还刻意强调地解释了一下。
因而当渡鸦闭嘴,没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苏利就以为自己的解释已经到位。
可在渡鸦的眼里,尤菲娅打造的红色戒指仍然戴在苏利的手上,那周围的温度,将永远恒定。
所以怎么可能会因为身体的不适,突然变冷,需要加衣服呢。
渡鸦首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疼的滋味。不同于小楼里的其他人,对苏利的过去各有猜测,九级妖兽只是觉得,目前的苏利,还算是一只幼崽。
而幼崽,当然可以选择拒绝自己不愿接受的东西。
可偏偏……苏利不会拒绝。
渡鸦心里不是滋味。
然而上楼的苏利,则全然如他所说的一样,只是单纯地想给自己加几件衣服。
在他将自己心中想法直白说出来的时候,就证明,这一关一定能度过。
将一切的想法掩埋在心底,不分担出去,或许是有意不将黑泥吐给别人听,防止打扰他人,当然是人在社交中的友善体现。
可当并非为了吐黑泥,而是为了将某些想法说出,并尝试摆脱那种状态,那么交流的本质也就只会变成,另类的激励。
所以就算体感温度正常,为了防止自己生病,给接下来的战争增添不必要的麻烦,苏利自己也会有意控制体温。
毕竟,多穿几件衣服造成的影响至多只是出汗。出汗了洗个澡就行,而如果生病了,那带来的麻烦可就长远得多。
但楼下的几位,显然不这么想。
比如此时厨房内的西里尔,就在对着池子洗菜的时候,声音闷闷地问马克:“为什么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继续说下去,你又会说些什么呢?继续剖析苏利那已经主动摆在你面前的心理创伤?还是说,制造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口头安慰。”马克一边说话,一边淘米。
他打算煮粥。
“别忘了,就在刚才,你甚至在不被苏利吩咐时,连做什么都不知道。”马克扭头盯着西里尔脸色若隐若现的鳞片,心里控制不住地产生抗拒的想法,转眼之间又被压抑了下去。
马克很少表现自己,在这栋小楼里,他大多数时候都像是一个透明工具人,不过多参与,也不完全脱离。
自身也有意维持这种状态。
但若是说小楼内谁最能给苏利制造出安静的个人空间,那必然只有马克。
其他人只会出于不放心的想法,反倒压抑苏利梳理自己的机会。
马克不会,所以他说:“实力并非决定一个人心境是否强大的基本。像我们这类人,最需要担心的只是苏利的人生安全。需要做的,也是给他制造出一个能合理展现自己的安全之地。至于心境上的变化,与其多嘴多舌,不如给他留出足够的个人空间。”
“多余之话只会成为缠绕其身的冗余,实力者和智力者的差距,并不能用自以为是弥补。”
西里尔很想说:“你说得太过分了吧。”
但他又很清楚,马克说的是事实。
如果苏利自己都无法梳理好自己的心境,那么其他人的安慰,只会是多余。
良久的沉默,在米粥已经咕噜咕噜之时,西里尔才又问:“所以,苏利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个问题我也无法解答。”马克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米粒,他沉默一会后,确定米粥不会糊底,便又盖回了盖子,这才回应,“像你我这样,最初就生于底层的家伙,接受一切残酷现象都可以解释为,我们见过太多。而上层人士,比如小楼里的其他人,则大多可以说他们制造过太多,所以,便也同样不会为那幅场面觉得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