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心里有些毛毛的,就是有一种在吃断头饭的感觉。
之前李二千说生日叫他去捧场,顾玄虽然嘴上说着没空,但还是去了的。
顾玄走到厨房,看着李政屿正在做饭的背影,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亲昵地亲了亲他的耳朵,道:“李二千生日,叫我过去捧场,你去不去?”
李政屿手指默默收紧,努力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我就不去了吧,你们好好玩。”
顾玄敏锐地发现了他脸上的不自然,将人直接转过来,盯着他的眼睛,将人圈进自己怀里:“你怎么了?不想我出门?”
“怎么会?去吧去吧,我没事。”李政屿直视着他的眼睛,眸子弯弯的。
顾玄观察他的表情,根本不是没事的表情,李政屿每次骗他或者心虚的时候,就喜欢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试图让他相信他话的真实度。
勉强的笑容却漏洞百出。
顾玄抓着他的腰,按进怀里亲了亲,李政屿主动勾住他的脖子,也没有抵抗,这就让顾玄更加疑惑了。
“那我真走了?”顾玄眼神狐疑地盯着他,抬手擦了擦他嘴角刚刚亲出来的水渍。
李政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嗯,你去吧。”
然后顾玄便走了。
李二千的烧烤店开在大学城的旁边,生意很不错,这个店面租金花了不少,其中一般是李政屿借给他的,李二千每个月都会还他钱。
之前是因为李政屿帮他家里还债了,他们孤儿寡母的都很感激他,但李二千家里都是老实人,就算顾玄家不在乎这点钱,他们也要还。
坚持要还钱的除了李二千,还有柴乐驰。
柴乐驰大学兼职打工,每个月还的数额不多,但从高中毕业之后,一直都在坚持还钱。
顾玄见生意这么火爆,也没打扰忙的热火朝天的李二千,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还是李二千眼尖一眼看见他,就朝着他走了过来。
“大哥,你去楼上,楼上包厢里,下面太吵了。”李二千手上拿着一个菜单,正在前台点单的是李二千的母亲,她脸上也堆满了笑容,对着顾玄点头示意。
顾玄就被李二千带到了楼上,包厢里居然已经有不少人了,苏净城和柴乐驰居然都在,还有一些他认识的朋友,也有不认识的。
苏净城拉着顾玄坐在旁边,脸上笑意融融,他道:“你怎么来的这么晚,自罚三杯吧。”
苏净城是开玩笑的,没想顾玄真喝,顾玄却二话不说直接倒了三杯一饮而尽。
那些不了解顾玄的拍手叫好,那些了解顾玄,寒毛竖起。
“你中邪了?”苏净城双眼都瞪大了。
顾玄凉凉瞟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他旁边就是柴乐驰,他干干净净的脸蛋,弯弯狐狸眼,他瞬间只觉得心里更堵了。
“玄哥。”柴乐驰乖巧叫人。
顾玄应了一声,然后李二千就搬着东西进来了,将他眼前那些吃过的烧烤炸串都推走了,而将刚出炉的放在他面前,李二千对于大哥的偏爱,一目了然了。
“大哥,趁热吃啊。”李二千忙的双颊通红,眼底闪烁的微光。
“你们先吃好喝好,等我忙完了,再来和你们聊,马上就好了哈。”李二千没有等顾玄的回答,又噔噔跑下楼去。
顾玄看着他的背影,向着光,干劲十足。
他微微垂下眼眸,拿起一串鱿鱼吃了起来,李二千知道他吃辣,但是又肠胃不好,一般不会给他太辣的东西,又能给他带来辣味享受的东西。
顾玄脑袋里想了许多东西,这些日子和李政屿的相处,他学会了很多东西,他现在能认真静下来思考了,旁边的人都在自己玩自己的,没有打扰他。
他知道他有绝佳的变坏土壤,李政屿给他的钱和宠爱,从小无父无母的悲惨家世,初中的时候,家里还处于危机时刻,他调去了普通初中。
班上的人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他父母双亡的消息。看他不顺眼的人,就来找他麻烦,用那个年纪最坏的言语攻击他。
当时没有人站出来帮他说话,只有当时非常不起眼的李二千,他其实也是班上被欺负的对象,但他一直都很瘦,像一根竹竿似的。
就是那消瘦的身躯挡在他面前,和那些人对骂。
这些人有坏心思,又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他们会阴阳怪气地讽刺人,但不会动手打人,顾玄就看着李二千站在他前面,为他伸张“正义”。
后来再一次有交集,是因为李二千没有钱即将退学。刚好当时李政屿已经整顿顾氏,顾玄手上有钱了,所以他帮他还清了父亲欠的外债,又让他读书。
自那以后李二千就死皮赖脸地跟在他身边了,打听到他上的高中,然后跟着他在旁边普高读书,每天放学都在门口等他,对他龇着牙笑。
然后每一次他和别人冲突,李二千成为了他的缰绳,他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面前,防止他被黑暗吞噬,如果不是李政屿和李二千时时刻刻拉着他,也许他早就进局子了,也未可知。
有段时间,李二千天天在他耳边唱:“拒绝黄,拒绝赌,拒绝黄赌毒......”
现在想起来,顾玄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
又想起李政屿,简单只是想到这个名字,便有无数回忆涌现在他脑海里面,对于他的记忆实在是太多了,整个童年在他陪伴下长大,青年时期又在对他的嫉妒和恨意里成长,到了成熟了,所有的感情都浓缩成了对李政屿的占有欲。
但是因为李政屿的逃避,顾玄就越偏激,几次试探失望而归之后,他就选择了最激烈的手段,先打破李政屿对他弟弟的滤镜再说。
后来他确实称心如意地等到了他哥哥,可是他又冥冥之中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嘶。”顾玄一边吃,一边想东西,三心二意之后,直接咬到了自己的嘴唇,霎时间疼痛让他从翻涌的情绪中清醒过来,用舌尖顶了顶自己咬破皮的地儿,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应该是出血了。
顾玄却并不在意,拿起铁板茄子,缓慢地吃起来,直到感觉到了饱胀感之后,便放下了筷子,此时,他们已经拼起酒来。
只有柴乐驰还老实坐在他身边,可能因为不熟,所以还在小口小口吃着烧烤,似在消磨时间。
顾玄没问他怎么也在这,因为提不起兴趣去关心别人了。
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想抽根烟来着,然后才想起来,因为李政屿不抽烟,他在家抽烟的时间少,就很少带烟了,他视线移动,看见了旁边苏净城坐的位置上,有一包白色包装的烟。
他没认出是什么牌子,是苏净城的就对了。所以他不客气地捡起来,抽出一根,烟刚刚点燃,顾玄抽了一口,味道有些辛辣,其他的和普通的烟都差不多。
顾玄透过朦胧烟雾,看见柴乐驰睁着一只狐狸眼看着他,然后将手上的烟递过去,问道:“你要不要抽?”
柴乐驰见状,双手接过烟,小声和他道谢:“谢谢顾哥。”
柴乐驰也是抽烟的,只是没瘾,抽可以,不抽也行。
顾玄递给他的烟,他是一定会抽的。
苏净城逛了一圈回来,看着那两个叉着手抽烟的男人。脸上笑容在看见他们桌上的烟盒时,登时僵住了。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烟,而是有催情作用的烟。
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点破,主要是他怕顾玄发疯揍他,他好像最讨厌的就是被人下药来着,虽然这烟是他主动抽的,烟里的催情素也并不多,不能让人丧失理智,只是情趣作用。
还有一个原因,在顾玄的默认下,他们那一圈子人都以为柴乐驰是顾玄养的情儿,正好两人都抽了,倒是打一炮,就屁事没有了。
苏净城就不想主动去认罪了,只是将烟从桌子上收起来,抓着顾玄的手,保险起见打算将他灌醉,到时候就更加不会察觉抽的烟有问题了。
顾玄并没有拒绝苏净城的邀请,他心情有些郁闷还有这么久没和朋友一起聚,来者不拒地喝酒。
如果不是李二千忙完之后,来解围,他们还想继续灌顾玄来着,毕竟这种机会可不多,顾玄狡猾的很。
李二千来了之后,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蛋糕,仪式感十足地给他点蜡烛庆生。
顾玄端着李二千切给他蛋糕,脸颊绯红的说道:“忙完了?”
他给李二千的生日礼物就是转账,数额不大,是他会接受的程度。
李二千人长得清秀,只是看起来太瘦了,现在还像是竹竿。
后半程,就是大家一起对着李二千灌酒,他来的最晚,醉的最快,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一群人闹到了半夜,顾玄也觉得醉意上头了,但他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觉得这烧烤店的暖气有些太好了,他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都觉得热得慌。
同时热得慌的还有柴乐驰,他们丝毫没有将这个反常归结到那根烟身上,而是以为自己喝酒太多,所以喝热了。
苏净城提出要送顾玄和柴乐驰两个回家,他家司机过来接人了。
顾玄没什么意见,坐上车之后,酒觉得浑身难受,脑袋也发晕了,这车里的皮革味道,让他觉得反胃。
柴乐驰比他醉的还厉害,靠在后座哼哼唧唧的,意识模糊的样子。
见两人这副样子,苏净城笑了笑,终于放心了,反正两人是一对的关系,这下子应该没人知道他那烟有问题了吧。
苏净城和他家司机,将两人开好房,扔在床上之后就走人了。
顾玄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他一开始以为是李政屿,便顺势抱住他,还亲了亲他的额头,但是抱在手上的感觉很不一样。
柴乐驰身材比李政屿娇小不少,骨架没那么大。
顾玄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一瞧,真的不是李政屿,他衣襟被他紧紧抓住,他直接用蛮力将他手拉开了,柴乐驰酒量不好,现在就是完全没有意识的状态。
他被拉开之后,就自己蜷曲在床上,因为太热了,凭借着自己的本能脱着衣服。
顾玄眨了眨眼睛,莫名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他霎那间震了一下,是那个梦,他就是在这里和柴乐驰进一步的。
“操。”顾玄脑袋带着醉酒的坠痛,身上全身各处都像是被人拿着火烤一般,带着密密麻麻的热意,好似有蚂蚁啃食一把。
他狠狠抓了一把脖子,缓解了一下躁动。
他看了一眼柴乐驰,他不认为他有胆子给他下药,他不是那种会使这些手段的人。
他在这种混乱又迷糊的状态,就只想到两个人,李政屿和李二千,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政屿的电话。
电话没有响很久,四声之后便被接起来了,李政屿声音很温润清雅,凌晨一点多了,没有半点困意:“喂?”
若仔细听,能够听清李政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和紧张,因为他正在无知无觉地掐着自己的手指,他已经在顾玄的房间静静坐了一晚上了。
“哥,你来一下......”他原本想直接说地址的,但是顾玄发觉他不知道这是哪里,所以他改了话头:“我给你发一个地址,你马上过来。”
顾玄说话声有些黏黏糊糊的感觉,能听的出来他状态不是很正常。
李政屿久久没有回答,他抱住自己的膝盖,面埋进了自己的膝盖,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低声说道:“顾玄,你好好和你男朋友在一起吧。”
他声音轻轻的,语调也不重,却清晰地传进顾玄耳朵里,在他脑海里放大了无数遍。
顾玄还没消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政屿下一句话又像是要刨开他的心脏般的狠厉。
“我们断了这令人恶心的关系,好好当兄弟吧,顾玄。”
恶心?兄弟?
顾玄突然庆幸今天喝得酒过多,因为他感觉不到李政屿剜心的疼,只能听见皮肉似被他一刀刀刨开了,他缓了缓,突然笑了起来:“李政屿,你是不是也梦到了,今天会发什么。”
难为顾玄能在脑袋发热,眼眶泛酸的时候,思考的这么快,将李政屿的反常串联起来,那天为什么突然扑进他怀抱,今天他出来的时候,表情又为什么那么不对劲。
李政屿眼眶红了一圈,他在漆黑的房间里,紧紧抓着手机,眼泪已然从眼眶溢出来了,他保持着平静的语气:“是啊,小玄,哥哥希望你能好好和男朋友在一起......之前都是我的错,让你对感情不忠,这种事情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的。还好,都是我的错,是我管不住自己的感觉,都是我带坏你了......”
顾玄突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无力地倒跪在地板上,他直接瘫坐在地上,埋首在床边,他打断他忏悔一般的话语:“李政屿。”
他语气猝然一肃,让撕心裂肺的情绪都藏在了平静之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来不来。”
李政屿压抑着呼吸困难的身体,在牙齿打颤间,吐出一句话:“小玄,好好照顾自己......”
他后面的话,顾玄一句也不想听了,他这么主动给他机会,就在他以为两人关系好转的时候,李政屿却亲手将他推给别人。
他顾玄又不是没有脾气的。
顾玄看了一下在床上打滚的柴乐驰,此刻自己状态很不好,明明伤都没有受,只是被李政屿说了两句,可他却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似的,供血不足使得手脚发软,那被酒精麻痹的五脏六腑也揪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