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醉了,目中泛起了淡淡水汽。他又好似没醉,哪怕身体再是醉态横生,他那目,却又十分清明,含着微微笑意,犹如春意桃花,勾得人心神荡漾。
男子心头猛地一紧,再是不敢瞧他,一连饮了好几杯酒,亦是不能将杂乱的心绪平复。
不止是他,其他人亦是发现了夜澜仙尊今夜的不同之处。
淡漠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柔色,清冷的眸子里带了几分笑意,整个人看起来都比之以前要平易近人得多。
这些人看在眼里,心思渐渐变得大胆了些许。
有人再次端酒上前,开口亦是恭祝敬畏之语。但待那杯酒下肚后,此人立马一伸手,从储藏袋里拿出一把佩剑来,满脸苦恼的看向台上的仙尊。
“仙尊,在下曾有幸入得九邢秘境中觅得此剑,但多年来却始终无法将其拔出,在下斗胆,可能求得仙尊为在下解此一惑?”
花无眠垂眸,看向了那人手中的那把剑,手指微勾,那剑便如同受他召唤一般,从那人手中飞出,直朝他飞来。
那剑气势汹汹,惊了剑主人一身冷汗。
花无眠却不以为意,在剑要刺中自己时,中食二指一并,将其定在了自己眼前。
他瞥眸看向剑主人,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而后在中食二指聚灵,缓缓抹向剑身。
那嗡鸣不止的剑立马变得安静下来,缓缓的落在了花无眠的桌子上。
花无眠十分淡定的拿起剑,将剑从剑鞘中抽出,仔细看了看,忍不住攒道:“剑鞘为千年火龙龙骨所制,剑身却是天山上的万年寒玉而成,面上看来是火之灵器,实则为冰之灵器,你灵根为火,火冰相克,它自然不愿认你为主,为你所用。”说完,花无眠一挥手,将剑又送回了那修士手上。
修士将剑接过,细细的抚摸着它,心中一片惆怅。
剑是把好剑,可惜他用不了,那这剑拿在他手里,也和破铜烂铁无异。
世人皆知,夜澜神尊是冰水双系灵根,又是个罕见的无情道剑修,一手潋滟剑法使得出神入化。
若是这把剑能为他所用,倒也物有所值了。
修士握剑的手紧了紧,有些不舍的用指腹摩擦着剑身。好一会,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目中之色坚定,再次从座位上走出,双手捧剑,单膝而跪。
“夜澜仙尊,既这剑与在下无缘,在下便想将此剑赠予仙尊,不知仙尊……”他有些忐忑,怕对方不肯收。
哪知——
“好啊!既然你有此心,本座就收下了。”花无眠说完,再次朝那剑勾了勾手。
剑这一次没再鸣响,乖巧的落在了他手上。
修士:“……”
怎么和预想中的不一样???
但……
抬眸看向高台之上,一身雪衣的仙尊认真的抚摸着那把剑,唇角微勾,满眼都是欣喜之色的样子,修士看着,只觉心也跟着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
花无眠很是喜爱这把剑,倒不是因为这把剑有多好,而是因为沈夜澜的剑太烂了。
想他沈夜澜怎么说也是修真界第一剑修吧,结果连一把像样的剑都没有,实在有失修真界第一人的风范。
花无眠将剑小心的收入沈夜澜的储藏袋中,继续畅饮着杯中酒。
许是看到刚刚那人的求助,亦或是赠剑没被拒绝的缘故,剩下的人便也跟着大起胆来,有样学样——
酒过三巡,堂内之人终于都一一向沈夜澜表达了关心之意,而花无眠,也赚得盆满钵满,收到的东西占满了沈夜澜储藏袋的所有空间。
他面上依旧在默默的饮着酒,识海里却在细心的将刚刚收到的东西做分类,将那些有益于沈夜澜的东西挑出,放在比较显眼的地方,以便他以后取用。
这些人虽看起来都心怀不轨之心,但又不得不说,他们对沈夜澜,倒还是真不错的,极品灵丹仙药这些东西就不说了,竟然还有人送了个凤凰蛋给他。
花无眠饶有兴致的捏起那颗蛋瞅了瞅,正待收入自己囊中之时,忽听得有人道:
“江晚,听说你娘出自舞窑,那你定受她真传,想必这剑一定舞得不错吧?”
闻声,抬头。
花无眠便见高台之下,一个身穿蓝色道袍,身材微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对着另一个少年叫嚣着。
被叫嚣着的少年身材修长,长相俊美,安安静静的站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边,面对如此不逊的言语也不恼,面色淡淡,不言不语。
反是他旁边的中年男人微微蹙了眉头,朝微胖少年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厉声道:“江淮你喝多了。”随即,他抬眸看向身边的少年,对他道:“扶你师兄回去休息。”
少年闻言,朝中年男人作了一辑后,缓缓走向那个名为江淮的少年,“师兄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哪知那个名为江淮的少年却并不领情,也没把中年男人的警告当回事,反越发放肆,在少年将手伸向他时,他猛地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将他拉得靠近了自己,笑得不怀好意,“江晚师弟,你看这会大家酒意正浓,你作为京城第一的舞妓之子,不如为我们这些人献上一舞,助助兴如何?”
话落,安静的大殿各处,立马传来了窃窃私语之声:
“这就是那位名动天下的舞妓,灵姬之子?听说他是无令堂堂主的私生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看那少堂主的反应,肯定错不了。”
“这少堂主也太不成体统了吧,竟当着仙尊的面如此放肆。”
……
青云真人见状,微微变了脸色,但不等他开口,那中年男人已是坐不住,一抬手。
立马,他身后的站着的几个弟子忙朝江淮走去,将他拉离了江晚,念叨着:“师兄,你醉了,我们带你回去休息吧!”
也不管江淮愿不愿意,就强行将人带了出去。
而堂内的声音不但没因此而停歇,反越来越大起来。
江晚面对着众人那并不算小声的议论声,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朝花无眠和青云真人一拱手,道:“扰得仙尊和真人饮酒了,弟子自罚三杯,以表歉意。”
他说罚就罚,三杯酒下肚,也不过一瞬间。
青云真人虽不满,却也只能一笑置之。
花无眠对其他宗门门主的私事不感兴趣,对于那些窃窃私语更是无意去听。
对于酒,他向来是来者不拒的,因而在江晚喝下三杯后,他自然也没有落下,与之一起饮了三杯。
只是他酒杯还未放下,忽听得人群中有一人道:
“久闻夜澜仙尊有着倾城绝世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就是不知传说中的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潋滟剑法可否属实,趁着今日都在,夜澜仙尊何不为在座的各位舞一段,让在座的各位也长长见识?”
第10章 第 10 章
此话一落,大殿之内立马变得鸦雀无声,都在为这个如此口无遮拦之人默默捏一把冷汗。
男人却不自知,晃晃悠悠的起身,环顾了一遍四周又道:“都说夜澜仙尊的潋滟剑法引以以柔克刚之法而成,出剑时动作柔美,堪称一绝,在座的各位,难道就不想见识见识吗?”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有期待,有不满,有责备,纷纷将目光落在说话之人身上,却是无一人敢出声附和或阻止。
青云真人脸色难看极了,厉色看向那人,正要出声之时,却见一旁的仙尊缓缓伸起了手。
这是要他不要插手的意思吗?
无奈,青云真人只得将既出之语又咽了回去,愤愤的看向说话那人。
花无眠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抬头看向那人,眉眼含笑,目若星辰。
说话的是一个醉意熏熏的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微胖,着一袭青衣,腰间挂着的,是三清殿的玉牌。
花无眠径直将目光落在那人腰间的玉牌上,还未开口,男人身边的白发老者坐不住了,缓缓起了身。
他忙朝自己身边的弟子使个眼色,随即对着花无眠拱了拱手道:“在下门下弟子喝多了口出狂言,是在下管教无方,还望仙君恕罪,在下回去必将对他严加管教。”
说话间已有小弟子架住了那个男人,正要将人往外拖去。
男人不服,愤愤道:“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没有醉,你们放开我……”
花无眠挑眉看向那人,摆了摆手,虽一语未言,但那架着男人的小弟子们却猛然感觉有一股真气冲向他们,逼得他们不得不放手。
老者见状还想说什么,却陡然对上了仙尊的眼,惊得立马住了口,缓缓的坐了回去。
男人得了自由,又看花无眠仍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以为对方并不在意自己说的这两句话,反越发大胆了起来。
他道:“仙尊如此天人之姿,舞剑的姿势一定风华绝代,若是仙尊能屈尊降贵为在座的各位舞上一段,想必在座的各位今后会更加尊敬您的。”
他以为他在夸赞对方,实则暗讽不自知。
堂内之人皆为之倒吸一口凉气,谁都不敢再说一句话,就连那三清殿的老者,都惊得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他现在只盼仙尊亲惩小弟子后能消气,莫要因此记恨上他们三清殿才是。
花无眠静看着他,想着若是这会直接将人大卸八块了,算不算是违背沈夜澜那个用他的身体,做出有辱宗门事情的条件。
也就是一恍神的功夫,一个穿蓝色道袍的少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那男人身边。
他先是朝花无眠作了一揖,随后又朝男人拱了拱手,道:“今夜有幸能与仙尊共品佳酿,乃是我等在座的各位三生有幸,为感谢今日仙尊百忙之中抽出一空来此赴宴,在下愿自奉上一支剑舞,为在座的各位助助兴。”
说话的人,正是一开始被要求着舞剑的少年,江晚。
江晚本是好意,想给男人找个台阶下的同时,挽回这个让仙尊难堪的局面。
哪知,那人并不领情。
他十分嫌弃的看了江晚一眼,轻蔑道:“你一舞妓之子,怎可与仙尊相提并论?莫要抬高了自己的身价。”
江晚被他人辱骂也不恼,只定定的盯着台上的雪发青年,等待着他的肯允。
花无眠随意的瞥了江晚一眼,忽而轻笑出了声。
这一笑,虽仍是那般平易近人,却凭空惊了在座的众人一身冷汗。
就在大家都猜测男人会怎么死时,花无眠一伸手,那把刚刚才被他收回去的白玉剑又被他召唤了出来。
“潋滟剑法啊……”他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中的剑,语调里听不出半分起伏,“又名万剑归一,出剑时,一把剑会幻化出万把剑同时刺于敌人,将其神魂尽数碾碎。”
他说话间,男人好似真正见着了白玉剑朝他刺来的样子,那剑剑刃泛着寒光,在他面前陡然幻化出了数把利刃,齐齐插入他的身体各处。
顿时,痛觉从他的身体里的每一处传来,疼得他就连嘶吼,都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紧接着,他两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胯间一阵潮热之感传来,竟是被吓得直接失了禁。
堂内有人见状,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但立马的,他又捂紧了自己的嘴,将那笑声掩了去。
花无眠恍若未闻,继续道:“你若真的想让本座舞,也不是不行,只是刀剑无眼,若是本座等下不小心伤了谁,你……”他突然含笑看向男人,柔声细语道:“你可别后悔。”
男人惊恐的看着他,眼前还浮现着刚刚那被万剑穿心的场景,身体的痛觉还残留在体内,此刻看着高台上的花无眠,就像见到了恶鬼一般,尖叫着朝殿外爬去。
花无眠看着他那个样子,勾唇露出一抹冷笑来。
随即,他又默默对沈夜澜道,永堕幻魔,那是他自己修为太浅,看不破,本座可没做违背条约之事,你可莫要冤枉了本座才是。
然而,沉睡中的沈夜澜,并未能将他的话听进去。
酒喝到这种时候,花无眠已是失了兴致。
倏然起身,他也不去看台下众人的反应,淡淡的朝青云真人丢下“乏了”二字后,便离开了此处。
众人见状,在花无眠离开之后也一拥而散。
江晚回头看向花无眠刚刚离去的方向,稍思片刻后,便追了过去。
虽然晚上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这顿酒,花无眠喝得还算尽兴,因此他的心情也不算太差。
出了紫云殿后,花无眠并未回凌云派给他安排的住所,而是去了另一边的后花园里。
此时正值盛夏,若是他猜得没错的话,菊花应该开了。
他漫步来到花园处,果然不出他所料,后园的菊花开得甚是娇艳。
花无眠四下看了看,见没人之后,伸手采了一朵,插入了沈夜澜发间,而后来到池塘边,兀自观赏了起来。
池塘的倒影中,一个雪衣美男蹲在塘边,他容颜极盛,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般,白发如静雪,长睫若鸦羽,眼角点着的那颗红色泪痣妖艳至极,仿若凤凰泣血。
此刻,他幽深的凤目里正泛着点点水气,眼尾泛红的模样,给清冷的面容之上平添了几分欲色,好似那高山之上的雪妖,又冷又魅。
如此姿容,纵是花无眠自觉见过六界无数美色,也还是忍不住为之动容。
“真是妖孽。”他轻轻叹气,伸手抚上了自己的面颊,喃喃道:“本座就摸一下,能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