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们就又听到敖锐泽说道:“我有钱。”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整整两百万两银子。”
杨正卿:“……”
知府:“……”
那名将领:“……”
包括江管家在内,全都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了敖锐泽。
敖锐泽眨了眨眼:“不够吗?”
“够了,够了!”
知府下意识道。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的钱——
当然是萨国付给他的那一笔钱。
在知道杨正卿揽下了前往山东赈灾的差事的消息之后,他除了也带人踏上了前往山南的旅程之外,还第一时间派人去钱庄兑了两百万的银子出来,防的就是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只是这些当然是不能告诉知府他们的,所以他直接把这口锅扣到了姜千岁身上:“这些钱都是我干爹资助我的,让我去山南做生意的本钱。”
杨正卿:“……”
知府等人:“……”
难怪世人都说,姜党贪婪无度——他们敢说,就是江南那五大盐商站在这儿,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掏出二百万两银子,就为了给自己的儿子练手。
对了,这个儿子还不是亲生儿子,只是个干儿子,
所以这么多钱是怎么来的?
除了贪,他们根本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江管家:“……”
等等——
先不说姜千岁的私库里到底有没有两百万两银子。
只有一点。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姜千岁明明只是拿了两千两银子给敖锐泽,怎么到了敖锐泽嘴里,就变成了两百万两?
难道是千岁府的账房看错了条子,然后支错了?
千岁府的账房能出这么大的差错?
而也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只见敖锐泽拍了拍手。
当下就有数十名壮汉抬着一个个箱子走了上来。
哐当一声。
那些箱子齐齐落在了地上。
打开一看,里面可不正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锭锭银子。
知府这才反应过来。
现在的问题可不是姜党到底有多贪婪。
而是他们有救了。
他当即转头看向了杨正卿:“侯爷——”
杨正卿当即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不要放箭,不要放箭——”
因为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叛军已经冲到他们的射程之内了。
杨正卿又说:“把银子抬起来,往城墙下扔,快扔——”
城墙上的守军当即收起了手中的刀枪,抓起一锭锭银子就往城墙下扔去。
于是就在那些叛军冲到城墙下方的时候,直接被那些银子砸了个正着。
以往冲锋的时候,城墙上扔的都是石头之类的东西,所以被砸中了之后,不死也伤,因而以前被石头砸中过的士兵下意识地就要往地上倒去。
可是下一秒,他们就发现,他们的脑门虽然疼得厉害,但是根本不晕。
他们定眼一看,才发现砸下来的不是石头,也不是箭矢,而是一锭锭银子。
再看他们脚下,也全都是一锭锭银子。
一锭锭拳头大小的银子。
他们下意识的就停下了脚步,然后一片哗然。
“是银子。”
“好多银子。”
他们当即就低头捡了起来。
以至于本来就算不上整齐的叛军瞬间就混乱了起来。
“怎么回事?”
后方的叛军首领常天脸上的笑容直接就僵住了。
因为就在刚才,看到城墙之上,竟然没有像他们攻打其他州县的时候,第一时间射出箭矢,阻拦他们,他还以为这是因为长宁府守备薄弱的原因,所以长宁府乃至于整个河北都落入他的手中,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城墙之上突然立起了一杆大旗。
上书‘奉旨赈灾’四个大字。
紧跟着,城墙上的守军都异口同声地喊道:“我乃青阳侯杨正卿,奉皇上之令,赈灾山东。”
“尔等应该都是山东普通百姓,皇上没有忘记你们,朝廷也没有忘记你们。”
“本侯知道,你们加入叛军也是因为被山东的那群贪官污吏逼迫得走投无路,所以本侯不忍对你们出手。”
“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以我的项上人头担保,朝廷绝对不会追究你们的罪责……”
听见这话,叛军首领常天毫不犹豫道:“传令,胆敢投降者,就地格杀——”
可是话音未落,城墙上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不仅如此,看到你们脚下的银锭了吗?”
“那是朝廷给你们的救济银,整整两百万两。”
“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它们就都是你们的了。”
两百万两银子?
听见这话,大半叛军都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尤其是最前方的那些士兵,他们看了看手里的银锭,又看了看脚下的银堆,而城墙上的官兵还在源源不断地往楼下扔着银子——他们直接就信了杨正卿的话。
然后直接就算了一笔账。
杨正卿说,这两百万两银子都是他们的。
他们一共有十万人,平均一个人能分到二十两。
二十两银子不能算多,却足够他们买上两亩上好的田地了,要是换上荒地,甚至能够买上十亩。
而他们之中超过七成的人,辛苦了一辈子,都没能置办上两亩良田。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城墙上又有人喊道:“乡亲们,造反可是死罪啊,严重的甚至还要株连九族。”
“想想你们的老父母,想想你们的孩子!”
“朝廷现在只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朝廷反应过来,你们觉得就凭借你们手上的这些破烂,能是朝廷的对手吗?”
“乡亲们,听我一句劝,放下手中的武器,投降吧!”
说话的是长宁府的知府。
看到又一个大官站了出来,又一想起他说的话,当下不少人手中的菜刀就直接落在了地上。
而看到这么多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其他人也都有些意动了。
可想而知,看到这一幕,叛军首领常天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当即嘶吼道:“快,都跟着我喊,跟着我喊——”
“只要能够推翻暴乾,所有的财宝,所有的土地就都是我们的。”
“到时候每个人至少能分上一百亩,不,一千亩土地。”
“而且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个漂亮的老婆,生一堆聪明的儿子。”
他身后的亲兵当即跟着他们大喊了起来。
果不其然,听见这话,不少人就有偷偷摸摸的捡起了地上的武器。
知府见状,当即就又大喊了起来:“别听他的!”
“看看你们身上穿的衣服,手里拿的武器,再看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拿的武器。”
“他们现在尚且做不到把铠甲和武器分给你们,他们以后又怎么可能会把财宝和田地分给你们?”
“他们只是拿你们当炮灰而已——”
听见这话,不少叛军的脸色都变了。
知府又说道:“而且我们保证,一定会严惩山东的那些贪官污吏,为你们做主,为你们报仇!”
杨正卿随即说道:“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本侯保你们无罪。”
“凡是杀掉一个不愿意投降的伍长的,再赏白银二十两,杀掉一个不愿意投降的什长的,再赏白银五十两……”
听见这话,叛军之中不少军官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在发现四周不少叛军的目光都变得火热了起来之后。
他们当即也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而看到他们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那些本来就已经动摇了的叛军彻底动摇了,那些原本并不想投降的叛军也意识到大势已去,于是跟着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也就在这个时候,城楼上的官兵又喊道:“城门口的人都左右散开——”
紧跟着,城门大开。
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冲了出来,朝着远处的叛军手里常天就杀了过去。
常天目眦欲裂!
第244章
一个时辰之后,战斗就结束了。
毕竟常天的那些所谓的亲兵,就算装备再精良,绝大多数人在一个月前,也只是地里刨食的农民,打打那些府兵还行,但是怎么可能会是杨正卿带过来的那些训练有素的京营兵的对手。
更何况还是在他们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
而且他们还生俘了常天。
常天很快就被押到了杨正卿等人面前。
他头发凌乱,浑身上下全是血污,全然不复之前的嚣张和得意。
将他生擒的那名将军指着他,得意洋洋道:“这家伙一开始还想往自己身上涂满鲜血,扮成死人,逃过我们的追捕,好在我眼睛比较尖利,一眼就通过他穿的鞋子,认出了他。”
听见这话,常天的脸彻底裂开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败得这么突然,这么快。
明明在此之前,他还无往而不利。
但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他后悔了!
他当即就朝着杨正卿,砰砰磕起了头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大人再给我一个机会,再给我一个机会……”
很快,他的头就磕破了,鲜血流了一地。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可怜他。
因为杨正卿等人都知道,他后悔的不是他背叛了国家,而是后悔相信以他的能力,可以推翻朝廷,后悔相信凭借他手底下的那些乌合之众,可以当上皇帝。
所以杨正卿只说道:“把他拖到城门口,当着那些投降的叛军的面,斩首示众,再把他的人头挂到城墙上去!”
就叫以儆效尤!
为的就是防止那些并不是真心投降的叛军,再生反意。
常天猛地抬起了头。
可是不等他反应过来,站在他身后的两名士兵就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拖了下去。
很快,那两名士兵就回来了:“回侯爷的话,常天已斩。”
“那些叛军看到了他被斩首的场景,果然都面露惧色,不敢吭声。”
“好。”
知府等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几名将军更是直接坐回了身后的椅子上,而后端起旁边的茶水就一饮而尽。
他们这才算是真真正正地渡过这一劫了。
只有一点。
他们看向敖锐泽的目光,顿时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因为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道是该继续感慨姜党的可恶至极,还是该感慨于姜党那群黑心肝的奸佞里面竟然出了姜锐泽这个傻白甜——
毕竟他明明可以直接逃走,却毫不犹豫地把那两百万两银子拿了出来——这事要是传出去,姜党恐怕又会被那些清流党骂上风口浪尖。
不对,应该说,当着他们这十几万人的面,他毫不犹豫地把这两百万两银子拿了出来,他们就是想瞒也不可能瞒得住。
所以这件事情一定会传出去的。
而他们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在瑞王和那些清流攻讦姜党的时候,默不作声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姜锐泽这一次可是帮了他们不少的忙,说不定还是救了他们的命。
至于一旁的杨正卿。
杨正卿的神情顿时就更复杂了,也更愧疚了。
因为他知道,姜锐泽之所以毫不犹豫地拿出这两百万两银子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救下这长宁城,更多的是为了他……
但是对知府来说,却是还有一点。
他当即说道:“杨侯,伯爷,叛军虽然都被剿灭了,但是城里的那些乡绅富户该怎么处置?”
毕竟在得知叛军攻城的消息之后,他可是第一时间就派出了师爷去向那些乡绅富户求援。
结果那些乡绅富户不仅没有派出哪怕一兵一卒,反而劝说他们投降。
往轻了说,他们就是一群贪生怕死,毫无为国为民之心的伪君子。
往重了说,他们就是叛国。
只看杨正卿他们是怎么想的了。
听见这话,一旁的将军们当即就分成了两派:“这还用问吗?全都抓起来,斩首示众。”
“要是今天不处置了他们,万一以后再遇到叛军攻城,其他的乡绅富户也都学着他们,龟缩起来,甚至主动投降怎么办?”
“所以此风断不可长!”
“不妥不妥,他们虽然都是本地的乡绅富户,但是都无官无职,只能算做普通百姓,《大乾律》中只规定了将士怯战,斩立决,可没有规定普通百姓怯战,也要问斩。”
“而且他们既然能在长宁府府城中占据一席之地,只怕……”
他们没说的是,只怕那些乡绅富户的来头都不小。
说到这里,那些本来主张严惩那些乡绅富户的将军也都闭上了嘴。
杨正卿的眉头直接就皱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知府又开口了。
他说:“我也赞成将这件事情轻拿轻放。”
“因为那些乡绅富户中里,为首的周家是江南五大盐商之一的李家嫡系三公子,现任户部河北清吏司郎中的岳家。”
他甚至还在‘五大盐商’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是生怕敖锐泽听不见啊。
毕竟谁不知道之前敖锐泽被人栽赃收受了萨国和西国两万两黄金的贿赂,所以他才会将大半个阿尔泰山脉卖给萨国和西国的事情,和五大盐商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