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蔹同宁慕衍道:“想必是这学生教导起来也不轻松,不比自己科考下场容易吧。”
“少年意气自是不好管教,不过所幸只是懒怠不用心读书而已,目前还没有闹些让人头疼上火的事儿来。”
白蔹笑道:“无妨,我随时给你备着降火药。”
宁慕衍正想抱白蔹一下:“近日院长有喜事将近,脾气很好,不会轻易上火,想必是要辜负小姜大夫准备的降火药了。”
他手还没摸到白蔹,就见着姜自春出诊回来,遂又麻利收回手,转而同姜自春行礼:“岳父大人。”
姜自春被这一声岳父叫的满面春风:“慕衍未授课啊?”
“上午的课已经授过了,有学生不舒服,我跟着白蔹来开点药。”
“好,好。合该是跟你喝杯茶的,但是还得转下家看诊,这样,中午你到医馆来吃饭,我让白蔹多做几个菜。”
宁慕衍笑道:“荣幸至极。”
白蔹趴在诊台前,看着翁婿俩说了好一会儿话,宁慕衍才送老姜大夫出去,他托着腮道:“少爷要帮我做饭吗?”
“嗯……对联没写,文章也没批,不过若是我夫郎要求我做饭的话,我定然不会推辞。”
“得了吧,不推辞还说那么多,快回去忙吧,待会儿准点过来吃饭。我去买一尾鲜鱼给你熬汤。”
宁慕衍笑着点头:“好。”
白蔹看着宁慕衍回了书院,心里满满当当的,提着网兜出去买鱼。
回来他便去了厨房里生火熬汤,待到快午时厨房里已经充斥着鲜美的鱼汤味。
白蔹擦了擦手到前院医馆里,见着书院已经打铃了,陆续有书生出门来。
他探头看了几眼书院大门,想着宁慕衍应当这会儿不会出来,一拍脑袋想起他可能从后门过来,转而要进去,忽然却有个卖花郎叫住了他。
“小姜大夫,您的花儿。”
白蔹眉心一动,接过花郎递过来的一捧山茶花,忽而一笑,旋即又谨慎道:“付钱了没?”
“怎会没付。”
白蔹挑眉,道了声谢,捧着花步子轻快的进了屋。
第55章
宁慕衍从书院出来,书院的学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少有时候能吃到白蔹亲自下厨的东西,他自是满怀期待。
宁慕衍到医馆的时候姜自春还没有回来,两人理所当然的要等一会儿,他眼尖的见着白蔹的看诊台上多了一捧开的正好的白山茶。
冬日少有花开,山茶倒是同梅花一样,不惧严寒,冬日绽放。
但是他记得白蔹好似对这些单独只会开花没有药用价值的花草没什么兴趣,为此他不由得走近瞧了一眼。
白蔹摆好碗筷出来见着宁慕衍弯着腰正在看花,道:“我已经用水养着了,还洒了一点草生水,茶花不易凋谢,想来可以开挺久的。”
话毕,白蔹笑眯眯的看着宁慕衍:“怎的突然想起买花了?”
宁慕衍闻言眉毛微挑。
“嗯?”白蔹见宁慕衍不说话:“难道不是你买的?”
宁慕衍笑着揉了揉白蔹的头发:“怕你不喜欢,你瞧得上便好。”
白蔹偏头,脸上又有了笑容:“你买的我都喜欢。”
说完,他又特地加了一句:“不要我付钱的更喜欢。”
宁慕衍失笑:“好了,记住了。”
两人说了几句,姜自春回来了,白蔹招呼着:“进屋洗手吃饭吧。”
宁慕衍应了一声,去把姜自春的医药箱子接下来:“岳父先进去洗手吧。”
“好,慕衍你也快来。”
宁慕衍看着进去的父子俩,目光又落在了桌案上的茶花上,他眸光晦涩不明。
“爹,我烧了你最爱吃的冬笋。”
白蔹一边给姜自春打水洗手,一边道。
“今日慕衍也来吃饭,没有再做个好菜?”
白蔹道:“我做了鱼汤,还烧了一方好鹿肉。”
“如此甚好。”
姜自春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啪的一声,白蔹肩膀一哆嗦,正想跑出去看看怎么了。
宁慕衍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白蔹,我把花瓶打碎了。”
“哎,真是笨死了,一点事儿也办不好。”
姜自春笑了一声:“慕衍,不碍事,先进来吃饭吧。”
“是。”
……
这日后,白蔹发觉宁慕衍比以前更喜欢往医馆里跑了,一日就要来三两回,虽也没有什么事情,许多时候自己忙着看诊甚至都顾不得他。
那人却也不生气,见着忙碌不会上前来打扰,坐一会儿就自己走了,然而没人的时候总是少不了一捧山茶花,如此好几回倒是让白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
但是寻他说不必那么勤的前来看他,都要成亲的人了,也犯不着日日送花,乡野山里常见,有过一两回心意到了就好,宁慕衍也未置可否。
白蔹说不通那人也就只好作罢。
小年的时候总算是下了雪,今年的雪来的晚,也不如往年纷纷扬扬下的大,倒是正适合看雪。
城东的高门人家又如约举行了雅集,遍邀贵眷出门赏雪,原本这是富贵闲人的集会,同白蔹没什么干系,只不过今年时夫人回来了,她是太傅夫人,城中高门自然是争相邀约。
其实自打夫人回来的消息传出去,前来的邀帖就没有停下过,但时夫人的身子不多好,心思又都在白蔹和宁慕衍的婚事上,也就通通以养病给推了。
而今婚事的事情已经忙过,想着都是府城贵眷,常推不出门也不好,这朝便叫上了白蔹一同前去赴会。
白蔹自是不容拒绝,听闻顾微颜也要前去,心里也就更妥当了。
“这阵子慕衍有来见你吗?”
时夫人坐在暖轿里,握着白蔹的手:“书院事忙,而今是他开办书院的头一年,其实盯着的人不止一个两个,若是不能做出点成绩,里头外头也不好看,他肩膀上的担子也重。”
白蔹点点头,心里却想他才不重,总跑出来见他。
“他得空会来医馆里吃饭。”
“如此极好。”
时夫人笑道:“今日带你一起一则是为了与我作伴,二来也是带你去认认人,你和慕衍成亲府城里的贵眷总是沾亲带故的,都得相邀,而今把消息通出去正好。”
“是。”
雅集是在城北举行的,相会之地并非酒楼,而是一处雅楼。与之酒楼不同的是占地面积更为宽广,不过两层小楼,但是其内里是什么都有,是一处不输三进院儿的高门宅子。
这是专门用来给富贵人家做雅集的地方。
白蔹是头一次来,轿子在门口停下时,外头已经停了六七辆轿子马车了。
这阵儿还在飘雪,外头没有人立着,下马车都立即进屋里去了。
白蔹给时夫人披上厚厚的披风,出轿子下人就打上了两把大油纸伞,护送着人进了楼里。
雅楼里放的暖盆多,整个房子都暖呼呼的,并不觉得冷。
进去以后人就多了,白蔹瞧着亭台楼阁间穿梭着的贵妇夫郎,公子哥儿小姐,又不乏少年郎于其间。
“时夫人来了!您的身子可好些了?”
立马就有妇人迎了上来,十分热络的寒暄。
“已经好了许多,今日受到邀请,正好出来走走。”
“时夫人。”
这头还未寒暄过,门口便又进来个挺着肚子的女子,白蔹见着人,脸上露出笑容。
“白蔹也来了。”
白蔹连忙点点头。
“哎哟微颜,可要小心着些身子。”
“不妨事,胎像很稳。”
时夫人笑着对白蔹道:“今日集会是自在的,你同微颜一道走走吧,要小心照顾着微颜的身子。待会儿我再叫你过来。”
白蔹乖乖应了声,上前去搀着顾微颜,两人同长辈行了个礼,相携着往里走。
“你身子可好?”
“好的很,你开的安胎药我都有在吃,当真是替你高兴。”
白蔹挠了挠头。
看着人离开,同时夫人站在一起的妇人诧异道:“今日同时夫人一道前来的哥儿倒是眼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时夫人笑道:“是我们家的,太傅喜欢这孩子,收做了义子。”
“噢!如此当真是可喜之事。”
雅楼大,白蔹随着顾微颜一起到了雪湖亭,是围湖圈建的长廊亭,周遭放置了屏风和挂了帘子,并不会觉得冷,这边已经有许多贵眷到场了。
这头既能吃点心糕饼说聊,一边能赏雪,一边又能投壶对诗,好不便捷。
两人一起进了一处亭子,内里已经坐了几位家眷。
白蔹一头进去还遇见了两个熟人,一个是坐在一头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谭芸,一个则是颇有些众星拱月的边夫人。
他心想这两人怎么坐一个亭子了,当真是有些气氛不太融洽。
不过顾微颜前来一下子就打破了尴尬的境地,诸人都开始热情的招呼她,问她身子孩子如何。
宁慕衍弃考,齐酌被陛下点为今年的新科状元,而今已入职翰林,齐家风头正盛,诸人见到顾微颜自然是热络,边夫人便是喊得最亲热的一个。
前阵子听说边夫人和边代云一起进了京,怕是过年了,这朝她才回来的。
白蔹识趣儿的自己找地方坐下,见着只有谭芸身旁还有位置,也就坐了过去。
许是也没人同她说话,谭芸扫了白蔹一眼,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时夫人叫我陪她过来的。”
谭芸听这话脸色微有缓和,把身旁的一碟子糕饼朝他推过去了些。
白蔹眉心微动,这可是破天荒了。
一番寒暄落座后,诸人才看见像是突然趁着热闹混了进来的白蔹,正想开口问顾微颜这是谁家的人,边夫人先拧起眉头看向白蔹:“小大夫也来了?”
先时见白蔹的时候就一身大夫的清素打扮,而今忽然收拾了起来,边夫人一眼还没认出来,只当是哪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仔细看了两眼才认出来。
想着能来此般雅集也当真是费了些功夫,不禁就有点责怪顾微颜了,即便是不在乎他的身份与之交好,可这什么场合也把人带来。
白蔹还是客气的行了个礼。
贵眷一听是大夫,便又失了些兴致,不过还是有妇人问道:“可是青山书院旁医馆的小姜大夫?”
“正是。”
“听闻大夫医术甚好,诊治了不少妇症。”
顾微颜扶着自己的腰:“我吃的坐胎药便是白蔹开的,果真是极好。”
“那改日若是姜大夫得空还请到府上坐坐。”
边夫人并不想参与此番话题,毕竟先前也请过白蔹给边代云看过身子,此刻也就不便发言。
“宁夫人,您尝尝这雪果,味道清脆。”
边夫人一眼扫见坐在谭芸身旁的年轻小姐很是殷勤,其母亲对自己也是马屁拍的响,顿时勾起一抹笑。
“覃小姐当真是细心体贴,不知说了人家没有?”
在边夫人身旁拍马屁的覃母闻言眸子一亮,当即便道:“还小呢,并没有合适的人家。”
边代云母亲笑呵呵的看向脸色不太好看的谭芸,忽而道:“宁夫人的长子风华正茂,而今又兴办了书院,不知可有中意的人家?”
谭芸闻言脸色更难看了一些,昔时边家热乎靠拢,城里的贵眷都以为两家会结亲,到头来见着宁慕衍仕途无望当即就翻脸不认人,今日在此碰见边代云的母亲本来就不愉,而此人并未为先前的事情而感到不耻。
此番既说覃家又提宁家不明摆着想撮合。
谭芸不免冷笑,得亏这边家的想的出来。覃家是什么人,一个商户人家,靠着家里的钱财捐了个小官儿,若不是当今陛下开明放开了些对商户的管制,而今就覃家能在此聚上。
虽说而今宁慕衍没有做官,可是陛下心里是有宁家的,青山书院陛下御赐了牌匾,那是为朝廷选拔人才的书院,这边家如此不就是明摆着打她的脸。
她毫不客气道:“却是可惜了,慕衍已经定了亲,开年便要办亲事了。”
桌上知情人只有三个,其余的家眷闻言甚是惊诧,最为震惊的还属坐在谭芸另一头的覃家小姐,她倾慕宁慕衍多年,而今悄无声息的乍然来了这么个消息,险些晕了过去,她急急想开口,桌上的人也一样好奇。
还是覃母怕女儿失态率先问道:“不知是哪户人家,怎的也未曾听说这么大的喜事儿。”
谭芸徐徐道:“慕衍受命于陛下开办书院,本就繁忙,再者先时再说谈,而今才把亲事定下,事先便没有张扬。”
“今日正好也介绍给大家,便是眼前这位了。”谭芸道:“白蔹,还不见过诸位。”
白蔹倒是没想到有一日还要跟谭芸站在一条船上,但想着今日出来本来就是为了见人的,这也是时夫人的意思,他便得体笑着,起身同诸人行了个礼。
诸人一时间都没了话,一副宁家是疯了不成的神色。
边代云母亲先失笑:“宁夫人可莫要说笑。”
“怎是说笑,确有其事。”
边母见着谭芸一脸自信说出,觉得她神经失常了,当即揶揄道:“倒也难怪低调,原是如此。宁家不愧世代清流人家,高洁让人钦佩。”
在座的人自都晓得边母话里的意思,倒是也不怪边母嘲笑,以宁家的地位娶一个小医师,实在是令人唏嘘。
自然了,家中未曾肖想过宁家的更多是看戏,不过有心宁家的人心里就不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