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左到右, 依次是两人桌,四人桌,以及两张圆桌, 看起来很有次序。
林言做了三种锅底,前两种是先前就卖过的辣锅和骨汤锅,第三种是酸辣锅。
旁边的木架子上用几只精致的白瓷碗装着备好的调料,从左到右依次是柠檬酸辣酱、蒜蓉酱、辣椒酱, 还有醋汁、蒜末、香菜末、盐之类的配料。
每一只白瓷碗都带盖子,取完就盖上, 又干净又整洁。
之前做外卖的时候, 蔬菜类的送出去容易蔫,影响口感,所以林言主打的是肉食, 但现在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全都可以加入菜单中。
章墨远写的招牌菜单就挂在进门右手边的位置, 进来的客人都能瞧见。
火锅营业的消息前几日就放了出去, 所以这天预定的单子很少,大家都选择来铺子里凑凑热闹。
林大嫂紧张道:“元儿,你快替我瞧瞧,我后头衣裳齐整了没有?”
杜元自己也很紧张, 两人互相检查了一遍衣裳, 然后杜元又担心起了自己的唇脂。
这唇脂还是他成亲那会儿他娘替他置办的,平日里都收得好好的, 今儿还是头一回拿出来用。
“大嫂, 你替我看看……”
林言把林大哥他们送出去后回来就瞧见两人这紧张的模样, 失笑道:“大嫂,元儿,都是咱们铺子的熟客,有啥好紧张的?”
旁边的林阿爹笑道:“还不都是你,说什么他俩是铺子里的门面,瞧给他俩慌的。”
林言笑了,他昨天分配任务的时候安排林大嫂和杜元做服务员,好像的确提了这么一句。
“其实就是端端锅,上上菜,不是多大的事,家里的菜名你们都认识了。”
海贝也是林言“钦点”的服务员之一,海壳就是铺子里的吉祥物。
两人今天也穿了新衣裳,
还有糯糯,虽然他没有任何任务,但林阿爹还是给他换上了一身红色的小衣裳,再配上他白胖胖乐呵呵的模样,喜庆的很。
第一桌客人是米铺掌柜,他带了他娘子和儿子来,一家三口。
林大嫂把他们引到了第一张四人桌上,然后指着门口的菜单让他点菜。
米铺掌柜露出惊讶的神色,“居然这么多菜。”
他还以为就和之前一样,就那几个肉菜呢。
林大嫂提醒道:“陆老板,您先点锅底吧,点完我们先把锅底上了,然后您再点其他菜。”
米铺掌柜一想也是,便点了没吃过的酸辣锅和骨汤锅。
他这边锅底点完,那头林言就起锅开始煮酸辣锅的底料了。
骨汤都是现成熬好的,林言这边煮完后,林阿爹那边盛上几大勺,热气腾腾的鸳鸯锅就端出来了。
米铺掌柜一脸惊奇,“锅子居然还能做成这种样式,真奇了。”
等他这边把菜点好,林大嫂杜元还有海贝进进出出几趟,很快就把菜都上齐了。
今天头一天营业,林言还给送了一罐子酸梅汤,小孩也能喝。
很快第二桌客人也到了。
林言有些惊讶,居然是蒋天纵,他不是每回都点外卖么?
还要一边吃一边读,誓要考上举人。
“蒋老板没来?”
蒋天纵看着林言,一脸的欲言又止。
林言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蒋天纵刚要开口就看见章墨远走了过来,他吓了一跳,赶紧就近逮了张桌子坐下。
“我要辣锅,其他的你看着安排。”
林言:“……”
这人怎么回事?平日里一见章墨远就拼命问学问上的事,今天怎么这个模样?
章墨远倒是没注意,他一手抱着糯糯,一手拎着他的婴儿车,轻声道:“我带他出去转转,他闻见香味馋坏了。”
林言笑着点了点头,糯糯这个小馋猫。
章墨远带他出去的时候,他还不甘心地扒拉着门框,嘴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哼唧什么。
等他们出去后蒋天纵又凑上来,小声道:“我有件事儿想告诉你,但我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言:“……”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章秀才的事。”
林言满头的问号,“你到底说不说,我还要去里面给你准备辣锅。”
蒋天纵马上退回去坐着,“那你去吧,我再想想。”
林言无奈地指了指菜单,“那你先去点菜吧。”
后面他就忙起来了,因为连着来了几桌客人,他除了炒底料以外还要做咸蛋黄炸虾这些菜。
蒋天纵一直到吃完才找到机会和林言说话。
“照理说这话我不应该同你说,但你毕竟是章秀才明媒正娶的夫人,我还是得告诉你,但你不能和章秀才说是我告诉你的。”
林言:“?”
“你到底说不说?”
蒋天纵深吸一口气,快速道:“新来的县令要把女儿嫁给章秀才。”
说完他就抬脚准备走,结果被林言一把抓住。
蒋天纵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不痛快,但是……”
林言打断他,“你还没付银子。”
蒋天纵:“……”
等蒋天纵离开后,林言开始若无其事地收拾桌面,准备下一桌客人的锅底。
他以为除了他没人听见蒋天纵的话,却没注意到林阿爹投过来的担忧视线。
下午收工后林言在堂屋里对账单,其他人都在院子里打扫收拾。
“言儿?”
林言抬起头,恰好对上林阿爹的视线,他笑了一下,“阿爹怎么了?”
林阿爹坐在他身边,小声道:“言儿,中午蒋公子说的话我听见了。”
林言愣了一下。
“你是怎么想的?”
林言笑了一下,“我没怎么想,这事要看墨远的意思。”
“若他真的纳妾,你能接受?”
林言没说话,他当然不能接受,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事,他不能接受又如何?
“阿爹,蒋公子只说县令要把女儿嫁给墨远,墨远还不一定同意呢,咱们别想这么多。”
林阿爹还是很担心,“那可是县令的女儿,小章能推得了么?”
“他要是想推,肯定能。”
林阿爹点头,“小章是个有本事的,回头你问问他吧,他要真想娶,你也做个准备。”
“知道了阿爹。”
林言叹了口气,这事要怎么问啊?
他放下手里记的账单,回屋里看了一眼,糯糯坐在床上折腾他的机关鸟,旁边散落着几枚零件,显然是被他给拆下来的。
章墨远坐在桌边,正拿着另一只机关鸟在组装,估计也是糯糯拆的。
“结束了?”
林言点头,“都在收了,你饿了么?”
章墨远摇头,“方才吃了些果子。”
糯糯一听见林言的声音就不要机关鸟了,咕噜咕噜往床边爬,急切道:“啊……”
林言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哄道:“阿爹身上有火锅味,一会儿沐浴了再来抱你。”
糯糯才不管这些,他撅着小屁。股爬起来,拼命把自己圆乎乎的身子往林言怀里挤。
林言赶紧扶住他,生怕他摔了。
等林言和糯糯亲昵了一会儿,章墨远才过来把糯糯接过去。
林言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你帮他换身衣裳,我先去沐浴了。”
“好。”
林言沐浴的时候糯糯就在帘子前面坐着,章墨远给他垫了一个软垫,他坐着坐着就躺下了。
章墨远蹲下身看着他,“起来。”
糯糯耍赖,翻着小肚皮一动不动。
章墨远伸手,糯糯故意抬起腿,把他的脚丫子放在爹爹手心,自己露出得逞的笑来。
章墨远失笑。
父子两个玩了一会儿,林言就洗完了,糯糯兴奋地爬起来,胖乎乎的小身子歪了一下,哐叽一下砸在了林言腿上。
林言:“……”
还好章墨远扶住了他。
林言弯腰把一心往他身上扑的糯糯抱起来,好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糯糯嘿嘿一笑,然后把自己的大脑袋贴在林言脖颈处。
一天没陪他了,林言也想得很,抱着他就往床那边走。
他的头发还湿着,章墨远便拿了块干帕子站在他身后替他擦。
林言微微侧身看了他一眼,打趣道:“相公,你觉不觉得你现在有点像个小妻子?”
章墨远笑了一声,“小妻子一会儿还给你侍寝呢,如何?”
林言:“……”
糯糯献宝似的把一堆机关鸟的碎零件推过来,两只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言,似乎在告诉阿爹,这都是他的杰作。
林言无奈道:“你这小爪子怎么这么快?”
糯糯大概以为阿爹在夸他,喜滋滋地把边上他的小被子掀开,露出下面新的碎零件。
林言:“……”
他仰头去看章墨远,问道:“他这是把三个都拆了么?”
“嗯。”
林言一脸不敢置信,“他才半岁,破坏力就这么强了?”
章墨远替糯糯说了句话,“其实机关鸟不难拆,找到最关键的一块儿,其他的就全拆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才半岁啊。”
见阿爹一直忙着和爹爹说话也不搭理自己,糯糯不乐意了,自己努力爬起来,然后一屁。股摔在了林言腿上。
然后眼巴巴地仰着小脸看向林言。
林言只好低头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糯糯高兴地哈哈笑,然后把自己的身子整个靠在林言怀里。
好像肚子上贴了个会动的热水袋似的。
林言陪着糯糯玩了会儿机关鸟的碎片,勉强拼出了一些,终于把糯糯给熬困了。
等他睡着后,林言小心地把他移到最里侧,然后自己挪了挪身子,靠在章墨远怀里。
章墨远放下手中的书,温声道:“累了?”
“不累。”
安静地靠了一会儿,章墨远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主动问道:“有话想说?”
林言大大方方地点头,“是有件事想问你。”
“嗯?”
想到中午蒋天纵的吞吞吐吐,林言没提他,而是换了一个方式问,“咱家现在好过了不少,你有没有打算……”
“什么?”
林言深吸了一口气,“你有没有打算纳个妾啊?”
章墨远愣了一下,声音也冷了几分,“为何会这么问?”
“我听说县令想把女儿嫁给你。”
章墨远神色缓和了下来,刚才林言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还以为他想替他纳个妾呢。
“新来的县令是知州举荐的,和他属于同一派系,他大概以为我也是知州的人,所以前面的确提过这件事。”
林言撑起身子看着他,急切道:“那你如何回答?”
章墨远挑眉,“你觉得呢?”
林言这下放心了,“没有就好。”
他就说嘛,章墨远上辈子可是个光杆司令,这辈子娶他已经是“人设崩塌”了,怎么可能还纳个妾。
不过说起这事,林言突然就有些好奇,“你娶我是因为那事么?”
“哪件事?”
林言伸手指指里头睡的四仰八叉的章糯糯,“就是和他有关的那件事呀。”
章墨远:“……”
懂了。
他想了一下,认真道:“自然是和这件事有关,不然我怎能认识你呢。”
林言点头,也是,按照书里写的,章墨远没多久就去省城考试了,此后便一路飞黄腾达,若不是那一晚,他们是没有交集的。
纠结这个好像没什么意义。
顿了顿,章墨远继续道:“但那只是一个契机,若对方不是你,我自然会找到其他的方式替你解除药性,这样的话便没有那一晚,更没有糯糯了。”
林言睁大了眼睛,章墨远这是在对他表白心意么?
章墨远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子,“需要我说的再清楚些么?”
林言摇头,不用了,他听懂了。
其实那些细节都不重要,他只要知道章墨远对他的心意就好了。
“那你以后都不会纳妾么?”
“不会。”
林言趴在他胸口,美滋滋道:“那就好。”
第二天林言把章墨远的态度转达给了林阿爹,林阿爹一听也放心了。
*
随着盐海县新县令的走马上任,关于上任县令纪高驰的消息也陆续传到了海河镇上。
林言和林阿爹去香料铺的时候,恰好听见旁边几个人围在一起闲聊。
“听说那狗县令家都被抄了,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弟媳娘家的邻居的表妹就嫁到了县里头,说是亲眼瞧见那狗县令被官兵给押走了。”
“我还听说是制盐工坊里头一个叫包五的大管事提供了账本,这管事还真是有些本事。”
“那可不,没本事人家能当上大管事?”
“也是。”
“不知道这新来的县令如何,可别又是个狗官,和那纪高驰似的。”
“嘘,不要命了你。”
沉默片刻后,又有人加入了闲聊,还带来了一个十分劲爆的消息。
“我听说官府抄家的时候,足足抄出三十几箱金子,金子啊,银子还不知道有多少。”
一听三十几箱金子,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镇上的老百姓虽说普遍日子好过些,但也没谁见过这么多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