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泊逐的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错愕。
他伸手护住了小鸟屁股,抬头对赫兹说:“多谢提醒。”
“你俩都是小孩儿,不懂也正常,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就问我吧。”赫兹耸耸肩,“我以前在学院里当过实战教练,接触过不少幼崽,各种情况都清楚。”
原泊逐根本没有听他后面说了什么,脑子里忽然就乱了片刻。
等车子已经快要开到管理局的时候,原泊逐才又开了口,说:“这种情况,需要……开药吗?”
“一般来说,如果到了成熟期,那就不用开药。毕竟是正常现象,自己都能解决。但他这种过早开始发……呃,我不说那个词儿啊,你看着点儿他,别让他扇翅膀。”
赫兹清了清嗓子,又说:“最好还是找医生拿点药,看看是内服还是外用,能减弱一些刺激是最好的。毕竟你也知道,稀有种的能量耗尽一次,恢复起来挺麻烦的。”
赫兹看小鸟那么害臊,就没把话说得太明白。
其实简单来说就是,不要在这个阶段纵欲,能憋就憋着。
兽人的成熟期一般是在觉醒的三个月后,现在林双徊才觉醒了不到一个月,太过幼小,如果现在就提前完成了求偶,身体发育就不够完整。
在林双徊羞愤致死的颤抖中,原泊逐面无表情地点了头:“好,我知道了。”
最后,原泊逐去管理局找医生拿了药。
整个过程,林双徊都藏在他兜里装死。
医生说最好是让他做个全身检查,但林双徊死都不肯出来。
原泊逐只能大概说了一下情况,让医生按照常规流程给了个方子。
“没有做详细的检查,我也不敢开太多药。这些你拿着回去,按上面写的疗程给他用,不用担心,他一定是太喜欢你了,所以身体也不自觉地做出了反应。虽然早熟对兽人身体不好,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臊的事儿,正常对待就好。”
原泊逐点头,向医生道谢,而后离开。
可惜的是,兜里的林双徊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觉得某一部分的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了,他连原泊逐都不想理了。
-
原泊逐把原形态的林双徊带回家,除了原栖风多看了他一眼之外,柊舒和原纪朗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林双徊十分安静。
但这安静,不是为了隐藏。
他还在为自己的提前“发情”而感到羞愤。
不管原泊逐把他放在枕头上,书桌上,还是任何地方,最终,林双徊都一定会挪到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缩着。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夜里睡觉。
关灯以前,原泊逐问他:“想睡哪里?”
林双徊闷声闷气地说:“睡不着。”
“想做什么?”
“想抹掉你的记忆。”
原泊逐顿了一下,随即有些失笑:“医生说了,是正常现象,别想了。”
他把林双徊放到枕边,看他怏怏不乐地垂着脑袋,就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林双徊的肚子。
结果林双徊的尾羽忽然一颤,毫无征兆地掉下一根羽毛来。
原泊逐:“……”
林双徊:“!!!”
“抱歉。”原泊逐也有些无措,他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就会让林双徊有这么大反应。
“你别管我了!”
林双徊说着就飞了起来,飞到一半,又觉得不对,调头飞回枕头旁,把自己的羽毛衔起来,再次飞走。
“去哪儿?”原泊逐坐起身望着他。
林双徊欲哭无泪:“去死。”
他欲求不满饥渴难耐的形象已经彻底深入人心了。
他在原泊逐眼中,再也不是一个得体的人。
活着干什么!
丢死人!
大概是能量场耗损太多,林双徊没能飞多远,就忽然失去方向。
然后咚的一声,撞在了门上。
“哎哟——”
碰撞声音听着非常响,林双徊的痛呼也很凄惨。
连原泊逐都替他疼了一下。
于是原泊逐掀开被子,走下床,想去看看林双徊有没有伤到。
电光石火的刹那,林双徊忽然浑身一抖,而后不受控制地变回了人形。
他坐在地上,对自己突然的变化有些迷茫,愣愣地抬头望着原泊逐:“怎么……变回来了?”
原泊逐猜测,应该是休息了一下,能量稍微回来一些,所以能变回人形。
“地上凉,起来。”
他走过去,伸手要扶林双徊。
就在这时,门忽然就被拉开。
原泊逐几乎是下意识地挥手扯过被子,直接盖在了林双徊头上。
“怎么了儿子!刚才撞那么大声——”
柊舒惊讶地站在门口,目光呆滞了片刻,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发出了“啊,嗯,嘶,哇”一类的声音后,不再说话。
原泊逐蹙眉,蹲下身子用被子把林双徊牢牢裹住,说:“关门。”
“哦,哦。”柊舒也是惊呆了,所以根本没工夫问林双徊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尴尬中带着一些坚强的冷静,说了声晚安,就默默关上了门。
啪嗒一下,随着门被关上,林双徊的眼泪也滚了下来。
原泊逐听到他小声啜泣的声音,愣了一下。
因为林双徊不算很爱哭的类型。
此刻哭得太突然。
“怎么了?”原泊逐把被子扒开一道缝,从里面看到了林双徊通红的眼眶和鼻尖,“为什么哭?”
“没有人……”林双徊说着,抽了一下,哭得更凄凉,“没有人是光着屁股见家长的!”
本来说好,要为了见家长好好准备。
万万没想到,准备来准备去,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她没有看到。”
刚才是背对着柊舒的,而且原泊逐的被子盖得及时,加上房间里的灯光很暗,柊舒应该没看到什么。
偏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原纪朗的怒吼。
“什么?!睡……这个逆子——”
原泊逐怔住,安慰的话突然就变得没有说服力。
林双徊呜咽一声,竟然咻的一下,又变回了小鸟。
被子一塌,原泊逐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彻底丧失择偶权了。”
原泊逐翻开被子,费了些力气才找出了小鸟。
他实在没有什么经验,最后只能抱着林双徊,亲了亲他的小脑袋,说:
“没关系,你已经择偶成功了。”
-
第96章
周日出了大太阳, 是十一月底难得见到的晴天。
万里无云,天蓝得有些刺眼。
大学城内环的商业街奶茶店人满为患,排队排得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不耐烦。
有两个女生一看排号都排到了23, 直接转头往街对面的咖啡馆走去。
门口那颗心愿树上已经挂满了心愿卡,但老板也没清理,让它摆在那儿,往另一边又栽了一颗更大的树。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就已经挂上了喜气洋洋的红色对联, 横批一句“八方来财”,老板渴望暴富之心人尽皆知。
这两个女生手挽着手, 刚要推门进去, 外面装饰用的风铃突然就叮铃铃一响。
从咖啡馆里面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生。
他看上去很年少, 但整个人透着些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五官是周正的俊朗,表情虽然冷漠却没有凶相, 给人一种淡然温和的感觉。
女孩子们对于一个人的气质有着非同凡响的敏锐直觉, 她们不约而同地认定,这个男生不属于大学城。
那群成天要么在球场里孔雀开屏, 要么在网吧里怒喷八方,连漱口都要了他们老命的臭男生堆里, 养不出这样干净沉敛的人。
“哇,这眉毛眼睛鼻子,跟画出来的一样……”
“你够了啊,有男朋友了还跟这儿花痴别人, 害不害臊。”
“嘿嘿, 看两眼又不犯法。”
帅哥虽好, 然而一看就觉得遥不可及, 所以她们最后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收回眼光就走进了咖啡馆。
而原泊逐却停在了门口。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收敛了一些,他抬头看了一下天空。
原本碧蓝的一片,忽然来了两朵形状俏皮的白云。
一团长得像兔子,一团像个被切了棱角的多边形。
总之不太像普通的云。
原泊逐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摸出手机来,给林双徊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
于是抬脚朝商业街的另一边走去。
商业街走到头就是阡城最大的一片球场。
不仅附近学院的人会来打球,有时候还会遇到一些休假的上班族,又或者是住在附近的中学生。
今天天气好,因此球场显得热闹,二十几个篮球框都不够分。
还有好几拨人为了争一个场次急头白脸,最后以球定胜负,打得如火如荼。
原泊逐走进去的时候,最中心的区域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他看了一眼,从球场边缘绕行,往那里走。
然而今天实在人多,一小段距离,原泊逐被好几拨人挡住。
他埋头走,地上的影子忽然就变淡。
明明正当晌午十分,阳光竟然消了下去。或许是要变天了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飞来的球,险险落在原泊逐脚下。他及时停住,没有一脚踩上去。
球场上分三种人,一种是正在打球的,一种是等待打球的,一种就是不会打球的。
原泊逐属于一看就不会打球的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任何一场赛事表现出兴趣,对一切都视若无睹,闷头走路。
最重要的是,当球场上有男生冲他喊:“喂,哥们儿,把球扔回来!”
原泊逐也没有像一般男生那样,耍个帅,用脚把球颠起来。
而是慎重地弯腰,双手抱起球。
他长得高,身材匀称,手脚修长,本来该是打球的料子,奈何这个动作一看就很生疏,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没有任何投球经验。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不会打球的人。
有人就笑着教他:“扔过去就行,不用想姿势。”
原泊逐点点头,看起来非常实在地,直直将球扔了过去。
然后转身,继续朝球场中间走。
他绕过几个候场的男生,又从几个观战的女生旁边借过,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就在原泊逐离开不久后,刚才那里就传来一阵喧哗。
“操,刚那人什么情况啊,离那么远直接把球投进了。”
“有时候实力真不如运气,我看他连瞄准都没有,随手那么一扔就中了!”
“别这么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而篮球正中间区域的一个场地里,也正有观战的男生女生在欢呼。
原泊逐正好走到围观人群身后停下。
他的身高优势在这里尽显,即便不用刻意垫脚,也能看得见场上的情况。
原泊逐大概听了一嘴。
大概就是之前有人犯规,把人撞倒了,但是死活不接受下场的处罚,还要在里面继续撞人绊人。这边被撞得实在不行了,要求停赛。
结果对面就说:“行啊,你们输不起就滚蛋,我们自己找人过来。”
老实孩子遇到了篮球瘪三,有理说不清。本来也都是些业余爱好者,公道自在人心,没有裁判来定谁输谁赢。于是好脾气的一方眼见着就要吃亏。
这时忽然就来了个“替补”。
虽然没人认识他是谁,但他一上场就豪言壮语地说:“继续打,输了算我的。”
和他的嚣张如出一辙的,是他的球技。
自这个替补上了场,那群瘪三流派的人就再没碰到过球。
在一连得了好几分后,对方开始使用围攻的战术,把“替补”队员严防死守,急起来直接在脚下使小动作。
眼看着这种战术就要成功,这位替补忽然带球连过三人,在队友无法配合、而对手又全是些不守规矩的垃圾情况下,他居然没有一次被绊倒,还在凌空一跃的时候,用力踩在对方一人的肩膀上,狠狠将球扣进篮筐中。
“牛啊!还真给他扣上了。”
“新时代灌篮高手了,啧啧啧。”
“别阴阳怪气的,这小子确实可以,弹跳力惊人。问问哪个学校的。”
阳光下的林双徊,头发像是褪色一般泛着金棕色的光,但仔细看又好像是普普通通的黑色。就像做了某种复杂的渲染,浑身上下都是若隐若现的张扬。
他灌篮结束,在所有人的喝彩与欢呼声中稳稳落地。
单薄的短袖随着动作鼓动飞舞,挽起的裤腿露出小腿流畅的肌理,线条束进脚踝,劲瘦朝气,一派青春洋溢的活力。
看得旁边几个穿秋裤的大四学长恨得牙痒。
被踩的人大吼他犯规。
林双徊笑眼弯弯:“我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现在好像有位球场流氓,在跟我讲什么规矩?”
在双方都犯规的情况下,规则早就不存在了。
对方被他的态度气到冒烟,然而被自己的队友拦住。只能咬着牙看所有人为林双徊鼓掌叫好。
这一场半小时打下来,林双徊一个人连进五球,唯一一把让对面给投进,还是因为林双徊中途停下来打了个哈欠。
那个灌篮成为了决胜关键,全场狂欢。
临时组成的队员冲上来欢呼,林双徊客客气气地和每个人撞肩握手以示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