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循心中也在暗骂自己说的都是废话,索性再也不抢救自己了,掀袍跪下。
就在这时,鸽部来信。
都越听到“咕咕”声,便去取了信,看完脸色大变。
他飞奔进正殿来报:“主子,紫鸢飞鸽传信说,宣大人还没回到宣宅,且跟着的暗卫把人跟丢了。”
宋北溟脸色倏地沉下去,撑身要起。
方循见状紧张地跪爬过来说恳求道:“主子,您的腿还是要多将养,为着以后还能上战场,您万万不可大意啊。”
宋北溟冷瞥了一眼方循。
方循跟了宋北溟,知道宋北溟这般神情已是极恼,他的吓得一哆嗦退开,伏首跪地。
宋北溟凝眸沉思,他反应快,猛地抓住了一条线索,问:“姜磊是不是快要到靖都了?”
都越道:“也就这两日了。”
“不好。”宋北溟脸色陡寒,人影一晃,轮椅上已经空无一人。
-
燕熙出了都察院,一路故意随着对方引诱的方向去。
越走越偏,渐渐出了城。
燕熙能发觉,护卫他的北原暗卫在路上已悉数被人甩开了。
眼下还跟得上他的,只剩下卫持风。
如此看来,刺客的身手,甚至在卫持风之上。
而且刺客还不止一个。
燕熙压抑了多日的情绪渐转兴奋。
他有一段时间没动过手了,文斓和刀刀的大仇虽得报,但没有手刃仇人,仍是遗憾。
现在有人亲自送上门来给燕熙消气,他眼中一贯的无辜和纯良沉下去,换上的是黑漆漆的冷光。
燕熙信步走着,随手扯了一条柳枝,一边走,一边摘着上面的叶子。
一片,两片,三片。
耳后来风了。
燕熙刚捏紧了柳条,先闻着了风里“枯”的味道。
他不可置信地怔了下,即时敏锐地卸去了肌肉里蓄满的力量。
几乎就在同一个瞬间,他眼里重新漫上了平日里清澈可人的亮度。
下一刻,如他所料,宋北溟靠近了。
而出他意料的是,宋北溟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
没有轮椅。
与此同时,就在燕熙脑袋上方,响起了刀剑相格尖锐的金鸣声。
来犯的刺客撕心裂肺地怒吼道:“宣隐小儿,还我姜氏满门血债来!”
第48章 风流胚子
刀上的力量如山压来, 交划的刀割出一道爆溅的火星,燕熙偏头, 躲开了差点溅到脸上的星子。
宋北溟察觉到他这讲究的动作, 在过招中还有余力轻笑一声,抱着燕熙转了个身,将燕熙护在身后, 扬刀卡住了对方追来的第二记重刀。
燕熙隔着宋北溟,品出对方有军刀的手法, 立刻就猜出对方是姜磊了。
姜磊能在姜氏这一辈里当上西境军的大帅,暂且不论其品性如何, 身手是极好的,据说力大无比,能一刀吹断马脖子。
在又一次被格住了去势时,姜磊认出了宋北溟的脸, 登时目瞪口呆:“宋——北——溟。”
宋北溟单手挑开对方挥来的第三刀:“知道是我,还打么?”
姜磊旋身, 越转方位, 追着燕熙砍去第四刀:“你怎么站起来了?”
宋北溟的手掌从燕熙腰间游过去, 勾着燕熙转了圈,把人拉着撞进自己怀里。
刀锋划转,他拨开了姜磊追到下盘的刀:“你刀都架到我的人头上了, 我再不站起来, 任由你欺负吗?”
姜磊愣了一下, 手臂上被划了一道细长的口子, 血水在地上滴出道道血痕。
姜磊忍着痛, 质问道:“传闻是真的?你和这个宣隐!”
宋北溟很了解对方的刀法路数, 越打越得心应手。
他想早点结束, 将燕熙轻轻推开了些,他的刀锋划过圆日,刀势中隐有风鸣,直指姜磊要害:“你听说过就省事了,再问一次,还打么?”
宋北溟的刀势太快太重,姜磊无法闪避,只能生生拿刀挡了一下。
金戈相击爆发出迸裂声,姜磊的刀锋豁出一道巨口。
巨大的力道震得姜磊双臂发抖,手里的刀险些脱手而出。
宋北溟的刀是路上遇到暗卫随意借的。刀不够重、铁也不够好,被他自己的力量给砍断了,他瞧着只剩半截的刀身叹气。
姜磊被方才那一刀逼得猛退几步,回头见宋北溟断了刀,顿时消了怯意,提刀就朝燕熙追去,高喊道:“姓宣的与我有灭门之仇,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很遗憾听到你这样说,我只好——”宋北溟弃了刀,跃身飞起,单手拎住了姜磊的后衣领,生生把人掼到地上,他拿脚踩在姜磊胸口上,冷峻地说:“送你上路了。”
姜磊被这一脚踩得呛出一口血:“你——”
宋北溟弯手截了姜磊的刀,在手中掂了掂重量,算是趁手,声音里浮出杀意:“你烦得很,不等三法司审你了,我先动手。”
姜磊看到自己的刀已横在自己颈侧。
他从刀锋中传来的悍然力度中察觉到了死亡的逼进,他恐惧地喊:“你竟然为了个男人!”
“他可不是一般的男人。”宋北溟冷哼道,“他是我男人!”
姜磊见宋北溟明明有杀意,却没有下刀。
他像是被猫抓住的老鼠一样被戏弄,感到被强烈的羞辱,破口大骂:“你还要脸嘛!”
宋北溟杀意涨起,他原本还想要多套一些姜磊的话,可这张脸骂人的样子以及背后做的事情实在让他做呕,他把刀锋扎进沙土里又抬起:“卖国才是不要脸,连骨头都不要了。”
姜磊听到了刀锋中灌了力的争鸣声,惊恐得瞳孔放大:“你——”
“按陛下旨意,你现在应该在锦衣卫诏狱待审,却没去报到,反而跑来这里,已是抗旨不尊。你在西境做的卖国事,证据确凿。”宋北溟刀锋沾血,“滚罢。”
手起刀落,头颅飞起一道抛物线,落在杂草丛里。
鲜血浇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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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口大的断口仍在喷血,燕熙微微偏身,避开了差点溅到鞋子的血。
他看到宋北溟的身手,心中是震撼的。宋北溟的身体条件太得天独厚了,刀法又凌厉强悍,果然如同汉临漠所说,宋北溟会南北刀法,所有招式都信手拈来。
燕熙原本还有些蠢蠢欲动,想着哪次有机会跟宋北溟过过招。今天见到在大靖高手中能排在靠前的姜磊,竟然在宋北溟手底下过不了十招,燕熙转而明智地决定,还是在宋北溟面前正经当个文官罢。
他这种用药养出来的体能,不是宋北溟的对手。
哪怕他用的是“荣”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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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溟将刀扔掷在姜磊的尸身上。
他回头瞧见了燕熙一脸嫌弃的神色,他脸上的杀气悄然散去,嘴角换上寻常的笑,问:“回家么?”
燕熙在烧红的夕晖里,拿鞋尖踢着石子。
他像是没瞧见杀人现场一般,如同孩童游戏那样把石子踢得老远,扬起脸笑无邪地道:“回啊。”
宋北溟看得一怔。
若不是亲眼见过这个人在早朝上曾拉首辅下马,会很容易被燕熙眼里的无邪而欺骗。
这个人的皮囊美丽又脆弱,好似等着人去划破,可里头跳动着的是一颗果敢强悍的心。
现在这个人又恢复到那种文弱又易碎的状态,美好得像是一碰就散了。
这个柔弱的美人,如今穿上了正四品的绯袍,绯色衬得雪肤更加透白,夜未降,可这人已经像月神一般降临了。
宋北溟走过去,拉起燕熙的手腕,走出两步,遇到地上一滩血,他的手往下滑,落在燕熙腰间,轻轻松松地一环,就将燕熙单手抱起,越过去了。
燕熙被抱得只能双肘抵在宋北溟胸前,嗔道:“做什么抱我?”
宋北溟把燕熙举得更高:“你不是怕鞋子踩脏了?”
燕熙被挤在宋北溟的胸膛里,只能伸长了手,搭在宋北溟肩头。
现场的血腥味不好闻,燕熙靠近了宋北溟,往那衣领上头无遮挡的肌肤靠近,用力地闻了一把。
而后眉头松开,懒懒地说:“是啊,卖国贼的血太脏,我不喜欢。”
宋北溟感到燕熙的鼻息喷在他脖颈,“荣”的热意烫着他,他身上“枯”的血像被唤醒了般变热,他偏头正好对着燕熙的耳朵说:“我的血你喜欢吗?”
“喜欢啊。”燕熙感到对方的气息钻进耳道,他又痒又舒服,声音开始变软,“你说,我一口咬下去,喝够了血,是不是就解了‘荣’的毒了?”
“不如你试试?”宋北溟将动脉凑到燕熙牙齿下,“朝着这个位置,用力咬下去,我的血很快就能放干净。”
燕熙的鼻尖在宋北溟的颈上划过,他被抱得很舒服,“枯”在尽职地安抚他,他逐渐地放松,慵懒又惋惜地说:“那多可惜,只能喝一次。”
“想天天喝?”宋北溟将人托起来,面对面抱着,“既然天天都想见我,为何还躲着我?”
燕熙被托着豚部,像大人抱小孩子的姿势,这让他有点羞耻,可他又贪恋着“枯”安抚,他就着被抱着的姿势,依偎在宋北溟怀里,感叹道:“你好高大。”
燕熙最近实在是太累了。
文斓走后的七日里,每天都有许多事情要做,他日夜里都受着“荣”的煎熬。经过上次与宋北溟亲密的接口勿,常用的清心汤全不管用了,到了夜里格外难熬。加上心中的恨意又正炽热,他没有一个夜晚是睡好的。
燕熙像在油锅上煎,每时每刻都在发疯的边缘,清心寡欲的自己早被抛却在前尘,他每天都想要宋北溟来抱他。
燕熙甚至在恨意偶尔空白的时刻,会幻想宋北溟来亲他。
“荣”的“欲”日渐强烈。
可燕熙不能认输,他偏要远着宋北溟。
他一边不喜欢自己变得这般欲望缠身,一边又本能地害怕着宋北溟那很坏很凶的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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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溟任燕熙靠了一会,发觉了燕熙的放松。
于是声音也变柔了道:“你并不意外我能站起来。”
燕熙道:“我知道你用的是‘枯’之后,就知道你的腿疾不是外伤。眼下‘荣’没有摧毁我的身体,‘枯’自然也不会让你真残。我一直等你自己站起来给我看,可你好不诚实,一直骗我。”
“我们彼此彼此。”宋北溟在燕熙眼里只看到逢场作戏的妩媚,瞧不到半分情真意切的意思,于是放弃了追问燕熙的身份,转而道,“别把话岔远了,说,为何躲着我?”
燕熙抱怨道:“你上次都想吃了我,我再不躲,要被你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宋北溟轻笑一声:“今天我也想要吃你,你怎么不躲了?”
燕熙侧脸压在宋北溟心脏上,听到里面有力的跳动。
他单手压在宋北溟另一边胸膛,感受到衣服下面贲张的肌肉,他忽然有点渴,有些心猿意马地道:“今天是个好日子。”
宋北溟的视线从下沉的日头移到苍穹另一边刚升起的圆月上:“每月的十五,都是你的‘荣’最难受的时刻,对不对?”
燕熙很乖地点头,额头正好磕着宋北溟的心口,磕得宋北溟胸腔里涨得满满的。
燕熙松懒地说:“今儿月圆,黄道吉日,适合报你的救命之恩。”
宋北溟双手轻轻掂着燕熙道:“宣大人知恩图报,真是令人感动。想好怎么报恩了么?”
燕熙被掂得舒服,凑在宋北溟耳边,又轻又痒地说:“你想要我怎么报呢?”
宋北溟气血一下就上来了,手劲刹时加大:“你知道你现在像在邀请我么?”
燕熙感受到那双手掌正用力包裹着自己的豚部,他身上也跟着古怪地热起来,不由挺身想要逃离。
却被那两掌牢牢抓着,摁进宋北溟怀里。
燕熙啧了一声:“小王爷,您好歹也上过裴太傅的课,礼义廉耻都忘记了么?抱人都快要抱出火来了。”
“我等了你十天。”宋北溟声音发哑,“你叫我静候佳音,就是让我天天孤枕难眠么?这般没日没夜地叫我等下去,好狠心啊,至少给个期限吧,微雨。”
“小王爷也有委屈的一天。”燕熙轻笑道,“好可怜啊。”
宋北溟学着他的语气道:“是啊,有人好狠心,天天遇着我,连正眼都不瞧。”
燕熙被逗笑了。
他抬指抚上宋北溟眼角,在那里划着圈:“哭一个给小爷看看,小爷就疼你。”
宋北溟道:“在这里哭多不好意思,回家哭吧。”
燕熙道:“回谁的家?”
宋北溟道:“回你的家,我跟你回家。”
“回家就要换我哭了是不是?”燕熙手指沿着宋北溟的鼻梁划到唇边,在那唇角试探着流连不去,他声音好软,“你现在的表情好吓人,你想让我哭对不对?”
“是啊,”宋北溟的唇追着燕熙的手指,想要叨往那狡猾的葱白,“所以你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才躲我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燕熙坏笑着逗弄他,“都说我少不更事了,不懂你们坏男人的心思。”
宋北溟发觉就不能对这个磨人的妖精心慈手软,你退一步,他就会得寸进尽。
于是宋北溟决定惩罚燕熙,在那根手指又划过来时,不容逃脱地叨住了。
燕熙身子一颤,状似恼怒地睨着宋北溟。
宋北溟不走了,停在路上,那就么望着他。
夕阳已经沉了一半,剩下的光只够照亮这两个人的上半身。无人的郊野,他们停在一颗高大的柳树下,交错的阴影里,腥红的蟒袍和鲜绯的官袍纠缠着,两人紧紧搂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