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沐知从被窝里爬出来,再到他重新绕着远路钻回到卧室里, 这接下去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可以用“惊恐”二字去形容。
所以在悄悄变回原形, 并且手脚并用爬上床之后, 沐知便用力地搂住被子在原地翻滚了几圈。
如果运气好, 柏玉舟的异常倒是一两天就可以结束。
可好巧不巧,男人在这个时间段却要足足撑过五天。
所以换句话说,在这五天的时间里,沐知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这么溜出去一回。
那这样可真的是太可怕了。
小妖怪将眼睛露在外头,看着系统面板上被自己特意标注出来的信息,最后就只好吸着鼻子极其心疼地抱住了自己。
每次处于虚弱期的时候,柏玉舟都会因为阵痛而彻夜难眠,甚至有时候疼得厉害了,他都可以一整晚都让自己去保持着清醒。
只是这一次,当柏玉舟再度张开眼后,却是极其难得地听到了外头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入屋内,缅因在床上缓缓站了起来,他抖了下耳朵,随后下意识想要抬起爪子舔毛,动作却又戛然止住了。
昨晚小猫薄荷来的时候,不仅趁机玩了猫的尾巴,同时还用叶片去按了下对方粉红色的肉垫。
所以在将爪子抬起的刹那,柏玉舟便又重新嗅到了属于小妖怪的那股独特的味道。
瞳孔微微缩紧了些许,缅因低着头无声地瞧着自己的尾巴,在后者有些急躁地左右甩了甩之后,便跳下床重新变回了人形模样。
柏玉舟对于自己的情况很是了解,按照正常发展,他虽然在白日里可以勉强维持住人形,但宛如从落在骨头上的刺痛感却并不会因此消失。
可眼下,他不仅真的睡了一觉,就连现在所承受的痛感都比往常要少了很多。
眼中的深意越发浓重起来,柏玉舟转着手腕将珠帘撩开,披着外袍一边打开门,一边还想着昨晚自己见到的那株植物。
这个地方柏玉舟也不是第一天住进来了,以前他因为有事留宿在此的时候,便从来没有被他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只有在昨天晚上,他才第一次遇见那株猫薄荷。
而昨天…便恰好是隔壁入住了新主人的时间。
柏玉舟还站在门口静静想着事情,而隔壁的沐知却在冷翠进屋试图喊自己起床的时候,反倒是将脑袋特别迅速地缩回到了被子里。
他昨晚干了那么多事情,虽说成功回到屋子的时候还没有到十二点,但因为期间花费了太多体力,沐知在被喊醒的瞬间,还是觉得困得不得了。
冷翠虽然好说话,但在让沐知坚持早睡早起这件事情上,她还是和男人保持着同一个理念。
所以在察觉到自己脸上的被子被拨开,同时周围的冷空气瞬间从领口贴上肌肤的刹那,沐知便还是迫不得已睁开了眼。
毕竟是看着沐知长大的,冷翠一眼便瞧出了他的不对劲:“殿下昨晚是没睡好吗?”
沐知还在张嘴打哈欠,闻言便立刻闭上了嘴。
“嗯,”他垂着脑袋,继而飞快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就是有些不习惯。”
这个回答倒是特别符合当下的状态,冷翠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点头道:“那奴婢待会便喊人把殿下之前那床被子带过来。”
沐知还在低头换着鞋子,思考了一阵后,还是摇了摇头:“也用不着这么麻烦的。”
“说不定过几天就适应了。”他道。
冷翠替他将洗漱用品端了过来,倒是笑道:“殿下似乎是懂事了些。”
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冷翠和沐知在相处的过程中倒是少了主仆之间的尊卑和生疏,反倒是多了不少属于长辈的感叹。
沐知没有去反驳,便眨着眼睛道:“那也是国师教的好。”
他昨天到了后面虽然没能怎么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可是浅显的为人处世的道理他还是能够明白的。
柏玉舟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更别说在这群常年生活在宫中的宫人口中所描述出来的形象了。
冷翠虽然不喜欢和她们一起嚼舌根,但对于柏玉舟的态度和常人也相差不大。
所以这么一听,她便道:“殿下似乎很喜欢国师?”
沐知捏着水杯站在一旁,低头盯着杯壁上头的花纹:“也没有很喜欢吧…但是我也不讨厌。”
冷翠知道对方的脾气,也知道沐知就是那种只要谁对方他好,那么青年也会傻乎乎也跟对方好的性子。
但考虑到小殿下此刻的处境,同时也想着替人规避掉说不准的风险,冷翠便只好将傅阑给搬了出来。
“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她道,“这件事要是让太子殿下得知了,他肯定会生气的。”
太子和国师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不对付了,甚至太子还曾经因为某些事情,当着老皇帝的面去指责过柏玉舟的为人。
虽然这些事情都被老皇帝轻飘飘给压了下来,但就是因为这样,便导致太子对国师越发的不满。
沐知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犹豫,冷翠只当他是听进去了,便再接再厉道:“所以殿下,不管国师接下去对你再怎么好,可千万别忘了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啊…
昨晚还在对方尾巴里打滚的小妖怪在这个时候莫名有些心虚,只是他还没有想好该去如何回答对方,后头的房门却是瞬间被打开了。
“保持距离…”
柏玉舟掀开眼皮,微微收拢了嘴角弧度:“殿下想和臣怎么保持距离?”
作者有话说:
冷翠(语重心长):太子会生气的
沐小知(超小声):可是他不知道也会生气的
傅阑::)
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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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小皇子八(二更)
将沐知接到自己的地盘之后, 青年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由柏玉舟一手掌控。
本来柏玉舟是想过来看看沐知的情况,顺便再去问问有关于那株猫薄荷的事情,结果刚推开门, 就被他听到了这句话。
在背地里讨论别人本来就是一件不是特别有礼貌的事情, 更别说沐知还没来得及去回答,就被当事人给抓包了。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 沐知便只好老老实实开口回答道:“想要以后再说你坏话的时候, 挑个离你远一点的地方。”
门口的男人背对着阳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沐知却听到对方轻轻笑了笑。
“好啊,”柏玉舟眯起眼睛,“不过在此之前,殿下愿意和臣一起近距离吃个早饭吗?”
这虽然是一句问话,但男人说完之后便径直朝屋内走了进来, 显然是没有给沐知任何拒绝的机会。
沐知将手里的毛巾交还给冷翠, 不动声色将人挡在了身后, 便迎着男人的目光坐到了柏玉舟面前。
国师的待遇放眼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在看着宫女有序地将一碟碟精致的食物端上桌后, 柏玉舟便撑着下巴问道:“殿下昨晚睡得如何?”
配套的碗筷被整齐放在面前, 沐知将目光在香脆的煎饼上停留了好久, 抬眼回答道:“还好。”
“可我怎么瞧着殿下仍旧是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
柏玉舟的眼神很好,第一眼便瞧见了对方脸上尚未散去的困意。
虽然很想吃饭,但奈何柏玉舟这会儿就像是一个十万个为什么, 沐知也不好主动去伸筷子。
而且这个问题问得,还真是让沐知不知道该去怎么回答比较好。
于是他将手里的筷子捏紧了些, 沐知垂着脑袋, 便简短回答道:“只是有些认床。”
——才怪!
他昨天之所以没有睡好, 还不是因为担心柏玉舟的身体情况, 这才在大半夜翻墙去了对方的院子,同时还偷摸着爬了床。
在心里嘀嘀咕咕吐槽着,沐知抬起头去瞥了对方一眼,随后便赶在柏玉舟再度开口之前率先提醒道:“它们要冷掉了。”
柏玉舟瞧着他,倒是立刻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含义。
“那便趁热吃吧。”他笑道。
按照柏玉舟的这个身份,和他一起吃饭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饶是老皇帝还在世的时候,他亲自去请对方都不可能请到。
但沐知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得了对方的允许后,捏着筷子便将其立刻伸向了自己眼中很久的煎饺。
沐知虽然饿,但吃饭时候的姿态倒还算优雅。
对面的柏玉舟给自己舀了一碗粥,见青年专心致志地啃着煎饼,手里的筷子还不忘又往自己的碗里夹了个煎饺,便微微有些皱了皱眉。
“慢点吃,”他轻声道,“这里没人会和你抢。”
虽然在对方的提醒中点了点头,沐知鼓着腮帮子努力嚼着嘴里的东西,眼睛却还是左右转悠着搜寻起下一个目标来。
柏玉舟吃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自己身边,他在宫女将所有菜品都摆上桌后便让她们尽数退下了,就连冷翠都没有机会留在屋内。
所以在见着沐知已经往嘴里塞了第三个煎饺之后,柏玉舟终于开口道:“殿下,臣可以问您一件事吗?”
“嗯?”
沐知鼓着脸颊说不了特别清晰的话,就只好用气音去询问对方。
柏玉舟将手里的碗放下,目光擦过青年的面孔,最后落到后头那张桌子上的花盆上。
“昨日见殿下搬过来的时候特意带了个花盆,但为何里头却是空的?”
将嘴里的煎饺快速嚼着咽了下去,沐知顺着他的视线扭头往后看了眼,似乎是对于这个问题有些疑惑:“没有空啊。”
“里面有土的。”沐知认真纠正道。
柏玉舟自然是知道里头装着什么,便继续补充着问道:“既然有了土,那殿下为何不往里头去种些什么植物呢?” ?
植物本人咬着筷子,看了对方一眼,随后又很快收回目光:“以后会种的。”
这花盆里当然会种东西,至于什么时候会种,就完全取决于沐知什么时候想进去晒太阳。
但是柏玉舟问这个问题来干什么?
沐知心里正在疑惑,面前的男人却是继续温声道:“臣在院子的角落里里种了很多植物,殿下要是看中了哪株,倒是可以直接将其移植过来。”
他这话说得特别好听,但沐知却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要,”沐知的回答特别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床分给别的植物,“我要自己种。”
见他这般坚持,柏玉舟也只好点头去嗯了一声。
在还没进屋的时候,柏玉舟便在对方的院子里转了一圈。
他看遍了每一个角落,却根本没有瞧见昨晚见到的那株植物。
直到他刚才进入沐知的房间,却是敏锐嗅到了空气中残留着的淡淡香味。
将眼中的思绪全部收了回去,柏玉舟不动声色将周围的布置扫了一遍,随后便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现在的外头冷,殿下既然怕冷,那今日的课程便在这里学吧。”
沐知正端着碗将最后一口粥咽下去,被他这么一说,便瞬间想起了昨天晚上被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作业。
他昨晚虽然把书摊开了一晚上,但因为光顾着摸鱼了,柏玉舟给自己布置的任务倒是一点没看。
所以在沐知震惊、茫然最后转变为绝望的目光中,柏玉舟便从一旁的侍从手里接过了早就准备好的书,随后含笑问道:“殿下昨晚看书了吗?”
很显然是没有的。
不需要沐知回答,柏玉舟光是从对方的表情当中,就可以清楚得知这个结果。
按理来说,柏玉舟应该生气的。
可是在见着青年抬着脑袋,怯生生地打量着自己的脸色时,柏玉舟还是没由来地心软了一下。
“殿下以后不能这样了,”他叹道,“要不然,臣就要打掌心了。”
对方的话说得慢条斯理,可沐知却是突然将手掌背到了后头。
“能不能不要打掌心,”他小声道,“会很疼的。”
虽然没有被打过,但光是这么想着,他都觉得这样肯定会特别的疼。
能够和自己这般讨价还价的,放眼整个京城,或许就只有面前的青年有这个胆子了。
柏玉舟垂着眼眸,倒是整暇以待道:“那殿下想要如何?”
沐知想了想,眼中便随之亮了起来,紧接着嗓音中便带上了不少细碎的小期待:“那就不罚了吧。”
柏玉舟挑了下眉,却又听青年思路清晰道:“这可是你昨天说的,不能随意使用暴力。”
……
眼皮微微一跳,柏玉舟倒是皮笑肉不笑道:“殿下可真是会举一反三。”
他昨天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可他说这句话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让沐知反思老皇帝之前的所作所为。
老皇帝虽然将整个国家管理得很好,但他执着于开疆扩土,就算年岁已高,仍是像年轻时候一样好战。
诚然这的确是发展实力的方法之一,可现实情况下这样付出的代价却远比想象中要大很多。
柏玉舟在最开始的时候曾经去劝过对方,可后者不仅不听取建议,反倒是让他为自己下一次战争去卜卦。
有什么样子的皇帝,就会影响他手里的臣子和百姓的性格追求。
所以长久以往,不管是朝政还是普通百姓的生活日常中,他们都开始潜移默化间推崇起了武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