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鱼也随着他的脚步往后退,他知道这是屋顶,没有什么后路可退了,可是不后退也没有活路可言,这是他无比清晰的认知。
所以白小鱼看了下他脚边的酒壶,在退到这里时,用脚踢了酒壶朝他扔过去,并不是期望能打到他,而是推挡一下。
踢完他就飞快的往屋檐下跳,但是还没等跳下来的时候,脖子就被掐住了,那个酒壶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因为被那人接在了手里。
凌辰被他掐在脖子,往后倒了他一拐肘,但这人手掐在他脖子上纹风不动,在把那个水壶平稳的扔到下面水池里,一点儿声都没发出后,就空出另一只手准备把白小鱼脖子拧断。
白小鱼在情急之下只好下口了,抱着他的手使劲咬了一口,那暗卫没有想象到一个他跟兔子似的,被他这一下咬的皱了下眉。
白小鱼趁着这个空档从他臂弯下往下钻,已经到了屋檐了,白小鱼挣脱后往下跳,下面是那一池子水,他想掉下去也不至于摔死,还能摔出个动静来,也许他还有活命的可能。
但是他没有想到那个暗卫会抓住他,在他滚下来的时候搂着他腰跳下来了,他是执意要灭口,白小鱼在绝望之下去撕他脸上的黑面巾,但是那暗卫并不会让他看见脸,白小鱼只把他衣领处撕开了,在看到他胸口上刺着的‘鹰’后愣住了。
暗卫,又有鹰眼之称,皇上亲卫军中独特的一支,为皇上刺探军情、维护皇权,专职抄家灭门之重责。
当年国公府就是被这么查封的,暗卫查到秦国公与宿敌通奸的信件,于是不经审问,直接定罪,罪名诛心,让人死不瞑目。
白小鱼就这么看着那个暗卫冰封似的眼睛,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冷漠,他们是一群没有感情的杀手。今日就是他的死期了。死在同样人的手里,不知道可不可以用善始善终,轮回来形容。
很快就到水面了,那人夹着他跨过水面在平地上落下了,白小鱼被他丢在了地上,那人看了下手,那地方被白小鱼咬了一口,咬的还很狠。
落地的时候,就出血了。
他盯着那个牙印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握住了手,缓步向白小鱼这里走,白小鱼在地上蹭了几步后就放弃了。
暗卫杀人不问理由,见着亡,尽管他的义父告诉过他很多遍,皇家的人都很无情,他依然想要问一下,要不死不瞑目。
白小鱼手撑在地上仰头看他,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这个人笔直如剑的身影,他在他即将劈下来的时候开口了:“你们杀人都不问理由是吗?哪怕那个人是好人?”
他知道灭他秦家的人是先皇,秦国公功高震主,先皇不想他留下了,所以给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这些原则上跟暗卫都没有关系,可是白小鱼也恨他们,因为是他们搜集的罪证,或者说是他们把罪证嫁祸到秦家的。
暗卫抬起的手顿了下,白小鱼跟他笑了下:“明明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因为碰到了你,就该死了,这儿确实不是可以讲道理的地方。”
暗卫依旧一言不发,像是默认了他的话,白小鱼也苦笑了下:“没有想到我最后还是要这样死,当年我的家人被都尉府满门抄斩,而如今我死在你手中,也算是同一种死法,这大概就是命,我认了。”
暗卫掐向他的手骨节突出,显然是被他的话影响到了,他的整个人也越发的冷了,说话的话也如冰霜:“你是谁?”
他终于开口了,白小鱼从地上坐起来,用手整理了下衣服,整齐后才看着他:“我再问最后一句,当年镇国公府是真的通敌叛国了吗?”
白小鱼看着他笑,他死没关系,他想要临死前再试一次,他是镇国公的唯一后代,也就是余孽,理应好好查一下,查查还有没同党,那么他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因着这个能让现在的皇上重新查这个案子,那他就算死了也值了。
他也想如他义父说的那样,当一个平凡的人,平安顺畅的把这一生过完,但是他忘不了,所以他入宫了,为了能进来,他学了他最讨厌的刺绣。
他不想那么平安顺畅的活着,因为他晚上睡不好,四岁已经是有记忆的年龄了,他记得满地的死人,血流顺着井沿滴在他身上,他在井口望着天上的月亮,觉得那一轮明月都是红的。
以至于每一个月的月圆之夜他都无法入睡,每一年的中秋节他都不敢过。
他无法顺畅的活,他的内心不安。
那个暗卫像是被他说出的秘密镇住了,有一会儿才动了下,终于蹲下身来,抓着白小鱼衣领了,但他手在抓紧后却没有再收紧,只是把他拉到跟前,跟他冷漠的道:“你是镇国公的后人?胆子倒是不小,死到临头还能狡辩,但是,”
他又把白小鱼往前拉了下:“我不管你是谁,如果你还想好好活着,就不要再提镇国公府这几个字。还有,不要再让我碰见你,下一次你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说完后,冷冷的把白小鱼丢开了,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小鱼喊他:“你是谁!你知道镇国公府对不对?!”
他有一些沮丧,他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死了没关系,他要让皇上重新想起镇国公府,还他一个公道,但是现在很明显,暗卫不想理他。他这条小命不值得翻案。
“好,卡!”
这一段终于拍完了,张导喊‘结束’后,走回来的姜师傅先把凌辰从地上拉起来:“没事吧?”
他很用心的控制着力道了,但是也要问问,凌辰看他的手:“我没事,你……的手也没事吧?”
虽然他知道姜师傅手上的血是假的,姜师傅做过很多人的武打替身,非常有演戏经验,在落地的那一刻就自己用上了血袋,但凌辰还是要问问。
姜师傅爽朗一笑:“没事,虽然凌少你牙口挺好的。”
凌辰轻咳了声,刚才演的太紧凑,他是真咬了,等反应了一会儿才松下力道来。
“不过也没关系,我这手粗着呢,没硌着凌少你的牙吧?”
姜师傅以为自己要陪着凌辰来回8遍呢,哪知一遍过了,所以高兴之余也跟凌辰开玩笑了。这两天为了今天这场戏,他们没少担心。
“哈哈,老姜,我就说信得过你,演的非常好,非常帅气!凌少你演的也非常好!第一次一遍过啊!”
周副导演甜言蜜语,这一场挤压在最后的戏终于拍完了,这一集就可以去剪辑了,今天是周二了,还剩最后两天,希望另一集也能跟今天一样拍的这么顺利。
他想的很好,但实际上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当然这是后话。
这一时刻剧组里的人都比较高兴,这次没有其他的演员,所以只要道具组及摄影师等工作人员,能在10点前顺利收工就很好。
因为凌辰最晚就拍到晚上10点。
柏容凛来接的他,这次也在片场外面等的他,不过离他们也不远,他的车换了一辆黑色的,比较低调,在一众豪车里并不明显。凌辰要不是看他迎过来,都找不到。
柏容凛几步就走到他跟前了,先抬手试他额头:“累不累?林冬跟我说拍了一下午的武打戏份。”
又是这个动作,凌辰挡了下:“不累。”
但柏容凛还是把手贴上去了,摁着试了半分钟才松开:“是不发烧了。”
凌辰看着他吸了口气,这个人真的那么关注他肚子里的孩子吗?
柏容凛顺便又摸了下他头发:“怎么了,这个表情?想吃点儿什么?”
凌辰往前走:“不吃了,我们回去吧。”
都10点多了,他不想麻烦柏容凛了,现在欠的越多,后面他就会越惨。
虽然他要等着那个结局到来,可能不跟柏容凛牵扯的就不会去麻烦他了。
两个人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凌辰不善言辞,也不太了解这个世界,就不怎么说话,不过柏容凛这个人修养非常好,从不会让人冷场,问他的话他还能回答出来。
“今天张导有没有发火?”
这个问题凌辰只一顿就回答他了:“没有。”
不仅没发火还笑得肚子疼呢。
柏容凛从张导的晴雨表里能听出今天凌辰过的好不好,虽然林冬会跟他说一下片场的事,但他还是想听一下凌辰自己的感受。
现在凌辰的语气略带嫌弃,那就是比较轻松,看样子今天过的很快乐,柏容凛想着林冬发给他的花絮也想笑。
凌辰看着他:“怎么了?”
“没事,那今天的拍摄进度不错了?”柏容凛转了话题,要是告诉凌辰了,他再气的不演戏了。
凌辰点了下头:“凑出一集来了。”
“那真是太不容易了。”
柏容凛感叹道。
凌辰说话语气凉薄,这么大的岁数老气横秋,让听的人想笑,柏容凛极力忍着,凌辰自然也听出他言语里的戏谑了,看着他:“我觉得你在看热闹。”
柏容凛立刻道:“谁说的,我天天关心着呢?”
“是吗?”
“那当然了。”柏容凛斩钉截铁的跟他说,他对这部剧持放任态度,这部剧是他让凌辰拿来练手的。
虽然这么说对其他演员及导演很不公平,但也没有办法,凌辰的演技就在那里摆着,他总不能把他逼坏了。
凌辰这小孩挺聪明的,但是聪明不代表天生就能上手,他从没有学过演戏,年龄也小,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他理解凌辰的处境,不对他做过多的要求。
柏容凛转移了话题:“剧组里人多,那些演员都认识了吧?今天对戏的人有哪些啊?”
凌辰跟他说了些,柏容凛就给他解释了下这个前辈的来历,演过哪些电视剧,演技特点。
这是柏氏旗下的影视公司,柏容凛对艺人还算了解,也算是为凌辰科普了下,这些天他没有顾上去了解跟他搭戏的这些人。
凌辰就听着,偶尔点下头,每一天对戏人都挺多的,因为是宫廷戏,皇上的妃子不少,他现在只熟悉了名字。
柏容凛看他认真点头的样子跟他笑:“不用特意记,他们会认识你的。”
凌辰嘴角牵了下,应该说现在没有几个不认识他的,跟他重拍八次,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如果能写上他的名字扎小人也想做了。
柏容凛只笑:“我跟你说这个不是让你记,是想说这些演员都有经验,他们会带着你入戏的,你就放开了演,不用怕被NG, ”
不用怕吗?凌辰笑:“张导怕。”
这小孩轻易不说话,一说话就划重点,柏容凛乐了下:“这是他该忧虑的事,作为一个导演就要适应电视剧的节奏,好好把控。”
柏容凛的话里带话,凌辰看了他一眼,果然他继续说:“张导以前拍电影的时候时间充足,所以每一帧都讲究细节,不考虑演员突发状况及档期,也不考虑制作成本,他现在该好好考虑下了。”
凌辰看着柏容凛,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制作成本,也就是说他考虑的是这个,至于前面的什么演员突发状况及档期,就是捎带着说的。
“怎么这么看我?”凌辰看他的眼神跟看黄世仁一样,柏容凛没忍住刮了下他鼻子。
凌辰拍他手:“你别碰我!”
柏容凛轻咳了声:“我为什么不能碰?”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不对,凌辰怎么也是19岁了,他不能跟对待小孩一样对他,但得给他点儿时间改,他以前就是把他当小孩看的。
再者,他心里还有点儿不舒服,中午的事他还没忘呢。他柏容凛才是他凌辰的伴侣,作为伴侣,他凌辰的整个人都是他的,碰下鼻子就怎么了?
前面开车的周叔都在笑,柏容凛脸色也有些讪讪的,他快要被凌辰带沟里了,行为都幼稚了。
“你……烦人。”凌辰深吸气后咬出了几个字,看着柏容凛理所应当的表情,凌辰哼了声给他解释了:“你是个资本家,就说的好听而已。”
柏容凛被他指控,眨了下眼:“我本来就是个资本家啊。”
凌辰把脸正回来,看着前面的路浅声道:“张导还说你是影帝呢?”
把他高看了,他想张导肯定也是奔着柏容凛是影帝的原因才投奔他的公司的,以为会给他最大限度的支援。要是让张导知道他是这种想法,不知道要多伤心。
柏容凛声音带笑:“那就多谢他高看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说着气人的话却丝毫不让人反感,再加上他这张脸,凌辰都怀疑他拿这个影帝名不实。
这是个看脸的社会,柏容凛的演技有待考验!
两个人聊的这一会儿快到家了,这个时间点路上不堵车了,离凌老爷子家也近,所以周叔跟他们俩笑道:“柏先生,凌少爷,我们一会儿就到了。”
他们俩现在跟斗气的小孩一样,柏先生也难得这么幼稚了,周叔失笑。
“好。”柏容凛拉了下凌辰的手,跟他笑着说:“别生气了,咱们到爷爷家了,要让爷爷看到我把你惹生气了,多不好。”
凌辰无语,他哪儿生气了?
车稳稳的停下了,两个人下车了,凌辰今天在片场滚打摸怕的,就算换了衣服,也没顾上洗澡,所以先去洗澡了。
凌老爷子看他这么忙碌跟柏容凛笑道:“今天拍戏很多吗?累不累啊?他拍的是什么啊?”
凌老爷子虽然也是这部剧的投资者,为凌辰投资的,乐器制造公司相关联的产业就有影视文化这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