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尔:“其他人还不知道冕下不见的消息。”
沫尔:“他们只会比我更……难糊弄。”
夏佐:“……你想说的不是更难糊弄,而是更疯吧?!”
不过想到当天自己和克里斯汀的谈话,他还真有些微妙的心虚。
……不会真的是因为自己,克里斯汀才不告而别吧?
不,虽然克里斯汀身上迷雾重重,但他不是这样的人……
可谁能来管管他的信徒!!
突然间,夏佐灵机一动,转移仇恨:“你为什么不往纠察塔那里想?有可能是他们带走克里斯汀!他们的目的本来也就是控制教堂!”
沫尔皱起眉:“冕下是不会……”
可是想到自己敬爱的冕下,因为信徒的缘故,而时常受到本不该承受的恶意时,她又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金发少女的怒意值逐步攀升。
这次是真的在攀升。
面对夏佐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下死手,她还是愿意相信褐发少年的人品的。但是纠察塔……
鬼知道冕下落在他们手里的话,会被怎样对待!
“纠-察-塔。”
和神使形象格外不符的阴测测的话语,从她的牙缝中挤出。
……夏佐默默后退了一步。
不过看着金发神使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他一时间也皱起了眉,开始有些担心起平时根本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的克里斯汀了。
对方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沫尔的能力的确非同凡响,他这两天跟着对方,也知道了纠察塔来这里的确切目的,就是尽力查清楚教堂的结构和成员,并尝试策反,在能够获得新的势力的同时,野心直指克里斯汀。
夏佐莫名有些想要叹气。
克莱斯特家族,西泽尔,做错了什么。
他从领口拉出那条串了那块天赋结晶的吊坠。
……他不知道这里面会不会存留有西泽尔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但可笑的是,厄休拉离开后,他的身边竟然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挚友的存在。
他带着这块天赋结晶,他也只有这块天赋结晶。
「夏佐。」
一道声音从脑海中直接传来,听起来似乎有些无奈:「沫尔一个人去了最近的纠察塔分塔,那里有能够完全克制她能力的天赋持有者。」
夏佐怔了怔,回过头,果然看到黑发先知披着白金色的祭衣礼服站在那里,身披朝阳,仿佛远行过后,身上沾染了些许水雾。
那一瞬间,他似乎被阳光穿透,湮灭于空气之中。
夏佐握了下拳。
他平日里,其实并不是很想见到克里斯汀。
就如同这次一般,这样的场景,让他一瞬间想起了,西泽尔带着笑容消逝的那一次。
夏佐没有再回避,而是直截了当道:“你很像西泽尔。我不会再认错,但你……很像。”
黑发先知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夏佐别过了头:“我能赶上她,放心吧。”
「稍等。」
褐发少年没有回应这句话,原本已经蓄力的肌肉却乖巧地放松了下来。
振翅的声音传来,他回过头,瞳孔微缩。
——原本就仿佛神明降世一般的黑发先知,此时背后多出了三对纯白无暇的羽翼。
三对白色羽翼缓缓伸展开来,不但不觉得复杂和臃肿,反而更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华丽。
如果硬要联想,大概会让人瞬间想到教堂中的壁画。
「是机器。」克里斯汀解释道:「否则的话,行路太不方便。」
呆滞的夏佐:“哦,哦。”
夏佐(持续恍惚中):“沫尔会兴奋致死的……绝对会的吧。”
克里斯汀:「……倒也不会这么严重。」
在夏佐听不到的地方,漫画意志在万分可惜地唉声叹气:「为什么就非要符合人设呢?为什么——可以选择的炫酷代步工具明明有那么多!不过coser们的经费大概又要爆炸了。」
西泽尔:「……」
如果不是没找到合适的材料,他甚至原本想做一顶能悬起来的圣母光环来着。
西泽尔熟练地在脑海中屏蔽了漫画意志的声音,开始载入剧本。
与此同时,速度不是特别快,却格外合乎人设的六翼完全伸展开,将他整个人带到了空中。
教堂附近的信徒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然后便将双手交叠,安静又虔诚地放在胸前,注视着天空中那个六翼身影的目光热烈而忠诚。
“我伟大的天父,圣洁的天主——”
“荣耀为您俯首!”
“人皇向您拜叩!”
看不见的信仰汇聚成的金色丝线汇聚在空中的黑发先知身上,发生着潜移默化而不为人所知的改变。
至于克里斯汀直观感受到的,只有能量前所未有地丰盈了起来。
——毕竟现在信徒的基数,已经不是之前所能够比拟的了。
他没有再多耽搁,估算着沫尔的速度和能力,身后的六翼微扬,乘风而起,和奔袭的夏佐一同赶往最近的纠察塔分塔去。
那座塔规模并不大,却距离教堂足足有上百公里,如果是普通人,绝对是无法在教堂和这座纠察塔分塔之间来去自如的。
可无论是沫尔还是克里斯汀,都拥有飞行的能力。
而成长后的夏佐全力奔跑的速度,甚至能更胜一筹。
现在普通的速度能力者,已经再也不能从他的手里,占到任何便宜了。
就在即将抵达目的地的前一刻——
「弗莱曼。」
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飘渺音色,出现在夏佐的大脑之中。
他也奇异地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就和往常的任何一次一样,他的战斗本能和直觉,迅速锁定了其中最有威胁的一个天赋持有者,全力以赴、心无旁骛地,冲了过去。
安宁。
这是夏佐唯一的感受——哪怕,他正在以生命为赌注来战斗。
而另一边的沫尔,刚刚被一只长矛刺穿了左边的翅膀。
在不受控制从极高的高空中向下坠落的那一刻,她也没有什么害怕,甚至还能露出一个笑容。
当金发的神使在濒死之时露出笑容,她的敌人都感到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金发少女曾在濒死之际遇到了她永恒的神明。
这对她而言是幸福,而不是恐惧。
这一次,神明还会出现吗?
会的。
——下一刻。
她落入了一个冰凉却格外柔软的怀抱之中。
纷飞的洁白羽毛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感受到那股熟悉而又亲切的气息,和隐隐约约的黑发,以及白金色的祭衣礼服。
金发少女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如同冬夜里的篝火那样的亮。
那有着六翼的神明温柔地接住自己的信徒后,就抬起了头,明明双目被遮住,却也能让人感受得到他那完全无法被忽视的目光。
「我听到了你们的心声。」
用长矛穿透了沫尔左翼的男人,也被自己的武器穿透。
「数罪加身,而无分毫悔过之意。那便唯有……以杀止罪。」
有一个精神类天赋能力的黑发先知声音平静,哪怕是对着杀死“西泽尔·克莱斯特”的仇人阵营,他也依旧是如此,仿佛对此毫无感情,只是公事公办,就像是永远公正而毫无偏颇的审判者。
夏佐回过头看到这一幕,巨大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他无法忽视层层袭来的违和感。
克里斯汀面对信徒都能心怀宽容和喜爱。
可他的族人,甚至可能是——仅剩的最亲近的人,死在了外人手里,他的表现,竟然仅仅是如此吗?
他不是没有情绪,但……
不合情理。
第69章
夏佐其实一直觉得, 克里斯汀有些过于理智。
或者更确切一点的说,是情感淡薄。
他的情绪波动仿佛永远维持在一个极其微小的范围之内,永远是很淡很淡的、浮于表面的样子, 甚至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感情,平时表露出来的那些,又是否全都是伪装。
如果说在面对信徒时, 他被分成无数片的仁爱在个体身上就会显得有些微小, 可当自己的亲人被杀害, 看到仇人, 他竟也是这么冷漠吗?
夏佐突然觉得, 克里斯汀像一个真正的“神”。
而不是他之前认为的那个, 悲悯着众生的“好人”。
不过现在的情况并不是能让他想那么多的时候。在不小心掀了一块地板后,夏佐发现在这座纠察塔底下, 也关押着一些力量不强大的幼年体深海怪物。
与此同时, 他的身后传来羽翼挥舞的声音,是克里斯汀也来到了这里。
黑发先知的目光似乎透过绢布看到了前方的景象,夏佐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感想,只能听到克里斯汀缓缓说道:
「这些都是单纯的怪物,并没有人性。应该是纠察塔想要仿效联邦做什么实验, 但还没来得及开始。」
「——沫尔。」
克里斯汀对先前受了伤的沫尔平静说道:
「杀了它们。」
金发神使没有任何质疑,甚至对自己还在流血的翅膀视而不见,当即重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毫不犹豫地挥了下去。
站在地下室上方的夏佐沉默了片刻,有些干涩地说:
“……你不用特地让她去做, 我知道这些东西对人类的危害, 不会心软的。”
明明他毫发无损, 战力也比沫尔要高, 无论怎么看都是清理的最好人选,可黑发先知还是选择了沫尔,而不是他。
黑发先知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任何的不适和恼怒,只是温和地解释道:「我知道,但你的好友总归和它们有些联系,杀了他们对你来说很可能是一种伤害,弗莱曼。」
而沫尔也很快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面对这里隐藏的强大天赋持有者,她是被完全克制,但对付几个被关押起来的深海怪物,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冕下。”身上的伤完全不能压制住她的激动和怒火,沫尔当即对着克里斯汀行礼,声线平静,说出口的话语却让夏佐瞳孔骤缩:“我请求您……赐福民众。”
她抬起头,自下而上地注视着什么都没有说的黑发先知:“联邦和纠察塔经历千年,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他们在压榨您的子民——这里是地狱。”
黑发先知似乎微微叹了口气:「这会造成战争,沫尔。」
沫尔眼睛亮亮的:“不,不会的,冕下。我们没有敌人。”
“万物都将臣服于您的荣光之下。”
“您是众生之父。”
……
……
夏佐第一次失眠了。
他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能回想起沫尔那幅狂热的表情,和口中那几乎让他心神不宁的话。
如果说是要推翻联邦或者纠察塔的话,他很赞同。唯二要考虑的,只是战力足不足够的问题,和普通民众的想法和生命的保证。
但沫尔的措辞让他感到莫名不适。
他想要告诉对方,克里斯汀之前说的话并不错,他是神职,是代行者。他并不是神。神明早晚有一天会苏醒,你说这样的话其实是在害他。
可他却忍不住毛骨悚然——
克里斯汀自己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呢?
夏佐依然觉得他克里斯汀不坏,但他是否善良,和他是否想要成神——可是并不对立的两件事。
有时候,对某一个人的态度和印象就是在点点滴滴之中建立起来的。
夏佐现在面对克里斯汀的心态,已经和最开始发生了巨大的偏移,这种偏移潜移默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黑发先知仍然是悲悯众生的神子,可夏佐对他时的心态却变了。
他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找克里斯汀谈一谈。
就和往常的每一次那样,黑发先知依旧早就预料到他会来似的,早早的等在了庭院中,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已经长得无比高大的长桂树。
夏佐打开门就看到了这样的黑发先知,不由得顿了一下。
在夜色的笼罩中,有那么一瞬间,他又将对方看成了黑色长发的西泽尔·克莱斯特。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克里斯汀·克莱斯特?”夏佐一边走近,一边念出他的全名:“你来到这里,又是因为自己的意念,还是家族的……授意呢?”
“还有,你一直在回避和西泽的关系,说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褐发少年最后站在了他身前。
黑发先知说道:「你在怀疑。」
夏佐点头:“是的,我在怀疑。”
黑暗中,克里斯汀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西泽已经死了。你在执着什么?」
他慢条斯理地,平静地说道:「你需要朝前看,夏佐。你是一个神职,你就不想为众生做些什么吗?」
——熟悉的语气。
——熟悉的称呼。
这种语速、咬字、乃至尾音微微上扬的戏谑意味,他从来都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夏佐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你就不难过吗,学习你至亲的语调来……刺激我……?”
不过此时他也深刻地认识到了,克里斯汀之前说过的,“西泽尔是我最亲近的人”的真实性。
如果不是过分熟悉,是不可能将对方的腔调和习惯,都拿捏得如此一清二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