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顾砚这种如今才去领令牌的,少之又少。
帮他填写报名表的弟子还特意询问了他两遍,是不是真的只有他自己,问他要不要找点朋友组队行动。说散修经常有结伴行动的,只需要到时决定好是谁去参加、别闹出来排名靠前拿到奖励分配不均的矛盾来就行,又提醒他后续的任务可能会极费时间。
只他单独一人的话,可能会分身乏术。
既然如此,那就有备无患嘛。
顾砚略想了想,多交了四百灵石,额外连通了两个试炼令牌。其中一枚被鱼池知道后,软磨硬泡的要了去。
另外一枚……他打算留着给楚月凝。
也不知道楚月凝何时能恢复修为。
才分开不到半年,他都有些想念那人了。
当初楚月凝问他的那个问题……
正思绪纷杂,忽觉手中鱼竿被拉扯着略微下沉,顾砚猛地回过神来,手中丝萝藤蔓瞬间暴涨,沿着鱼线飞快的探进溪水里。
片刻后,从水里拽出来个浑身黑毛,像猴子又像是婴儿的小玩意。
拎在手里沉甸甸的,不停的往下滴着水。
小东西被他捆了还不消停,晃着丝萝藤上吱哇乱叫,鱼池晃动着竹筏凑过来看,“妈呀,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能够长得这么丑呢?”
他凑得太近了些,被其“噗嗤”吐了满脸口水,胖子瞬间怒了,抬手就要过来掐那只小东西,“好啊你个丑东西,居然敢冲你鱼爷爷吐口水,看我不把你撕扯个稀巴烂!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顾砚无奈叹气,“小心翻船。”
竹筏狠狠地摇晃了两下,鱼池在上面站立不稳,也就消停了要过来动手的心思,坐在竹筏上小声嘀咕,“真是奇了怪了,我明明姓鱼,怎么会水性不好呢?”
他也认真请人教过游水、潜水,偏他就跟水有仇似的,不论江河湖泊,静水动水,反正是落水即沉,不论他怎么在水里扑腾都没用。
而且一沉就沉到底,很快便需要人来捞他。
顾砚奇怪,“……这问题你问我?”
鱼池,“我只是纳闷嘛!难不成是我姓鱼,却没有长鱼鳔的缘故?所以注定了我不会浮水?”
抓到了罪魁祸首,顾砚拎着那个小东西去交任务,鱼池仍旧与他同行,下了竹筏赶紧去吸霜狼,将其抱在怀里又揉又捏。
霜狼还记得当初在秘境里被他溜着跑、怎么追也追不上的仇,压根不想搭理他,被揉捏久了更是不太耐烦,张嘴就冲他怒吼了声。
鱼池也不介意,反正有契约项圈在,他也不怕霜狼会攻击、伤到他,见顾砚打算御剑离开,才放开霜狼,摸出个飞行法器出来。
“咻”的声蹿到顾砚跟前来。
“顾砚,快上船,我带你回去。”
顾砚摇头,“不用。”
他御剑挺好的,又快又方便。
很快两人就回到城里,往仙盟分部交任务。
帮顾砚做记录的弟子看了眼他接任务的时间,还挺惊讶,“你所有的任务完成得都很快很好呀,不愧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将试炼令牌变成白银色后,又给他推荐了两个新任务,“两个都是中级任务,是一个地方的,你可以顺路去都完成了,这样比较不耽搁时间。”
顾砚点头,“多谢。”
将两块记录了任务内容的玉简收好,等着之后查看。——这种玉简在仙盟中是通用的,他们在这里接了任务,等任务完成之后,可以在任意的仙盟分部交,操作起来极为方便。
交了任务,两人就近找了家店吃饭。
顾砚边听鱼池叨咕外面的饭菜真难吃,边将神识探查进玉简里查看任务。
两个任务都在数千里之外的北疆城。
第一个是说城中有个柳姓家族的小姐,与何姓家族少爷联姻,两人成亲后柳小姐经常浑身出现各种淤青、伤痕,精神也日渐衰弱,最后甚至陷入了昏迷。
柳家怀疑是何家少爷虐待她。
何家少爷却不愿背黑锅,反口咬定是她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每次他碰她一下,浑身就如同被针扎一样疼。
也就因此,他们都成亲半年了还没圆房呢!
双方各执一词,闹到了官府。
谁知官府派去调查的两个差役,竟只在柳家住了一夜就离奇失踪、人怎么也找不到了,事情就被上报至仙盟,按理这种小事情仙盟会就近派人前往解决,不会将其当成任务传递到外面来。
但北疆城如今却是暂无修士可派。
这就牵扯到顾砚接的第二个任务了。
北疆城位于仙盟最北边,再往前就是仙盟至今未涉足的极地冰原,据说里面凶险至极,具体什么情况尚未可知,但每隔十年,极地冰原外围就会爆发场极为恐怖的兽潮,伫立于极地冰原边缘的北疆城首当其冲。
稍有不慎就会被兽潮冲破城墙,死伤无数。
每当这个时候,但凡是能打的,不论你是个修士还是武夫,都得被拉出去守城门,仙盟还会在各地发布守城令,不断派人过去帮忙支援。
跟这种北疆全城生死存亡的大事比起来,究竟是何少爷暗中打了柳小姐,还是柳小姐遇到了什么会要命的邪祟,都显得略有些无足轻重了,仙盟在北疆的分部抽不出人去处理。
只能往周围的城池找人过去解决。
顾砚点了碗灵麦粉擀的面条,给了店小二两块上品灵石,让他帮忙多买些糕点肉干之类的吃食,打算带着去北疆吃,那边既然面临兽潮攻城,平时的吃住条件自然不会多好,需要提前早做打算。
也多亏他们自幽篁秘境寻到不少珍惜灵植和妖丹,出来后顾砚选了些自己暂时用不到的,托鱼池送进拍卖行,得了不少的灵石。加上他救了鱼池性命,还帮鱼池契约了四阶后期的银白霜狼,鱼家给他的谢礼极重,光极品灵石都有十万。
如今他储物戒里,也是常备极品灵石的人。
可以说是瞬间暴富,资产是原先的几十倍不止,将破损的玄铁剑换成了玄阶高级的灵剑不说,也不在乎多费点灵石在吃食上。
鱼池在旁边喂霜狼,见他让人多准备干粮,撑着肉乎乎的胖脸疑惑道,“你这是打算独自逃荒呐,还是想去什么不毛之地?”
顾砚将任务玉简递给他,“去北疆。”
鱼池被吓得揪了把霜狼的毛,疼得霜狼张嘴“嗷呜”咬向他手腕,一人一狼在原地扑腾着互相伤害,“北疆这会儿可危险呢,那些自极地冰原跑出来的凶兽,个个都膘肥体壮、皮粗肉糙的,三阶只是前锋打头阵的,四阶的数不胜数,其中还不乏五阶以上的强大妖兽,遇上像我们这种金丹,一巴掌就能拍死两。”
“不行不行,我爹要是知道我此时去北疆,肯定会先打断我的腿,免得我跑到北疆去被妖兽啃死,尸骨不存……他老人家还得过来给我收尸,白发人送黑发人,咦,他头发好像也还没白,那就是黑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呢。”
顾砚点头,“那咱们就在此分开。”
鱼池转身抱着霜狼各种嘀咕。
最后顾砚吃完面,装好小二刚买回来的吃食出门时,瞧着领着霜狼跟在他身后的鱼池。
“怎么,你不怕被你爹打断腿了?”
鱼池仰天哀嚎,“我能怎么办呀?!”
“我也是没办法呀!”
他跟在顾砚后面,边往城外走边低声碎碎念,“我们鱼家的祖训就是实力可以不强,胆子可以不大,但眼光一定要狠辣,遇到大腿该抱就抱。只要我鱼池能提前抱对了大腿,日后自然少不得大腿吃肉、我跟着喝肉汤的时候!
我长到现在,就看中了两条大腿,一个楚仙君如今苟在虞城修炼出不来,我是没办法鞍前马后的伺候他了。如今就只剩下你这么一个,这还不得你去哪我跟着去哪,你出城杀妖兽我在墙头替你摇旗呐喊,助威加油呀!”
“再说我这次陪你去了,等楚仙君出关来,我就拥有两条大腿了,我要是不去……”他也不知想起什么,猛地打了个冷颤,脸皮轻微抽搐着,“我怕楚仙君生气起来,把我扔到溧水里去喂妖兽呢。”
听他说的楚月凝脾气极差似的,顾砚抿了下唇,反驳道,“楚月凝没那么容易生气。”
鱼池,“……他那是对你而已!”
见顾砚皱眉不信,鱼池激动的说个不停,“不信你改天去溧洋城问问,他们楚家只要是跟他同辈的,哪个没被他扔进过溧水……虽然那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活该被扔进去让脑子泡泡水,清醒清醒。”
最后的声音有些低。
顾砚心中一动,“楚家是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呀,不就是世家间的争权夺利那套嘛,楚仙君的父亲当年因故受了重伤、被迫卸了家主之位,他姑姑楚曦在家主之争中落败,被逼着嫁到宁家联姻。
后来楚仙君出生,很是被欺负了好些年头,最终还是被检测出变异的单冰灵根后,才受到了家族的重视。只是你也知道,像他们那种家族,他表现得越是亮眼,那些同辈们越是要排挤欺负他。”
“他又没有厉害的父母护持,好几次我跟着爹去溧洋做生意时,住在楚家,见他都是自己背着把剑安静的站在旁边,既不说话、也不跟其他小孩玩儿,跟个小哑巴似的。
嘿嘿,幸亏我从小眼睛就毒,一看他长得那么好看,就知道他日后肯定成就非凡,打小就喜欢找他玩儿,每次看他将那些过来挑衅找事儿的人一手拎一个,‘噗通’、‘噗通’扔进溧水里,我就在旁边给他拍手鼓劲儿,那感觉简直不能太爽!”
“我就说嘛,我鱼池想抱得大腿,就不可能出错!嘿嘿。”他们速度很快,说着已经到了城门口,鱼池摸出自己的飞行法器,蹦跶着跳进去,热情的邀请顾砚进去坐,“北疆路途遥远,你御剑肯定不行,不如跟我一起坐,我们路上再继续聊聊楚仙君的事儿呀。”
顾砚略微犹豫了下,跟着跳了进去。
两日后,他们抵达北疆城。
眼看兽潮将近,整个北疆城人人自危,早准备了足够的粮食在家、关门闭户,街道上行人也比平时减少许多。
且个个都神色凝重,无人说笑。
他们自进城后除了有几家铁匠铺、炼器坊和医馆门口挤满了人,其他的客栈酒楼都门庭罗雀,生意极差。
顾砚跟路人打听了柳家所在。
事情发生后,那位柳小姐早被接回娘家养着,已三日有余,柳家虽不曾出得有修士,却因为做着香粉和绸缎生意,家财万贯,奴仆成群。
他们让柳家门房进去通报过后,很快便有人迎了出来,来人看着很年轻,不过二十五六岁,身穿青色锦缎华服,态度不卑不亢,“既是仙盟过来的仙长们,快往里面请。”
领着两人进门后,又跟他们报了自己名讳,“在下柳江,乃是如烟的兄长,两位若有什么事,皆可以问我……”
“嗣兄而已,何必这般惺惺作态,装的你跟烟儿关系有多亲近似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冷声打断。
后面出现的这位乃是个相貌美艳、气势凌人的夫人,瞧着柳江的神色极为不悦,甚至隐隐有些仇视在里面。
柳江无奈行礼,“夫人。”
柳夫人对柳江的态度尤其冷淡,轻哼一声,转头跟顾砚说话,“还请两位仙长跟我来,妾身带二位去见见烟儿。”
顾砚点头,“好。”
他们跟着柳夫人往内宅走,路上顾砚跟她问清楚了府中大致的情况,原来这位柳夫人同柳老爷育有一儿一女,长子在三年前因病过世,只留下个十五岁的千金柳如烟养在家中。
柳夫人因儿子早逝,舍不得女儿嫁人,就想给柳小姐招赘,将其留在府中,偏柳老爷不愿意,两年前从族中选了个柳江带回来,不顾她的反对开了祠堂、请了族老见证当众立为嗣子。
摆明了日后要让柳江继承家产,再将柳如烟嫁出去,因此双方的关系闹得很僵,柳夫人不仅怀疑柳江是柳老爷在外面偷偷搞出来的私生子,还将其视为抢了她女儿家产的眼中钉。
自然对他敌意满满,各种的看不惯他。
一路都在明言暗示柳如烟之所以会身上不好,是柳江趁着北疆城外即将遭遇兽潮,驻守在此的仙盟弟子腾不出手来管他们这些俗事,暗中对柳如烟动了什么手脚。又说自柳江被接回来,柳如烟和她就各种不舒服,说不定是柳江跟她们八字不合、命里犯冲才会如此。
顾砚沉默的听着,越听越离谱。
忽听见鱼池传音给他,“我怎么听着她说的,越听越像是她们母女自己搞的鬼,就是不想让柳小姐嫁人,好让她留在家里坐产招夫呢?!该不会只有我自己这么觉得吧,哎,顾砚你说呢……”
“不清楚。”
顾砚传音回他,“等见了柳小姐再说。”
没有证据,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从柳府大门进内院走了约两炷香,柳夫人就当着他们的面,挑了柳江两炷香的刺,从衣食起居到他打理店铺的手段,再到他带回来的那位少夫人,就没有丝毫能让她满意的。
说到最后,连顾砚都忍不住怀疑任务中奇怪受伤的柳小姐其实无恙,只不过是装出生病的样子给柳老爷看,想借此将柳江逼走了。
结果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打破了。
柳小姐确实病了,病得还很严重。
以至于鱼池看到躺在床上的柳小姐时,没忍住“嗷”一嗓子,“好家伙,她这脸上是敷了多少层珍珠粉呀,怎么看着比我家的墙还要白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