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利暂时压下了,自己想从“夏佐”那里知道信息的思绪,他问:“对于你来说,一个人的存在是由肉/体论证,还是由精神和记忆组成?”
“这种问题你或许比我更清楚。”
回话的“夏佐”仍然是那副无机质的声线。
苏利根本察觉不到那种犹如注视无机物的眼神,究竟是什么含义,他只说:“那我换个问题好了,你的主导意识,还是不是光明教皇?”
骤然爆发的气势,压得苏利身后的人,脸色都变得难看了不少。本就有伤在身的第兹,更是从嘴角渗出了一道鲜红。
不过相较于其他人的种种压力表现,苏利即便不依靠渡鸦,也没什么明显变化。
气势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跟眼珠子里的扇形统计图一样,不在乎的人仍然无法注意到。
何况在元素凝聚成实体物质之前,苏利也无法感觉到这种物质的存在。
“看来不是了。”苏利平静地注视着“夏佐”,语气不起不伏。
“如果你只是想要跟我说这些废话……”
“夏佐”还没说完,苏利就少有的主动打断他人之言。
“我真正要说的其实是,如果你仍然是光明教皇,那你唯一的价值就只会是,在活着的时候交代出你知道的全部情报,然后去死。”苏利在谈论生死的时候,总是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神性感。
那不是居高临下,却让人充满了一种想要低头的想法。
“而如果你不是,那我就可以从理性的角度判断,你是否仍然具备存活下去的价值。”
“我不觉得反/社/会/分子在真正作恶之前是什么绝对恶役,没有动手的坏人,本质仍是在限制心中恶魔的勇者。”
“虽说适当的时候也需要给予一定的精神治疗,但很可惜,我可没有心理医师执照。”
苏利的话直接让“夏佐”愣在了原地。
“你是出于什么,才会从你这种弱者的角度,宣判我的生存价值?”
不同于夏佐神情中机械式的冰冷,空气中的高温,一度令人热汗直流。
苏利现在很复杂,各种情绪上都很复杂。
倒不是不知道怎么样向夏佐解释,又或者说是单方面的说明……?
苏利现在的想法,就只有一点。
“你又是出于什么角度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歪着头看“夏佐”。
“我从我的角度对你做出某些判定,无论是你看来的宣判,还是我私以为的纯个人想法,本质上你都不应该对这些产生奇怪认知。”
“当然,我指的是,无论是光明教皇,还是夏佐。”
前者是更注重结果论的人,面对苏利的种种言语,最可能做的反倒是一边主动攻击,一边嘴上输出。
别看老头人老,骂起人来可不会含糊。
而后者……
被深度洗脑的夏佐根本不会质疑。
苏利的话,也再次让“夏佐”懵了。
他现在的状态在其他人看来固然充满了危险性,但对一和他交谈就发现某些特质的苏利来说,眼前人与其说是教皇与夏佐的联合/体,不如说是一个,拥有着各种信息知识,却不具备情感的,刚诞生的,新生命体。
说起来很复杂,但“夏佐”这种状态,简单解释起来,更像是一个具备各种常理信息观念,却偏偏不带有情感偏好的人。
夏佐缺失的东西没有被活了众多岁月的教皇补全,而教皇想要的,却已经在他身上实现。
一份踏入另一个世界的门票,以及,一个妄图征服另一世界的野心。
前面的想法是已然存在的事实,而后面的,却是掺杂了一丝苏利个人偏向的推论。
不出意外的话,夏佐得到了教皇的大部分记忆。
记忆是否是一个生命的存在论证,苏利无法从异世界的元素角度解释,他当然也写过和西幻相关的游戏故事,只是这个世界看起来和正经西幻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他也可以从以往编写的两种游戏上进行解读。
星际背景中,一个机器人,在完全仿照主人的躯干1:1制作的情况下,未拥有记忆之前,它只是一个躯干。
而如果主人临死之前,将自己的大脑亦或者自己的记忆情感,全部转移到机器人中,那么新来的机器人,就等同于主人的复活。
同理,仙侠游戏中的传承设定也可以反向解释这点。
当被传承者接受了传承者的记忆以后,被传承者不可能等同于传承者的轮回转世,那份记忆,就只是偏向于功能性的信息输入。
被传承者,或许会因为记忆里所表达的一切,感到高兴或难过,但那和电影观众没有差别。
苏利私以为,“夏佐”偏向于后者,但理智又告诉他,“夏佐”是两者结合。
如果完全不存在教皇的情感,那“夏佐”就只会仍然按照被洗脑的阶段行动。
在失去了第一指示人之后,如果“夏佐”偏向于仙侠的传承论,仍然是夏佐,那他就只会将自身的指挥权顺延到奥菲莉亚的身上,而不是继续待在萨迪拿城外围。
若是属于两者结合,那夏佐的被洗脑,以及听从他人命令的种种表现,就会直接被转变成,听从自己的命令。
苏利甚至觉得,夏佐在这一个月没有做出任何明显影响世界……不,明显影响人类社会格局的原因,就在于,他在等他。
就像现在,苏利能清楚地看见夏佐一字一句地在说:“用疑问回答疑问,你只能得到疑问。”
苏利突然笑了。
那笑容尤为清浅,不注意甚至察觉不到。
苏利轻轻的眨了眨眼睛,多少有些故意似的俏皮:“我的问题,可是已经得到了答案。”
“夏佐”能给出这个回复就证明,“夏佐”只是“夏佐”。
不是夏佐,不是光明教皇。
这是一个全新的个体。
渡鸦在苏利脑袋上跳了跳:“你是在因为他感到开心吗?”
苏利没等“夏佐”回复就说:“不算很开心,但也没有不开心。”
“我笑起来就只是觉得,应该笑一下。”苏利还认真地点了点头,“再有就是,踏入另一世界的敲门砖的主动加入,可比我把人绑起来刑讯审问要强得多。”
教皇嘴里的东西必须要扒出来,不管怎么做。
苏利的理智必然会大于他的私人情感,所以如果活下来的是教皇,那他只会选择逼问审讯。
而如果不是,那一切就都有和谈的可能。
艾格伯特赞叹道:“不愧是苏利大人。”
蓝哲迷惑:“你看懂了?”
艾格伯特认真点头:“八/九不离十。”
洛伊不愿相信事实:“你这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私底下偷偷进修过了吗?”
“与其说是进修,我倒觉得这更像是……模拟。”梅维丝沉思了一下后给出自己的想法。
“说得没错。”艾格伯特承认,“如果艾格伯特永远都只是艾格伯特,那他的成就上限就只能是艾格伯特的上限。而如果披着艾格伯特表皮的内核,本质是苏利大人,那我的成长上限,就将不可估量。”
洛伊嘴角狂抽:“这是什么离谱发言,我想收回我刚才说的那句话。说什么偷偷进修,你这家伙已经不只是把有病两个字刻进方方面面了,你还偷偷的把神经两个字,捏成团子给吞进肚子里了吧。”
梅维丝摸着下巴沉吟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活成你的样子’?”
蓝哲更迷惑了:“你不觉得你们两个也很不正常吗?”
在被内涵的二者想要骂人之前,蓝哲补充说道:“不然为什么你们就这么理所当然的理解了,艾格伯特那和绕口令有的一拼的话?”
蓝哲的话,让空气突然陷入了沉默。
艾格伯特自己一脸无辜,洛伊与梅维丝却多少有点怀疑人生。
前者并不认为自己能理解艾格伯特是什么正确的成长方向,而后者则是在想,圣女圣子,黑暗圣女,光明圣子,这些职业之间到底有什么差别。
然后果断肯定,有问题的是这个世界。
梅维丝:只要把所有的锅都甩到世界身上,那活着可就轻松多了。
这边讨论得一派热火朝天,苏利旁边的“夏佐”则满心迷惑质疑:“先不说你是如何得到答案的,你还没有告诉我,我的问题的答案。”
“我已经说了。”苏利露出了艾格伯特的同款无辜表情,虽说在和艾格伯特对视一眼后,瞬间感到恶心,又变回了面无表情。
“你所以为的审判宣判,在我看来,没有任何衍生延长含义。对你的所有定义,都仅仅是我的个人想法,而个人想法……这种东西又太过自我,就算拿出来解释,也只会让你更加迷惑。”
“夏佐”露出了似懂非懂的样子。
苏利则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忽悠一个长了脑子,但又没长全的婴幼儿。
即便他通篇的话,看起来都充满了内涵和深度,其实本质上也只是……
说了你也不懂。
懂了你也不可能完全明白。
明白了你也没有办法理解我这一刻的心情。
只是一想到自己只拿出了第一招,“夏佐”就露出了一副被忽悠住了的样子,苏利心里的想法瞬间从愧疚转变成了……
艾格伯特二号。
当然,这可不是指变态方面。
苏利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挺直腰板,神态自然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夏佐”再次愣住。
“夏佐”甚至觉得,自己从见到苏利开始,他就出现了很多不符合个人表现的变化。
“你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至少在我的大脑里,我有着非常明确的被你们围殴的记忆。”
“虽然这话说起来可能很厚脸皮,但我还是要说。”厚脸皮的话被主动扣上标签以后,就只会变成冷静陈述,这可是基本话术。
苏利平淡道,“教皇可是死在了莱瑞拉的手里,尽管其中或许有我以及我身边的人的一些功劳,可真正动手,并提供有力压制的,反倒一直是曾经被教皇坑害过的人。”
苏利包括他身边的人都不会居这份功。
不管是梅维丝,还是莱瑞拉,甚至就连岂的母亲,这三位,没有一位不苦。
梅维丝在摆脱致命危机后,以虚弱之态奋而暴起,莱瑞拉更是亲手捅下最后一刀,至于岂的母亲……苏利并没有越过还在佣兵之城的小伙伴,就提前和对方妈妈打好关系的想法。
于是从个人角度的推论来看,岂的母亲,就成为了继承教皇“部分遗产”,并给他擦屁股的人。
“夏佐”却不理解:“可就算你是这样认为,在其他人眼里,你仍然是搅动一切风云的主使者,所以又何必在我眼前虚伪自谦?”
苏利对这种,因为语气过于机械,导致连嘲讽都不明显的话语,没有多余感想。他只是平静地,做出了部分游戏里玩家之间的互动动作。
——比如说锤夏佐一拳,以示鼓励。
“夏佐”低头看子锤在自己胸口上的苏利的手,看了足足有三秒后才说:“你在做什么?”
“在表示,就对自己的认知这方面,我从来都不会虚伪不自知。”苏利拿开了自己红了一片,甚至还因为稍微用力,导致指关节破了皮的手。
他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随后将手伸在面前,瞪着一双绿色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比如说,这个在你看来,可能一个呼吸间就会全然恢复的伤口,对于我来说,需要经过愈合,结痂,脱痂,伤疤消失褪去的多重反应,而且最少都需要十天才能全部消除痕迹。”
苏·有自知之明的疤痕体质·利如是说明。
“夏佐”:…………………………
“……我发自身心地觉得教皇死得很不应该。”
苏利:“我也发自身心地觉得,夏佐是个小可爱。”
“夏佐”:“我觉得你在骂我。”
苏利笑得坦然:“我就是在骂你。”
嘴上叹着气的渡鸦,为苏利挡住了致命一击。
第兹:在?你们是把我彻底无视了吗?
作者有话说:
我总觉得我昨天不应该请假,就算扭到脖子,要歪着头码字,都比我凌晨起夜回来,感觉被子有点皱,就抖了一下,然后一头撞柜子角上强……
我现在脑袋上的包,真就有小笼包的即视感了。
真·头有包,脑子有泡
第120章 不要得罪辅助兼职厨师
如何定义一个人的生死?
“夏佐”站在红色小楼的卫生间里, 目视着倒映出了自己上半身的镜子。
在这个世界,实力强大者可以肆意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随意给他人带来死亡。
夏佐是这样, 教皇也是这样。
记忆里的夏佐, 曾经在奥菲莉亚一个又一个命令下, 为了论证对她的忠心,一次又一次地杀死了与自身无关,也完全无辜之人。
记忆中的教皇更是这样。
不管是漠视着他人的所有阴谋诡计,还是主动引导某些人的死亡, 又或者干脆利落地指挥着手下对某些人进行秘密处死……
更甚者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尊严,击杀一个对光明神无任何敬意的幼童。
尽管那已经是教皇年轻时所做过的事了, 但和生死相关的所有记忆, 都在“夏佐”的脑海里一再浮现, 加深。
“夏佐”突然想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