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景默默往后挪着脸,音量虽小,却清楚解释了昨晚的乌龙:“电梯故障,我捡错了别人房卡,他接电话离开了,没发现。”
陆延不接话了,过几秒,他松开了宋雪景的下巴:“借手机打个电话。”
宋雪景眼睛虚开条缝,模糊的光影里,他第一次看清男人的脸。
年轻,英俊。
宋雪景小声说:“门口书包里。”
陆延翻身下床。
他上身穿着衬衫,下身仅着一条内裤,宋雪景拉高凉被,悄无声息把脸也罩了进去。
——
陆延只剩一身衣服,其余东西被助理清走了。
他走到门口,看到了宋雪景的书包。
搁在门后的黑色双肩包,立着高度和门锁一样齐平了,还鼓鼓囊囊。
陆延弯腰拉开书包链,咔嚓,先是一包牛肉干掉出来,紧接着一大堆各色包装的零食陆续滚落出来。
如若不是掉出一张工号牌,任谁都会认为宋雪景是来进货的小老板。
陆延捡起工号牌,和青年漂亮脸蛋一样漂亮的正楷字写着——航天动力第二研究所,宋雪景。
陆延放回工号牌,继续翻找。
两分钟后,他终于在一袋撕开的零食包装袋里,找到了手机。
一部,朴实的老人机。
陆延沉默一瞬,拨了江行电话,讲电话时,陆延目光不由看向宋雪景。
宋雪景埋进被子里,已经几分钟维持不动了,像个雕塑。
电话里,江行急得嗓子眼都在喷火:“陆延你嫌我心脏太健康了是不是!一晚电话都不通!你没回家跑万湖酒店干嘛!我得到消息,现在他妈有十几个狗仔拍到你和男人待了一晚!要是曝光,你清纯母单男大学生的人设得塌!你到底在干什么!”
陆延毫无波澜,目光仍是看着宋雪景。
等江行咆哮完,他淡淡开口:“没什么,我要结婚了。”
江行:“……”
陆延挂了电话,书包里有现成的纸和笔,他写好协议,走回床边递给宋雪景:“签吧。”
宋雪景轻拉了一下凉被,露出一双紧张闪烁的黑眸。
很快,他看清了纸面上的字。
结婚协议? 结婚协议??
这个世界,同性可以登记结婚,林有拙和陆起就结婚了。
宋雪景宁愿他是出现了幻觉。
“什么?”
他抱着最后一丝自欺欺人,希望陆延说出另外的答案。
然而,男人薄薄的嘴唇,吐出令他绝望的字眼:“结婚协议。”
宋雪景不明白,是他提的价格还不合理吗?为什么走向还是往狗血的方向狂奔……
他鼓起勇气做最后一次挣扎:“我不需要你负责。”
陆延:“是我需要你负责。你走出这扇门,全世界都会知道我被你睡了。”
宋雪景听不懂陆延的话,唯一明白的,是狗血文的世界,想远离狗血很难。
宋雪景不打算和男人谈判了。
他低下头:“我需要考虑,你先洗澡,洗完再谈。”
陆延把结婚协议放到床头柜,进到卫生间,很快响起水声。
宋雪景立刻放开被子,快速穿好衣服,抱紧他的书包,头也不回跑了。
宋雪景跑出酒店,早上八点多,阳光很明媚,照在身上暖暖的。
宋雪景双腿却打着颤,他肤色极白,此刻痛极了,脸色也没任何差别,只有他自己知道,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比他动手术还疼。
担心陆延会追上来,宋雪景打车让司机开了一个小时,才找了一家药店买药。
宋雪景不知道应该买什么药膏,在药架徘徊许久,拿了一盒外用止痛药膏。
结账时,收银员瞄着宋雪景的颈间,忍不住问:“需要帮忙吗?”
宋雪景吓了大跳,心虚摇头,匆匆付了钱就走。
宋雪景下午要回研究所,来不及回家洗漱,他又买了一套换洗衣物,就近找了个酒店开房。
洗澡时,宋雪景终于能检查自己。
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皮肤,颈间更是有深深浅浅的红痕。
收银员就是看到了红痕……
宋雪景抬手用力蹭了蹭眼睛,上完药出浴室又外卖了膏药贴,脖子两侧各贴了一大张盖住红痕,这才去了研究所。
他沉默不善社交,完全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宋雪景暗中松了口气,投入了工作。
工作时没感觉,等工作结束,宋雪景才感到涂了药膏的地方很不舒服。
他悄悄环顾四周,发现办公室没人了,他起身奔向了卫生间。
进隔间处理好,宋雪景茫然地盯着门板,半晌没动。
忽然门板颤了颤,有人在外面问:“宋老师,你没事吗?”
宋雪景没有回答。
门外是另一个狗血。
前段时间,研究所来了一名暑期实习生,22岁,隔几分钟来找他问一次工作。
去食堂吃午饭,下一秒实习生也会坐到他旁边。
下班的地铁,他睡着了,有人抚摸他头,他睁开眼,实习生俯视着他微笑:“宋老师,下站到家了。”
……
每一天,实习生都会出现在宋雪景周围。
连上厕所,也不例外。
“宋老师你是不是出事了?”敲门声急切起来,“宋老师我进……”
隔间门开了。
宋雪景低头出去:“我没事。”他错过实习生走到洗手台,默默洗着手。
背后的目光越来越炙烈。
不多会儿,青年发出「噫」一声,走到宋雪景旁边,低头盯着宋雪景的脖颈:“老师,你受……”
声音戛然而止。
单谷盯着膏药贴边缘露出的痕迹,挂在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宋雪景见没了声音,手上沾的水都没擦,拔脚走得飞快。
刚到门边,单谷上前几步,伸手拉住了宋雪景的手臂:“宋老师,和我交往吧。”
被触碰到皮肤,宋雪景顿时有一股浓浓的恶心感,他喉间涌上一股酸味。
宋雪景抽回手,头也不回离开:“抱歉。”
单谷这次没有再追,他望着宋雪景的背影,不服气地喊:“我不会放弃,我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
宋雪景脚下加快,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没回办公室,直接离开了研究所。
惯常去搭地铁。
刚上地铁,宋雪景忽然回头。
等候区域只有零星几个人,没人看他。
是他今天神经太紧绷了吗?
宋雪景暗暗咬了下唇肉,始发站全是空位,他却没坐,他站在门口,地铁门关上了,玻璃上倒映出一张苍白无力的脸。
宋雪景视线落到他脖间的膏药贴上。
这个意外,应该结束了吧?
与此同时,所有社交平台的热搜都爆了。
#陆延夜会神秘男子,一宿未离房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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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晚上十点,位于市中心的星海娱乐,整栋楼依旧灯火辉煌。
俯瞰整片江景的顶楼办公室,江行屁股靠着办公桌桌沿,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死死盯着陆延。
“你能不能别乱来,今天的新专发布会全被你绯闻搞砸了,你今年是黄金上升期,结个屁的婚!要不要流量了!你一天天到底在想什么?”
陆延懒洋洋推上打火机盖,烟雾袅袅从他指间升起。
“没什么,就是想结婚了。”
“想个屁!”江行头都大了,“你他妈才20岁!”
陆延:“达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江行猛地站直:“你来真的?”
陆延起身抓过靠背的外套,拔脚往外走:“招助理司机的事,辛苦你了。”
江行在后面喊:“还没说完!你去哪儿?!”
“透气。”
“哎!还有烟!你一天不抽会死是吧!快灭了,你是不抽烟人设……”江行声音被抛得老远。
……
星海娱乐的前门和停车场出口都有记者蹲守,这时一辆跑飞快驶出停车场,陆延的六辆车,记者比自己车还熟悉,立即一窝蜂跑回车上:“追!”
等记者都追着跑车离开了,陆延戴着口罩,正大光明从正门步行离开了。
街上都是结队出行的人,陆延逆着人群,漫无目的走着。
两边商场,走几步就是陆延的海报。
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奢侈品商场挂着一幅高达十米的巨幅海报。
简洁的白色背景,陆延简单的白衬衫长裤造型,手腕处露出他代言的这一季主打款手表。
“好帅啊!!”
“老公!”
“陆哥!”
一群人聚集在陆延海报下方,举着手机自拍。
陆延从旁走过,路过一家蛋糕店,他才停住,进了蛋糕店。
琳琅满目的蛋糕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色泽。
陆延弯身盯着玻璃柜里的翻糖蛋糕。
是一只即将飞天的火箭。
陆延一动不动看了很久,看到店员都忍不住过来说:“需要帮您包起来吗?”
陆延站直,摇头离开了。
回到家,装修温馨热闹的房子,还是为了上张专辑录花絮所布置。
陆延没开灯,合衣就躺沙发上睡着了。
次日醒来天光大亮,陆延冲了个澡,换上家居服去了厨房。
掏出手机,未接电话和信息已经99+,陆延单手划掉,点开录制软件。
有时间,他就会录做甜点的视频放上网。
或许,那个冬夜,给他活下去勇气的人会看到。
打开冰箱,里面是满满当当的新鲜水果,陆延;
正思索着这次要做的甜点,视线掠过一盒葡萄,青翠欲滴,晶莹剔透。
鼻尖飘过前夜独属于青年的香味,陆延伸手拿了葡萄。
……
中午,大部分人回了办公室,宋雪景才去食堂。
他身体还是不舒服,他只拿了一碗小米粥,找了个角落进餐。
他打开平板,特别关注的美食视频账号今早上传了新视频。
宋雪景戴上耳机,点开视频开始吃饭。
耳机里一如既往没有声音,宋雪景喝着粥,视频里,一双手在清洗葡萄,打奶油。
五分钟的视频,以诱人的葡萄蛋糕结束。
宋雪景吞粥的动作一顿,又想起前夜的事,他合上平板,埋头快速喝光了小米粥。
喝完粥回办公室,宋雪景刚到门口,一个同事主动和他打招呼:“下午好啊小宋。”
宋雪景还未反应,又一名同事热络揽住他肩膀:“小宋你脸色不太好,是没吃饱吗?”
被同事揽住的地方,宋雪景排斥地难受,可他又不知如何拒绝同事突如其来的友好。
宋雪景浑身僵硬,一道平淡的声音在他面前说:“你挡到门了。”
这人是和宋雪景同时进研究所的同期,叫陆昂。
宋雪景的博士导师,杨一虎教授曾和宋雪景提过一嘴,陆昂的父亲陆正钧,是国内航天界真正的泰山北斗,德高望重。
其他两人看到陆昂,赶紧走了。
所里都知道,陆昂是所里高薪挖来的人才,国外名校专业第一毕业。
然而,人才是人才,天才是天才。陆昂碰上宋雪景,只能是永远的老二。
陆昂自视甚高,自然就和宋雪景不对付。只是宋雪景内向寡言,平日只闷头计算研究,两人倒也是相安无事。
宋雪景松了口气,退后让开,陆昂淡淡说了声:“谢谢。”夹着文件出了办公室。
宋雪景走回他的办公桌,他在想着事,坐下好久,才看到他桌上有一大束红玫瑰。
宋雪景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几分钟后,单谷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放到宋雪景办工桌上,目光灼热问:“阿雪,玫瑰花喜欢吗?”
他换了称呼,办公室的目光都若有若无飘向这边。
宋雪景史无前例地头疼了。
单谷长得好,家世更好,早在他来实习时,所里经常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他总是笑出一口白牙:“我有喜欢的人了。”
今天,所里的人都知道了,单谷喜欢的人,是宋雪景。
宋雪景疲惫地回到家,合衣倒进地毯上的草稿纸堆就睡着了。
早上,宋雪景被杨一虎教授的电话叫醒了。
“今天你师母生日,下午到家里吃饭。”
杨一虎教授说了这句就挂了电话。
宋雪景松开手机,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出神。
过去很久,他爬起身洗澡,氤氲的白雾笼罩着小小的浴室。
模糊的镜子里,宋雪景身上还残留着深深浅浅的痕迹。
宋雪景艰难地又给那个难以启齿的部位上了药,换上宽松的运动服,出门买礼物了。
他买了两份礼物。
一份他的,一份是替远在国外的林有拙买的。
有保密协议,林有拙这段时间不能联系外界,出国前有提前拜托他。
走出商场,宋雪景忽然停住,看向一楼手表店的展示柜。
这一次,他确定不是错觉,的确有人跟着他。距离他两三米的地方,有两名陌生男人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