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戴上眼镜后旁人很少去关注他的长相,菜菜觉得好可惜,这样的帅哥怎么偏偏是个高度近视。
原泊逐帮忙做了几杯咖啡,把最忙的这一阵应付过去。
等他洗了手,再看眼时间,竟然过去了十五分钟。
林双徊仍然没回来。
他蹙眉,走出操作间。拿出手机犹豫了片刻。
既然是朋友来找,按理说不应该催林双徊。
但以林双徊自己的性格,不可能把正事儿放一边,自己离开这么久。
原泊逐觉得奇怪。
裴尽望在店里巡视一圈,走了回来,刚好看见原泊逐的出神。
他眼睛一转,立刻知道原泊逐在想什么——一种八卦的直觉——于是裴尽望靠过去,递第一手情报:“小逐哥,我刚才去楼上送咖啡,靠门边听了一嘴,小林好像不太妙。”
原泊逐看了他一眼。
裴尽望正直地挺起腰背:“不是偷听啊,我可一个字都没听清。就是路过的时候听见那个人冲小林嚷嚷了。”
原泊逐嗯了一声,收起手机,往楼上走。
裴尽望在后面儿看着他上楼的背影直乐。
菜菜送了餐回来,看自家老板一脸诡异的笑,嫌弃问了句:“你瞅什么呢?表情好猥琐。”
裴尽望摇摇头:“看现场版偶像剧呢,嘿嘿嘿。”
-
林双徊没有想到陈靳会来找他。
自从上次游艇撕破脸后,他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应该有了默契——林双徊不打算再委曲求全,而陈靳也不需要再防着他回家。
毕竟林双徊都已经出来自己做兼职挣钱了,他现在的生活重心是原泊逐,不是陈家。
但陈靳来的目的出乎意料。
“你真厉害啊,要么不声不响,要么就玩个大的。搞同性恋搞得全网皆知,真他妈丢人。”
陈靳心情很好的样子,翘着二郎腿,拿着一杯从别的店里带进来的咖啡,喝得津津有味。
“你在说什么?”
林双徊一开始是真没明白陈靳发什么疯。
虽然他喜欢原泊逐是事实,但全网皆知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看见网上流传的,那张他和原泊逐手牵手的照片。
林双徊因为心思放在自己血脉的事情上,从昨晚到现在根本也没工夫去网上看那些热搜,班级群和年级群他也早就屏蔽了,只要不是特地打开,不会接收到里面的消息。
他根本不知道,原来原泊逐已经爆红网络。
原来他抱紧原泊逐手臂的样子如此小鸟依人。
林双徊面无表情地拿过陈靳的手机。
陈靳以为他要消灭证据,冷笑了声:“没用的,已经传遍全网了,爸爸也已经看到了。”
林双徊没有删。
他开了手机隔空投送,把陈靳相册里的照片传自己手机了。
陈靳:“?”
林双徊把手机还给他,自己开开心心抱着那张照片,设置成了桌面屏保——这是他和原泊逐的第一次双人合照,完美!
“林双徊,你脑子有病吧?”
陈靳看他笑就觉得不爽,想象中因为性取向曝光而害怕的样子根本不存在,林双徊仿佛根本不在乎被人发现。
陈靳提醒林双徊,“爸爸最痛恨搞同性恋的,他说你们都是变态,这下甭管你是不是怪物,都别想回家了。”
林双徊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说:“你还不知道吗?”
上次把巫妖和保镖重伤,但没有杀掉对方,林双徊已经做好了他们会向陈靳告密的准备。
但陈靳看起来居然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没什么,不知道就算了。”
林双徊懒得和他多说,抱着手机站起身来。
陈靳也紧跟着站起来,拦住他:“林双徊,你在搞什么?你到底还想不想回陈家?”
“哥,我一直不懂你。”林双徊好脾气地望着他,“你到底是希不希望我回去?按理说,我现在这样不是正合你意吗?”
“你确实不懂我,蠢货。”
陈靳忽然推了林双徊一把,看他防不胜防地一屁股坐地上了,还是不消气,狠狠道,
“我根本不在乎你回不回家,我只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时间能抹平一切吗?你把妈妈害死了,这事儿永远过不去。”
“你为什么从以前就这么确定,你看到了?”
林双徊跌倒就懒得爬起来,在地上盘腿而坐,背靠在沙发脚.
他的表情看起来漫不经心,甚至还能还嘴,“我怎么害死妈妈的,在她肚子里施法吗——”
话音未落,陈靳一巴掌已经扇了下去。
“你有什么资格叫她妈妈?你又凭什么这么轻松地说出这些话?林双徊,你要为自己的罪行忏悔一辈子,就应该拿你的命去换她回来!”
他也不是没打过林双徊。
但以前林双徊非常温顺,只要陈靳还愿意认他这个弟弟,他就什么亏都吃得下。
今天的林双徊却有所不同。
“陈靳,我已经很厌烦你的这一套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陈靳面前,脸上佯装的笑意也褪去,不耐烦地说,“我给你一次离开的机会,我还要工作。”
陈靳却伸手拽住他的衣领,说:“跟我这儿装逼呢?我要是不离开,你打算怎么样?”
林双徊抬起胳膊,不轻不重地放在陈靳的手腕上。他说:“我头上顶着这么多罪行,不介意再多一个。”
只要他稍稍将力量聚合在掌心,陈靳的手臂就会直接被烧焦。
陈靳没有被他唬住,冷冷一笑:“来,我看看你要干什么?”
就在林双徊决定废了他一条胳膊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林双徊。”
是原泊逐的声音。
也不知怎么的,手上的力量忽然间就散去。
林双徊双手脱力地垂下,被陈靳轻轻一甩,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出去,头撞在墙上,不算很重,但由于墙面空心的原因,声音很响。
嘭的一声。
门在这时也应声而开。
林双徊和原泊逐对视的一瞬间,鼻子就酸溜溜的,嘴巴一撇,眼泪汪汪。
“阿逐……”
这一声可怜极了。
就好像如果原泊逐来晚了一步,他就要受天大的委屈。
原泊逐看到眼前的一幕,脸色黑沉,大步走进去。
偏偏陈靳拦住他:“你谁啊?谁让你进来——啊啊!!”
原泊逐抬手时也没注意自己抓得是哪里,胳膊肩膀还是脖子都不重要。
反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陈靳以一个相当狼狈的姿势被挥开,整个人重重跌在桌上,滚烫的咖啡洒了一身,烫得他整个人打滚,最后滚落在地上。
原泊逐眼神都没施舍一个,弹指间,无形的力量点在陈靳的穴道上,他立刻四肢酸软无力,连喉咙都发不出声音。
原泊逐看也没看,径直绕开陈靳走进去,把跌在地上的林双徊拦腰半抱着捞了起来。
林双徊撑在他身上,白皙干净的脸上已经显出了触目惊心的指印。
原泊逐微微敛了眼,面沉如水,屈指轻轻挨了一下林双徊被打的地方。
像是回到了第一次觉醒时,被原泊逐抱着安抚的时候,林双徊的内心充满心安,但又感到异常脆弱。
这种久违的亲密,让他浑身一颤。
“疼了?”原泊逐的声音格外的轻,和他的动作一样温柔得有些小心。
“超级疼。”
林双徊下意识点点头。
其实耳光痛就那一下,之后脸颊火辣辣的,倒是不疼。
就是委屈。
林双徊打算不管疼不疼都说疼,不管怕不怕都说怕。
原泊逐看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心软,此时不演更待何时。
但他忽然想起,演得太惨了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弱?
原泊逐可能会觉得他太笨太菜了,明明是个稀有血种,还打不过一个人类。
于是林双徊小声补了一句:“但是我刚才差一点能打回来。”
原泊逐没有夸他厉害,表情更是肉眼可见地冷下去:“你去找裴尽望拿药,擦一下。”
意思是让林双徊离开这儿。
说完就松开林双徊,走向陈靳。
他挥的那一下不仅把陈靳摔了个跟头,顺道还锁住了陈靳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原泊逐站在陈靳跟前,没有立刻动手,他在等林双徊出去。
“阿逐……”
林双徊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他一度忍不住很想和原泊逐把话说开,两个人立即就可以共享彼此的秘密。
他也不用去擦药,反正不出一天这印子就能消。他要在这里和原泊逐一起痛揍陈靳。
还好忍住了。
还没告白呢,他们没到那个关系,步子不能迈大了。
陈靳是陈家大少爷,真要是把他打出问题了,陈沣到时候肯定要找他们算账。林双徊是不怕的,但他不想给原泊逐添麻烦。
林双徊走过去抓着原泊逐的衣服,跟他解释说:“阿逐,他是我哥哥。”
“哥哥……?”原泊逐的表情相当空白,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他从来没想过林双徊还有一个哥哥。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林双徊怎么管谁都叫哥?
但很快原泊逐就发现了所谓的“哥哥”就是哥哥,不是昵称。
“亲哥哥,同父同母的那种。”林双徊解释。
陈靳的五官轮廓硬朗板正,乍一看和林双徊并不像,但细看,眉眼确实神似。
原泊逐不解:“他打了你。”
既然是哥哥,为什么打林双徊?
“他经常这样,我习惯了。不理他就好。”林双徊说的时候无心,因为他确实已经习惯了。
但原泊逐听得不是很爽。
“什么叫经常。”这是原泊逐第一次追问林双徊个人的问题。
“就是……”林双徊话到嘴边,最后还是算了,“我们家比较复杂,讲起来没完没了的,还是算了吧。”
原泊逐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他肯定觉得麻烦死了。
“讲。”
原泊逐的眼梢冷冷睨了一眼地上被点了穴的陈靳,绕开他,把林双徊拉到沙发边,“我听听有多复杂。”
林双徊在原泊逐安抚的目光中,缓缓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
前一秒,他还有些纠结该怎么开口。
下一秒,他伸出十根手指,一根一根地掰:
“我哥讨厌我,他撺掇我爸和我断绝关系,他拿很烫的水泼过我,把我从很高的地方推下去,他还放猫咬我——是那种很大的野生动物,不是家猫。我不怕家猫。”
林双徊从来没有跟人抱怨过这些年陈靳的所作所为。
因为在别人眼里,陈靳是陈家唯一一个愿意跟林双徊见面的人,他已经非常宽容仁慈,是个好哥哥。
没有人相信陈靳以前对林双徊做过的斑斑劣迹。
现在,林双徊捡到机会,人生中首次告状,一股脑地把陈靳做的坏事都讲了一遍。
“我有一年自己买了生日蛋糕,因为他们不许我过生日,我就想等晚上悄悄吃。结果我那会儿正做着作业呢,我哥就带着人闯进来,把我的蛋糕扔掉了。我才知道他们居然在我的房间里按了监控。”
“他还跟照顾我的保姆说我不吉利,让保姆拿寺庙里求来的香灰给我煮汤,逼我喝了一大碗。我喝完肚子痛了一晚上,保姆还把我吐了的样子拍下来发给他。”
林双徊十根手指掰弯,自己都惊了,“他怎么那么可恶?”
原泊逐的脸色已经无比冷冽。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林双徊告状的样子看上去很坚强,一点都不可怜,掰着手指算陈靳账的样子看起来也有点幼稚。
但他说的每一个字,原泊逐都仿佛能感受到林双徊的难过。
那是林双徊过去的人生。
是他从来没有说出来过的委屈和不甘心。
原泊逐没有打断他,等林双徊继续桩桩件件地细数,把他自记事以来的所有委屈都讲出来。
大概说到了林双徊第一次偷偷溜回家过年,被陈靳逮到以后,连打带骂地赶走,父亲陈沣看见也并没有阻止。
原泊逐忽然抬起手,指节轻轻擦过林双徊的脸颊。一滴刚刚落下的眼泪被他带走。
林双徊愣了一下。
他也没注意到自己怎么就哭了。
可能是因为人生第一次尝到给人告状的甜头,知道有人愿意站在他这边,于是忘乎所以,没有控制好情绪。
原泊逐低头看他:“还有吗?”
林双徊仰着下巴,眼睛眨了眨,认真无比地搜肠刮肚,最后摇摇头:“没有了。”
有关于陈靳的那些过去,其实对林双徊而言,占比不大。
在原泊逐问他以前,他都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
现在数完了,也就没事了。
林双徊自己擦了擦湿润的眼眶,不打算当着陈靳的面哭——虽然陈靳现在看起来和昏死差不多。
听完了他告状的原泊逐,却没有像林双徊想象的一样,抱一抱他,摸摸头,温声安慰。
而是面色稍滞,好似在想什么。
原泊逐没有这种经验。
他从不为人讨公道,也没给别人做过主。
即便他有这样的本事。
即便曾经在修真界,也经常有小辈来请他这个仙尊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