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赤红色蓬松尾巴一甩,啪地在秦长须的脸上打了一下。
秦长须拨开它的尾巴,好脾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为什么?”
火狐啃着桃核上的果肉,桃汁流了一手,它舔着爪子说,“因为玄天宗那是吃狐狸,扒狐皮的地方。”
秦长须吓了一下,“这是谁告诉你的?”
火狐将桃核吐到秦长须手掌,不耐道:“你管谁告诉我的,反正我就是不去。”
秦长须一脸担忧,“哥哥,玄天宗真的会吃狐狸,扒狐皮么?”
“会。”沈遂揪了一下火狐的耳朵,似笑非笑道:“专门吃坏狐狸的肉,扒坏狐狸的皮。”
火狐用细小的爪子拨开沈遂的手,敏捷地跳到秦长须怀里,不敢招惹沈遂。
沈遂却不放过它,用力薅了一下它艳丽蓬松的大尾巴,还揪了一根狐狸毛。
火狐又在秦长须怀里拱了拱,小声催促他,“回去,快回去。”
这只火狐是几年前他们外出时遇到的。
当时火狐要偷他们东西,被林淮竹逮个正着,然后捉回来送给了秦长须。
火狐虽然年纪小,但性子却极为骄纵霸道,有着一张除了沈遂谁也说不过的利嘴,还能喷火球。
秦长须却很喜欢它,自从火狐来了,他找沈遂的次数明显都减少了。
火狐倒也很喜欢秦长须,只是嘴上不饶人,天天傻子笨蛋的叫他。
但倘若别人这么喊秦长须,它一定会挠对方一个满脸花。
火狐在药王谷作威作福,整日惹是生非,谷中小一辈就没有它没招惹过的,尤其跟秦西北不对眼。
它唯二害怕的人,一个是沈遂,另一个就是林淮竹。
前者是说不过,后者是打不过。
只有看见他俩,火狐才会夹着尾巴走路,它也不乐意来他俩房间门,每次秦长须带它来,不等待一会儿它就要催着他回去。
秦长须本来想跟着沈遂走,话还没说几句被火狐连咬带抓地拽了回去。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天玄宗是什么地方,只是猛地听到沈遂要走,他下意识就想着跟过去。
被火狐这么一吓唬,心思立刻歇了一半,抱着火狐心事重重地走了。
离开沈遂房间门,火狐亮出獠牙恶狠狠威胁,但因为声如稚子,又尖又奶,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你不能去玄天宗,听到没,我不许去。”
秦长须笨拙地组织语言,“你不是坏狐狸,他们只扒坏狐狸的皮,不扒你的。”
火狐拿尾巴尖反复打秦长须的脸,蛮不讲理,“反正不许去。”
倒是不疼,秦长须也没生气,“为什么?”
火狐耳尖动了动,狐眼乱转,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傻子,去了你是要倒大霉的。你要是去就别带我,我不想陪你丧命。”
说完背过身子不搭理秦长须。
秦长须摸了摸它的脑袋,“别生气了,我不去了。”
“傻子,傻子,我毛都要被你撸掉了。”火狐气得跳脚。
不过听到秦长须不去,它舒心不少,“不去就对了,药王谷有吃有喝,去修什么仙,没事找罪受。你就待在这里,去了你也得挨揍。”
秦长须小声反驳,“有哥哥在,没人会打我。”
火狐哼哼,“这个不打,另一个打你。”
想到林淮竹,秦长须咕哝道:“其实,他也没打过我。”
火狐挺着脖子,趾高气扬,“这次你敢去,他就敢打。”
秦长须缩了缩脖子,没有再说话。
火狐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胖娃娃。
他穿着红肚兜,露着肉嘟嘟的屁股蛋,白白胖胖,手臂跟大腿一截一截的,仿佛莲藕成了精,头发跟眼睛却是火红色。
火狐扒着秦长须的肩,“饿了,想吃严嬷嬷做的鸡。”
秦长须也饿了,吞了吞口水,胖胖的他抱着胖胖的火狐一块去找严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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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吃货一走,房间门顿时安静不少。
沈遂翻身跳下窗,召唤自己的本命剑处暑,御着它去找林淮竹。
处暑是秦红筝送给沈遂十二岁的生辰礼物。
这剑取火焰矿石打造,通体漆黑,火灵兽做剑魂,淬以九阳真火炼造三年才铸成。
原本沈遂想给它起惊蛰这个名字,但它属性火,处暑的确更适合它。
林淮竹腿早就好了,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装了十年的瘸子,每月都会泡一次灵泉。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林淮竹身体夜夜发热,一入夜他就会去那条溪流泡个凉水澡。
刚入春,冰消雪融,嫩芽破土而出。
竹林也换旧衣换新衣的披了层翠绿,月霜洒下来,落了一地银白。
沈遂御剑越过竹林,还未到溪边他收了剑,看到溪水中那道人影,沈遂敛了自己的气息,悄然入了水。
溪水冰凉刺骨,但对现在的沈遂来说不足为惧。
他潜入水下,如一尾游鱼轻轻划开水流,水面只荡出细小的波澜。
沈遂本来是想突然出现吓林淮竹一下,没想到游到他所在的位置,人居然不见了。
沈遂在水中潜了一会儿,四下寻找,仍旧不见林淮竹,他只好探出水面。
刚从水面出来还来不及找林淮竹,水下一双手臂揽住沈遂的腰。
下一瞬,林淮竹如水妖一般跃然现身,出现在沈遂眼前。
林淮竹衣袍尽湿,墨发垂入水中,眉眼如画,萧萧肃肃,唇边挂着一抹笑。
湿意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修长匀称的线条。
沈遂扬了扬眉,“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林淮竹道:“你御剑下来的时候。”
沈遂自以为藏匿的很好,没想到林淮竹早发现他,不由觉得无趣撇了撇嘴。
“身子还发烫么?”沈遂抬手摸了摸林淮竹的额头。
掌下的皮肤滚烫,像是在发高烧,沈遂皱眉,“是不是功法的问题,你问过我外公没?”
林淮竹看了一眼沈遂,在他水亮的唇上停留片刻,而后转开摇了摇头,不动声色避开沈遂的手。
“还没有,过两日应该就没事了,今日感觉好了许多。”
第48章
春寒料峭,林间漫起冷白的山雾。
沈遂陪林淮竹在溪水中泡了一会儿,直到对方身体的高热降下来,才一同上了岸。
沈遂的衣发全都湿了,面上也蒙了一层水汽。
他甩了一下衣袖,水珠溅了林淮竹一身,沈遂笑着烘干身上的水。
林淮竹早习惯他时不时的恶作剧,因此并未有什么反应,行至岸上,整了整如雪的白色衣袍。
自从长大他俩很少同榻,回去后沈遂推开房门正好进去,林淮竹却叫住了他。
沈遂侧眸看向林淮竹,“还有事?”
少年有着一双精致的睡凤眸,在灯下挑着眼角看人时眸色如水光流转。
林淮竹静静回视沈遂,低声道,“我今日能不能在你房中睡?”
他俩十二岁那年开始分房睡,那之后林淮竹很少主动提这样的要求。
沈遂以为林淮竹身体不舒服,不愿意独自睡,便敞开房门大方表示可以。
眸光扫过案桌那颗啃得不干净的桃核,以及两杯未喝完的蜜酪牛乳,林淮竹唇边的笑淡了些。
他问,“秦长须来了?”
秦长须隔三差五就来,沈遂不觉得有什么稀奇,打开衣柜应了一声。
“是来问我们去玄天宗的事?”林淮竹语气闲散随意,他拿了一杯新茶盏,也为自己倒了一杯牛乳。“他是不是也想跟着一块去?”
牛乳是严嬷嬷做的,放到现在早已凉透,入口便是一股难言的奶腥味。
林淮竹喉结滑动,面色如常地咽了下去。
沈遂动作一顿,扭过头看他。
十年过去,那个七岁的孩童已经长成翩翩少年,眉眼间褪去了过往的青涩稚气,如松下风,月下竹,气质无双。
但小心眼还是没变,尤其是遇到秦长须的事。
林淮竹发觉沈遂的目光,反倒问,“怎么了?”
“没什么。”沈遂收回视线,从衣柜拿出一身干净的里衣,说,“他不会去的。”
沈遂很了解秦长须。
他就是小孩心性,说要跟着沈遂去玄天宗只是舍不得他,真要让他去了,过不了几天就会想回来。
如今谷里没人欺负他,又有那只火狐陪他,秦长须不会想离开药王谷。
林淮竹放下手中的杯盏,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沈遂实在没忍住,开口问林淮竹,“你不会到现在还对秦长须有敌意,还不喜欢我们待一起罢?”
随着年岁的增长,林淮竹的情绪愈发不爱外露。
这几年就连沈遂几乎都看不出他不喜秦长须,偶尔他也会耐心跟秦长须说上几句话,待人接物上滴水不漏。
里的林淮竹也这样,尤其是中后期实力越强,越不怎么发脾气,那真真是光风霁月,朗朗如日月入怀。
当然这只是表面,实际林淮竹狠绝果断。
也正是因为林淮竹能装,且装得深入人心,外人尊称他为霜华仙君。
林淮竹就是仙的代名词,迷妹迷弟万万千千,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应援口号。
什么‘得仙君一眼,可胜却人间无数’。
什么‘一见仙君误终身,不见仙君终生误’。
还有什么‘年少与君识,才知相思苦’等等。
无论外人怎么吹捧他,求双修者更是数不胜数,但林淮竹仍坚持寡道。
一寡到底,连个绯闻都没有。
像他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其情商可见一斑。
听到沈遂的话,林淮竹避重就轻道:“我只是觉得他不适合留在玄天宗。”
“是么?”沈遂语气透着不信,“我还以为你是醋他跟我关系好。”
林淮竹没反驳也没回应,只是笑笑。
他这个态度,让沈遂看不出他到底在不在意这件事。
说他不在意吧,他特意开口问了问,说他在意吧……
沈遂与他认识了十一年,好感值由负转为零也过了十年,随便从药王谷拎出一个人问问,对方一定会觉得沈遂跟林淮竹感情要好,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但林淮竹对他的好感值仍旧是零。
十年前是零,十年后还是零。
沈遂都开始怀疑系统是不是出什么bug了,要不然怎么十年间一动都不动呢?
要么是系统出问题了,要么就是林淮竹有问题。
反正他俩之间肯定有一个出毛病了!
不过现在沈遂的心态很平和,除了好奇林淮竹跟系统到底谁有毛病,没有以往的心急与焦虑。
在最初穿到这个世界的前半年,沈遂的确非常非常想回去。
林淮竹越难搞,他越想赶紧搞定,然后拿钱回自己的世界逍遥自在。
如今十一年过去了,沈遂慢慢被这个世界‘温水煮青蛙’了。
他从频繁想念二十一世纪的人跟事,到现在偶然间想起来竟恍如隔世。
沈遂也不知道自己这种状态是好,还是坏,他是继续任务,还是留在这里生活。
唯一肯定的是,他要是选择留下来,将来的某一天肯定会后悔。
但倘若他真回去了,在现实世界过的不如意时,他也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毕竟他在这里是富二代,有娘疼有外公爱,还有着不错的天赋。
退可继承亿万家产,进又可以搞事业,简直不要太完美。
无论怎么选择,沈遂相信自己都会后悔,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才可以在失意的时候发泄情绪说,当初他要是怎么怎么样,现在就会怎么怎么样。
正因从内心开始有所怀疑,所以当任务进程停滞不前时,沈遂并不慌乱。
没有利益纠葛,沈遂对待林淮竹单纯了很多,人也佛系了。
他现在就抱着一种‘能处就处,不能处就距离远一点,但绝不能混成仇人’的心态。
目前的林淮竹能处,不看好感值的话很能处。
只是有时候沈遂总忍不住犯欠,他想知道林淮竹的底线是什么,所以经常故意去招惹他。
但不管沈遂做什么,林淮竹既不给他扣分,也不给他涨分。
哪怕现在林淮竹给他扣一分,沈遂至少知道问题出现在林淮竹身上,而不是系统。
那坑爹的智能人工系统一点音讯都没有,把沈遂撂这儿就不管了,这也是他摆烂的一个理由。
任务周期太长了,他等了十一年林淮竹才成人,什么热情都得给磨灭。
本来就没什么干劲,顶头上司又不管不问,也不设置点奖励机制,他能不摆烂吗?
沈遂满肚子抱怨,任务对象态度又暧昧不明,他更加恼火。
想了想沈遂决定作一把,看能不能让林淮竹给他扣点分。
沈遂叹息一口,故意道:“其实我还挺想秦长须跟我们一块去玄天宗,这么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说完他悄然不惊地观察林淮竹的神色。
林淮竹没什么反应,嘴角的弧度一分未变,眉眼平和,“是么?”
“相处这么长时间当然不舍了。”沈遂忽然想起十年前他跟林淮竹那晚谈话,顿了一下又说,“而且照顾他都成习惯了,早已不是举手之劳。”
沈遂刻意加上举手之劳,想看看能不能触动林淮竹的DNA。
虽然不知这四个字对林淮竹意味着什么,但他记得林淮竹以前有段时间经常说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