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宁宣现在醒来出现在宿舍里,手上抓着的衣服是一中的校服,那么,他是重生了……吗?
他死过一次了吗?
他死之前听到了沈之从的表白……是吗?
这些信息就跟闪电一样,道道劈进宁宣的脑子里,如遭雷击。
沈之从不是直男啊!
他喜欢男的……
虽然这点在宁宣心里还存在疑惑,但他还是不敢当着沈之从的面脱衣服……
沈之从看他状态飘忽不定的,突然拉着宁宣的胳膊,紧张地问:“你该不会真出问题了,去医务室看看?高三了,你可别出事。”
少年俊朗的眉眼倏地皱起来,满脸都是担忧,语气也是包含关心。
宁宣心里那股劲突然就松动了:“我没事,就是刚醒,没睡够。”
沈之从扬唇一笑:“这么贪睡,可不像你啊,宁小宣。”
宁宣将胳膊抽出来,沈之从感觉到手心空落落的,手指下意识抓了抓空气。
“小虫,快下去,床要塌了。”
一米八七的大高个,踩在床上,太离谱了。
沈之从气急败坏的说:“宁小宣,我警告你不许在学校叫我小虫,不然我就……”
宁宣忽得一下将上衣脱掉甩开,然后几秒内把校服套进去,微微笑着:“不然怎么样?”
沈之从盯着他飞起来的头发,悻悻的说:“你再这样我就告诉你妈,说你欺负我。”
宁宣:“……”
这幅贱样,倒是让宁宣想起小时候一件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概十岁左右,沈之从往他身上扔泥巴,羽绒服外脏了,导致宁宣回去被妈妈骂了,这件事他委屈的简直想哭啊。
晚上沈之从过来跟宁宣睡觉的时候,宁宣就闹脾气,气呼呼的不理他。
那还是个大冬天,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但是各自盖被子的,沈之从会每天晚上给他暖床,焐热了之后,宁宣能睡得更舒服些。
今晚宁宣不让他暖,沈之从也不在意。
晚上等宁宣慢慢的睡着之后,沈之从就慢慢的挪过去,还故意降低了空调的温度。
身边的热源一点点靠近,宁宣的脚冻得跟死了八百年似的,终于受不了了。
他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后,摸到了热乎乎的东西,就钻进沈之从的被窝里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沈之从还说,是你先钻进来,越过三八线的,不是我的错,你晚上再闹,我就告诉你妈,说你欺负我。
宁宣:……
真的贱。
今天是周日,下午是休息的,学校空荡荡没什么学生在,大部分都回家了。
高三一周只有半天时间休息,宁宣觉得一来一回麻烦。所以不回去,沈之从见他这样,表示也不回去。
然后他们约定了下午回课室刷试卷。
但刚获得重生的宁宣没有想刷题的意思,一中是他的母校,十年未见,甚是怀念。
趁着学校没什么人,学生能够自由走动,打算在校内逛两圈,来缓解一下突然回到十年前的心情。
沈之从贴在他身边走:“那我陪你,也好久没逛过学校了。”
宁宣听着好笑,一手肘打在他胸膛上,很轻,就是在玩:“有多久……”
“你多久,我就多久。”
宁宣微微怔愣。
他们并肩走在廊道上,宁宣的脸庞逆着光,半晌沉默一笑。
他们一起穿过了饭堂,经过小卖部买了两根老冰棍,慢慢悠悠的走到实验楼,穿过长廊来到教学楼,停在了高三一班的教室门口处。
宁宣咬着冰棍棍子,望着沈之从的背影,被风带起衣摆,肩膀处微微勾勒出少年薄薄的肌肉线条,他突然很想问,沈之从,你是不是喜欢我?
但是现在不太合适,宁宣抿唇,轻咬棍子顶端。
那件事给他的影响太大了。
但后来一想,沈之从从小陪到他大,也是影响了他一生的人。
到最后他们还是没能成功在课室刷题。
宁宣想出去吃学校附近那间欢乐米粉店,他记得毕业了后再也吃不到这个味道了。
沈之从叼着根冰棍,吊儿郎当的:“这时候校门没开,等六点吧。”
宁宣有些遗憾。
也不知道是天气太热了,还是有些犯糊涂了,沈之从穿着球鞋,用鞋底摩挲着水泥地的小石子。
他说:“走,咱们出去吃。”
宁宣:“?”
沈之从带他来到了一道墙面前,虽然沈之从什么都没说,但宁宣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翻墙出去。
宁宣身高比较中等,只有一米七八,这点宁宣能吐槽一辈子,大家都是同吃同喝的,凭什么沈之从这么高个。
准备翻墙的时候,沈之从让他踩在大腿上,跨上去。
宁宣成功跳到墙的另一边之后,一回头便看见沈之从撑着上面的墙边,双腿一跃,轻松跳了下来。
动作很帅。
“你经常这样做吗?”
“啊?没呢……”沈之从眼神闪烁,看天空,看远处,就是不看他。
宁宣眯了眯眼睛,好家伙,他以前从来不知道沈之从还会干这些事。
以前晚修沈之从送给他的奶茶跟小吃该不会就是翻墙出去买的吧……宁宣眉心一跳,没继续往下想了。
翻墙这件事他们做得不厚道,但是能吃到一碗米粉,那也是值得的。
因为出来没有带校卡,校门也没到开门的时间,他们只好再一次翻墙回去,宁宣这次逞强,要自己爬墙,跳下去的时候,沈之从接住了他,刚好是肋骨的位置,他还一直不放手,眼底闪着戏谑:“宁小宣,你就这德行,没我你就摔死吧。”
宁宣动了动嘴唇,发现不管说什么都抵不过沈之从一句骚话。
算了……
今天下午过的很梦幻,很不真实,宁宣感受着心脏跳动的声音,依旧惶恐不安。
晚上回宿舍睡觉,宁宣睁着眼,半天都没睡着。
怕醒来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黑暗中,突然有什么东西扔了过来,宁宣脸颊一痛,将团成球的纸拿起来,然后面无表情的扔回去。
沈之从就睡在他对面,笑了一下,很欠。
接着宁宣翻了个身后,将头埋进去,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晚上,他都在做梦,不是梦见自己死了。而是梦见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旋转着死之前沈之从握着他的手说,喜欢他。
可是今天相处了一个下午,宁宣也没看出半点端倪。
不是说直男是掰不弯的吗?
而且沈之从如果真喜欢他,也不会一直都不说吧……
宁宣的妈妈病逝之后,没多久沈之从的妈妈出了车祸,抢救身亡。
从此,宁家只有宁宣,沈家也只有沈之从。
他们索性搬在一起住,方便互相照应,另一间屋子拿去出租,也算是一笔额外收入。
宁宣内心真的有把他当成哥哥,沈之从确实照顾的他很好……好到他们只剩下彼此的感觉。
这件事哽在心里不好受,宁宣决定明天找个机会问问比较好。
他表面是个十七岁的小子,实际都死过一回了,死之前都二十七八,四舍五入三十了。
成年人有成年人办事的手段。
高中一间宿舍八个人,都是同班的,宁宣都认得,脸都很熟悉,就是名字不记得了。但这不重要,因为跟宁宣玩得好的也就两个。
其中一个跟宁宣一个小组的。
宁宣成绩最好,是一号组长。
二号是班里排前二十名的,三号是前四十名,中等下的水平,四号就是班级后十名的那几位同学。
跟宁宣住在一个宿舍且玩得好,是宁宣组的二号,叫秦满,还有一个是沈之从组的三号,叫麦锦零,一般叫麦麦。
六点起床天微亮。
秦满就睡在宁宣床的隔壁,下床的时候发现宁宣也跟着下来了:“组长,作业?”
宁宣摇头:“没写……”
秦满:“你居然没写?这不合理,昨天你不是跟沈哥在这里吗,你们两个居然没擦出刷题的火花?”
宁宣跟沈之从每次考试争第一第二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麦麦附和,哭诉道:“离谱!那我们咋办啊,靠,早读后就得交啊。”
这都高三了,还这么懒懒散散的?
宁宣心想,怪不得他们两个考了个三本。
以前没发觉,现在宁宣看得透透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以后我不会给你们抄了。”
秦满晴天霹雳:“组长,我好歹叫你一声组长啊,你就不怕咱们组每周都是垫底吧。”
宁宣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不怕……”
秦满愣是盯了半天。
没别的原因,就是长得好看而已。
虽然宁宣看起来有些性冷淡,但人还挺好相处的,也挺好说话的,眉眼生得标志,五官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挑不出错,脸型也是属于上镜又好搭配的,三百六十五度没死角。
跟他们几个大老粗不同的是,宁宣就像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气质特别出众。
麦麦颤颤巍巍的指着自己说:“我不是你们组的啊,我可以抄吧。”
宁宣说:“那我就更不用管你了。”
沈之从早就下了床,脑袋搁在床架边发呆呢,他穿了件黑色背心,头发乱七八糟的支棱着,闻言冷哼了一声:“麦麦,跟我混,下一次月考我绝对第一。”
麦麦嘀咕着:“高三开学到现在考了两次,你哪次第一了。”
沈之从刚想一个冷眼过去,就发现秦满一直盯着宁宣看,眉头微皱,略有不爽:“宁,先进去刷牙换衣服。”
宁宣嗯了一声。
看着人进了洗手间里,秦满有点不服气的问:“沈哥,你跟组长真的没写啊?”
沈之从没睡够有点起床气,不耐烦的说:“没有,自己做自己做。”
“那你们也没做啊,不慌?那可是班主任的试卷。”
“我跟宁宣做试卷的时间是你们能比的吗?”
“……”一大早的,大可不必这样侮辱人。
宁宣精神不太好,沈之从觉得是昨晚没睡好,他能感觉得到宁宣心不在焉,从昨天开始就不大对劲。
但是看起来也不像是身体不舒服,就是说不上来的怪异。
早读过后宁宣根本没写,也没心思交,但他还是去办公室跟班主任说明原因了,班主任对他这种优等生自然没什么意见,就一张试卷而已,问题不大。
但是像秦满,麦锦零这种拉低班级平均分的,就不能放过,必须严抓。
宁宣从办公室回来,重新拉了椅子坐下,进门到坐下,期间沈之从一直盯着他看,过了半晌,才慢悠悠的收回视线。
两节课过后就是固定大课间,每个班在走廊排好队,有秩序的下楼去操场跑操。
他们班,每次是排队排得最整齐下楼的,但是跑起来的时候,散得最快。
很多人跑着跑着就没了,或者全堆在后面,四分五裂的,特别难看。
他们理科班男生多,个子高的也多,宁宣算中等,只能排在中间,沈之从高得特别显眼,排在最末。
途中,宁宣浑水摸鱼的混到了沈之从身边,喘着气,脸颊微红,额头的碎发被汗水弄湿了,沈之从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我有事要问你。”宁宣大喘气。
沈之从看他喘得要死要活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拽着他的胳膊带跑,气息贼稳的说:“跑步不要说话,会更累。”
不……宁宣心想,就要现在问,这个环境比较好,人多混乱。
事后沈之从问起来,也可以糊弄过去。
“很重要,必须现在。”
沈之从垂眸望着他的眉眼俊秀,拒绝的话收了回去:“你说……”
宁宣深吸一口气,语气很抖:“沈之从,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3章 诡辩
两圈跑完下来,宁宣双手撑在膝盖上,呼吸比平时要更加的急促。
全年级的学生都是往教学楼方向,人群中有不大不小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不一会儿,操场就没多少人了。
其实宁宣从昨天到现在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的亲人都离世后,身边亲近的也只有沈之从一个人。
宁宣长相优越,学历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房有车,单位同事不是没试过介绍人认识。
但宁宣就是提不起任何的兴趣,不管男女,连他都觉得自己是性冷淡,或者是情感障碍。
就这么过了好多年,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最后能在宁宣身边停下的,只有沈之从一个人。
他私心的希望,沈之从就这样陪他一辈子,不要恋爱,不要结婚。
但是沈之从总不能跟他一样,孤零零的过一辈子吧,那太自私了。宁宣就想着他们住在一起能过多久是多久吧。
结果……他就死了。
宁宣觉得这可能是报应。
命运的齿轮没有及时加上润滑油,导致卡顿了。
宁宣临死前听到沈之从握着他的手说,喜欢他。
有可能是误听……因为在这片烈阳下,他们踩在红色塑胶跑道,穿着一中的校服,皆是满头大汗看着对方。
宁宣看到沈之从错愕又不可思议的样子,似乎是他想错了。
空气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对方急促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