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库斐的理智还在，他差点都以为是米尔回来了。
　　“为什么不接通讯？为什么不回家？米尔呢？”来虫气势汹汹，那张精致的脸庞几乎怼到了库斐脸上。
　　库斐只淡淡地看了来虫一眼，之后转身撤出了一个合适的距离，冷冷地说道：“你不该来这。”
　　“我为什么不可以来这，我是虫皇。”米诺将礼帽摘下，随意地甩到库斐的办公桌上，那头银色的长发也随之散开，华丽丽地披在肩上，将他的面容映得更加妖冶昳丽。
　　向来从容淡定的库斐眼神躲闪，将目光移开。
　　米诺像是捕捉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上前一步将库斐压在军装下的领带抽了出来，一改方才愤怒的语气，温柔而妩媚地说道：“你已经一年没有回家了，我生日你也不回来，也不让米尔见我，你要气我气到什么时候？”
　　库斐将领带从他手中抽回，闭起眼睛，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像是做了某种决定，睁开眼一错不错地盯着米诺。
　　米诺似乎已经习惯了库斐随时随地都正儿八经的性子，也没有在意，还是保持柔情似水的微笑问道：“米尔呢？我想他了，他还说生日的时候要送我一束玫瑰。”
　　“米尔，半个月前出事故失踪了。”库斐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语气中的颤栗。
　　“什么？”米诺先是一怔，之后不可置信地笑了出来，“为了不让米尔见我，你连这种谎都撒吗？”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撒谎。”库斐仍表面平静地注视着米诺。
　　米诺原本明亮的双眸如失去了光照般暗了下来，踉跄地后退了两步，靠着扶住身后的椅背才勉强站稳。
　　库斐刚要伸出去的手又悄悄地收了回来。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米诺咬着后牙槽问道，“我可是他的雄父。”
　　“因为他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机密泄漏会给军部，乃至整个虫族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库斐的语调不再那么冰冷，但仍然显得有些无情。
　　米诺眼里全是怨怼和心碎，但他没有任由自己崩溃下去：“那米尔……”
　　他没有问出后面的话，库斐默契地回答：“还在搜寻中，我不会放弃。”
　　米诺红着眼，压抑着心中的悲痛冷静地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库斐沉默了几秒：“有，宣布米尔死亡。”
　　——
　　2779星球，贺岩不时看一眼微视测数仪上的数据，并将记录下来。
　　脑中忽然响起一声悦耳的“叮咚”声。
　　原本全神贯注的贺岩被吓了一跳，随后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光脑的声音。
　　他在一周前刚刚装上了光脑，对于连入大脑的通讯方式还在适应中，平时最多是像使用原世界智能手机那样进行操作，唯一能接入脑内通讯的只有蓝星。
　　光脑投影出来的虚拟屏上显示已经下午6点，是他答应蓝星可以打通讯的时间。
　　他点开光脑的通讯界面，就看到蓝星那张被放大的脸，即便影像被过近的镜头压得有些变形，可仍漂亮得毫无死角，无瑕的皮肤如上等白釉，自带光泽。
　　估计是知道不会马上接通，蓝星有些无聊地眨着眼睛，因为紧抿着唇，所以腮帮子有些鼓起，莫名地透着几分傻气。
　　贺岩连自己都没察觉地翘起了嘴角，眼里全是笑意，按下了接通键。
　　“贺岩。”
　　光脑通讯刚刚接通，蓝星就迫不及待地又往前挪了一些，仿佛靠近镜头就能和贺岩贴贴。
　　“嗯，我收拾一下就下楼了。”贺岩一边保存数据，一边说道。
　　“那个傻大个来了。”蓝星又凑得更近了一些，从贺岩这个角度看有点像是在跟他耳语，“他来很久了，我怕他打扰你工作，没让他上去找你。”
　　“好，知道了。”贺岩回答道。
　　本以为通讯就这么结束，可蓝星偷瞄了摄像头一眼，那表情不像是要结束对话：“我干得是不是很漂亮。”
　　贺岩立刻预感到了接下来蓝星要说的话。
　　“有奖励吗？”
　　贺岩：……这虫子，是不是不能好了？
　　他习惯性无视粘人精的“无理”要求，关了光脑通讯，下楼。
　　下到楼就看到大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面是一直盯着他看的小米粒。
　　小米粒这段时间被蓝星教育得不像之前那么怯弱了，甚至有了蓝星几分虎头虎脑的莽劲，此时正强迫自己和大力对视。
　　这应该又是蓝星交给他的什么奇怪的训练任务。
　　见到贺岩下来，小米粒明显松了一口气，迅速跑到别的地方平复心情。
　　被盯了不知道多久的大力似乎也卸下了一口气。
　　雄霸一方的混混头子跟一只小屁虫较劲，也是没谁了。
　　等贺岩坐下后，大力将一张两只宽、半指长的卡片从桌面推了过去，上面有暗金色的金属条纹，乍一看像是芯片。
　　这是虫族世界的储蓄卡。
　　“这是给你的。”大力声音一如既往的粗嘎。
　　“现在才过去半个月。”贺岩并不着急接。
　　“可这个月的目标已经完成，这是你应得的。”大力又将卡片往前推了推，“额外奖金。”
　　贺岩这才点点头。
　　谈完正事，两虫相视无语，大力有些生硬地起身，之后又像是非问不可地坐了下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贺岩有些猜不准他问的是什么。
　　“你是怎么做的，那些滞销的矿产，打了折都很少有买家愿意来看，你是怎么知道就这么、这么一操作，就能销出去？”
　　大力每次思考都给人一种很费力的感觉，可贺岩并不吝跟他解释，语气里也没有任何自鸣得意的倨傲：“这叫边际效应。”
　　——
　　半个月前那个晚上，本森问贺岩是否考虑清楚加入他们。
　　说得好听叫“加入”，说得直白点就是问贺岩是不是要认下他这个“老大”。
　　可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贺岩还是决定，即便变成了一只虫，他也要掌握自己“虫生”的主导权，于是他跟本森说合作方式必须自己来定。
　　这个方式就是他给本森提供营销方案和思路，本森赚了钱他获取佣金和提成，可他们之间只能是合作的甲乙方关系，不是上下级关系。
　　本森听完贺岩的想法后，颇有兴趣了打量了贺岩一番：“你和我很像，都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出去。”
　　贺岩只是笑笑，不语。
　　“好，我答应你，但在签订合作协议之前，我想先验验货。你完成了，我们就是你说的甲乙方关系，如果没有完成，那么或许我们就无缘再见了。”本森只思考了片刻便答应了。
　　贺岩知道，本森所说的“无缘再见”就是只要他失败了，他将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
　　“怎么验货？”贺岩并不畏惧，面上不卑不亢。
　　“我有一批基础矿，一直滞压在仓库里，品质都达到了市场的标准，只要你能在一个月之内，把一半的矿以高于市场价10%的价格出售出去，我就算你赢，怎么样？”本森下了赌约。
　　估计他以为贺岩就算答应，也会有所犹豫，所以不自觉地露出了老谋深算的坏笑。
　　没想到贺岩很大方了伸出了右手，干净利落地说了个：“好！”
　　作者有话说：
　　大力：我听不懂。
　　米尔叉腰：你不需要懂，直接夸我老公厉害就行。


第11章 梦中情虫
　　贺岩知道本森不会轻易点头，在谈话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接受考验的准备，所以答应起来毫不犹豫。
　　“希望你的能力能配得上你的胆量。”本森拍了拍贺岩的肩膀，便让手下带贺岩离开。
　　当天，本森在自己的管辖区域，给贺岩“一家三口”安排了一套两层楼的房子，主要是方便他监管。
　　房子不大，只有七成新，但已经比之前的出租屋好太多，起码没有挥之不去的霉湿味，而且屋内的光照能源很足，不像出租屋因为能源不稳，常年昏暗。
　　房子的一楼是标准的两室一厅，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二楼一半是露台一半是储物间。
　　贺岩对这房子还算满意，特别是二楼的那个空着的储物间，拿来改装成一间工作室正好合适。
　　小米粒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很开心，尤其是还能跟贺岩和蓝星呆在一起。
　　蓝星对房子本身倒没什么意见，就是对房间数量颇有微词，还问带他们看房子的虫是不是可以把两个房间中间的墙给砸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就打算自己上手拆墙，幸好贺岩及时拦住。
　　“那我要跟你睡。”当着外虫的面，蓝星一点都不害臊。
　　带他们来看房子的雌虫，是那天领贺岩去矿井的冷面打手，被本森指派来协助贺岩一段时间，其实也就是监视。
　　因为这只虫几乎没有什么面部表情，贺岩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人工智能之类的，打算等哪天和本森熟了之后就借来研究研究。
　　但听到蓝星大大咧咧地说出令虫遐想的话后，冷面打手的眼睛不受控地往贺岩和蓝星脖子上瞟。
　　蓝星脖子上的虫纹心情愉快时会退回到衣领之下，这时他心情应该不错，整截脖子白白净净，就跟雄虫一模一样。
　　而贺岩为了让别的雌虫看到自己的虫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虫纹总是贴得比衣领高一些。
　　冷面打手匆匆扫了两虫脖子一眼后，便露出一副了然神色，看着贺岩时眼里也多了几分羡慕。
　　贺岩：……
　　“小米粒，你已经是大虫子了，该学会自己睡了，你和我们一起睡，贺岩跟我都放不开，贺岩起床的时候还会腰酸背痛。”蓝星对小米粒语重心长地说道。
　　听完这话，冷面打手担忧地看着贺岩，贺岩毫无障碍地读出了他的OS：小兄弟，你行不行啊？
　　好不容易把想要继续留下来看热闹的冷面打手打发走，又解决了房间分配问题——将床都搬到一个房间，另一个房间用来做蓝星和小米粒的训练室，贺岩才有空看起关于滞销矿的资料。
　　这些资料是他问本森要的，本森还没有完全信任他，只给了一些不涉及重要信息的资料，但对目前需要解决的问题来说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两天，贺岩又翻阅了近两年有关矿产的资讯，并了解了几个矿需求量最大的行业的情况以及太空航运的水平。
　　五天后，他将一份营销企划案交到了本森手里。
　　本森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将那本不算厚的企划案看完，期间还划出光脑核对了几个数据。
　　“稀有高阶矿价格下调5%？”本森将企划案轻轻地摔到桌面，“呵，亏你想得出来。”
　　贺岩并没有急着说话，他的想法和数据全在企划案里，那些数据并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而是通过实际情况推算出来，他相信本森不会看不懂。
　　本森摩挲着手指，目光没有落到实处，开始思考起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贺岩很有耐心地坐在对面等待。
　　少倾，本森手指一顿，目光落实，没再多问一个问题，拍板道：“好，就按你说的去做，事成之后你会拿到我们合作的第一笔提成。”
　　决定得这么干脆有些出乎贺岩的意料，他以为本森还会再多问一些问题，或者再说一些事败就灭了他之类的话，可本森就这么答应了。
　　之后的一周，虫族各大需矿行业通过各种渠道收到一条消息：2779星球的矿业大佬黑界，要降价沽清手中的稀有高阶矿，并在短期内不再销售，不接受线上订购，先到先得。
　　在确定了这一消息的准确性后，不少公司的货运飞船直飞2779星球，争抢着要进货，而他们离开的时候不仅购买了降价5%的稀有高阶矿，还买走了高于市场价12%的基础矿。
　　高阶矿数量稀少，基础矿数量多，高出的2%正好平了降价的5%，而另外10%就是赌约中约定的数值。
　　还没到一个月，贺岩就完成了本森的考验。
　　——
　　“你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大脑的运转是靠齿轮的话，大力脑袋里的齿轮此刻一定发出卡壳的声音。
　　“边际效益。”面对来给他送钱的大力，贺岩很有耐心，知道大力听不懂，便循循善诱地解释道：“你知道一架货运飞船的运行成本吗？”
　　大力迷茫地摇摇头。
　　贺岩点出光脑的虚拟白板，放大立在他和大力之间，随手在上面写了个数字“100”。
　　“假设货运飞船来2779采购的单程成本是100，往返是200，从2779再去最近的星球的成本是80，再回到自己星球的成本是又是80。”他边说边在虚拟屏幕的“100”前写下两个“80”。
　　“那么它在2779采购完高阶矿后，还想再采买其他矿类，他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飞到别的星球采购，从而产生160的成本，这就比直接在2779采购多出了……”
　　贺岩在两个“80”和一个“100”之间放上加减号，这下大力看懂了。
　　“多出了60的成本。”大力抢答道。
　　“对，只要我们矿价的涨价幅度不高于这60的成本，其实就算趋近或者超过60都不会影响那些飞船选择在2779购买基础矿，因为除了物质成本，他们还要考虑时间成本，以及太空航行的风险成本。”
　　贺岩在虚拟屏幕上画出两个问号：“这两个成本无法具体估算，但也是他们最不愿承担的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