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说他神出鬼没,对于这一点,他从未想过否认。
“算不上认识,不过...”想起当初见到此人的场景,‘小二’顿了顿,空洞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僵硬的笑弧诡异地往上延伸:“魔尊大人的恩情,我可是一直记着呢。”
恩...恩情??
晏昀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两个字来。他不动声色的回头,见白祈不出所料的瞪大了好奇的眼睛。旁边的迟渊微抿着唇,看过来的漠然目光中也带着些许探究。
晏昀:“.....”
作者有话说:
俺回来啦,咕咕咕~
第9章 阵主
算不上认识却说对他有恩,晏昀顶着三个人神色各异的目光,泰然自若的垂眸喝了口茶。
若不是借着这小二的躯壳,或许他还能根据对方样貌想起个大概。他做事随心所欲,又活了这么久,很多事差不多都忘了。不过能布下如此大阵的人,怎么也该有点印象才对。
可他刚才试着回忆了下,竟完全想不出会是谁。
晏昀缓缓搁下茶杯,他懒得再想,谁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光是那语气,听着就让人不爽。
“你说恩情?”他侧身抬眸,直盯着那双干涸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本尊从来都只杀人不救人,你若想套近乎,倒不如直接说与我有仇。”
不过他的仇人多了去了,想不想得起来另说。
对于他的话,‘小二’似乎早有预料,仍旧保持着诡异的微笑。倒是旁边的迟渊,晏昀总觉得他看过来的视线比刚才要冷得多。
他是说错话了么?晏昀疑惑的回想了下,好吧...好像真说错了。什么只杀人不救人,他家阿渊,可是他亲手救回来的...
“仇当然也有。”就在晏昀看向迟渊时,旁边的‘小二’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许多,带着些阴恻恻的低笑:“先还恩再报仇,魔尊大人,您觉着如何?”
恩仇并重,好,很好...晏昀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在桌面,这事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迟渊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现在看来,这布阵之人像是冲着晏昀来的,可若不是因为自己,他应该也不会来此地。
“报仇就不用说了。”晏昀懒洋洋开口,他对寻仇之事习以为常,想要他的命可没那么容易。所以比起它来,他对前者要感兴趣得多。
“不知阁下打算如何还恩?”晏昀说着看向桌面,偏头笑道:“请我们喝茶吗?”
未免也太小气了些。
“哈哈哈。”他的话音刚落,‘小二’便诡异的朗声笑了起来,僵硬的脖子艰难的往后仰了仰,直看得白祈小脸微皱,生怕他脖子一不小心就掉地上。
“魔尊大人说笑了。”笑完之后,‘小二’方才恢复如常,他看了看迟渊和白祈,接着转身面向晏昀:“你与我有恩,所以我来好心告诉各位,如果三天之内破不了阵,届时里面所有人都会...”
他说着故意顿了顿,拉长语调一字一句道:“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白祈顿时脸色煞白,他们进城好几天了,除了黑影外并无其他危险,若真如他所说,那这阵远比他想象中厉害。
“如此重要的消息,看来这恩情不小啊。”晏昀神色如常,眉眼依旧带着笑。他一介魔尊,什么险境没见过。
灰飞烟灭?这四个字他早听腻了。
“魔尊大人无所不能,明无仙尊天赋异禀,那么二位...”站着的‘小二’说着往后退了退,僵硬的行了一礼,嘲讽笑道:“祝你们好运。”
他说完就断了小二的操控,晏昀最讨厌这种假模假式的把戏,轻哼一声便要翻白眼,却在这时,发现余光中有个身影正隐匿着要离开。
迟渊也瞬间察觉,他起身就要去追,结果刚走两步,右手腕突然传来温热触感,紧接着一抹蓝影闪过,再回头时,晏昀已然消失不见。
“师尊,晏前辈他...他....”白祈目瞪口呆的看着晏昀消失的方向,这速度,比自诩敏捷的他快了不知多少倍。
迟渊有些愣然的立在原地,垂着的右手腕上,被晏昀抓握过的地方尚有余温。那余温本该快速消散,可他却觉得那处越来越烫,仿佛全身所感都聚在了腕上。
直到白祈出声唤他,问他是否要跟过去,他才恍然回神,转身回到刚才的位置。
“不必。”迟渊快速斩断思绪,想起那瞬间晏昀的传音,神色淡然的抬眸看向小二。
他还有话要问。
鄢城内人来人往,晏昀追着那身影穿过主街和巷道,最后在处偏僻的死角缓缓停下。
“来都来了,何必借他人之躯。”晏昀看着不远处的灰衫男子,那背影他隐约有些印象,或许时间太久远,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灰衫男子轻笑一声,他自认为隐藏得很好,没想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不过无所谓,这是他的阵法,就算对方再厉害,要想伤他也不容易。
想到这他不免轻笑了声,悠悠转过身来,直看着晏昀道:“魔尊大人,还记得我么?”
晏昀看着那人略显秀弱的面容,很快便想起他是谁,只是时隔八百年再见,仍是有些意外:“太华山锦夜?本尊还以为,你早死了。”
之前入城时他还在猜测,到底是谁能布下如此诡异的大阵。三个人转悠了半天,既没看出来是个什么阵,也没找到破阵之法。
没想阵主竟是锦夜,如此一来倒也不觉奇怪了。
在玄武大陆的所有仙门中,有两个以‘太’字开头的仙门。太玄山专长卦象推演,有预知之能;太华山精研阵法符箓,擅攻守借力。
所以单论布阵之法,最厉害的自然是太华山。而眼前这锦夜,便是当初最具天赋的太华山弟子,拜于太华掌门灵虚真人座下。
他原本应该在太华山学有所成,顺利的话还会接任掌门之位,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具前途的他,最后竟痴迷于血腥残忍的邪术阵法。
将整个鄢城沦为活死人,的确符合他的作风。
“原来魔尊大人还记得。”锦夜双手背于身后,当初为了杀这人,他孤注一掷动用禁术,牺牲同门数十人,原以为自己会立举世之功,结果只伤了其皮毛不说,自己差点因反噬丧命。
好在他休养生息活了过来,布阵之术也进步神速。而当时的晏昀,自那之后....锦夜想到这不禁笑起来,极具嘲讽道:“这八百年来一直替我背负罪名,真是辛苦了。”
世人都说,八百年前,魔尊晏昀心血来潮杀了太华山数十名弟子,简直残忍至极。殊不知,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还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太华山同门。
“所以,这就是你方才所说的恩情?”晏昀无视他的嘲讽,还恩情...他堂堂魔尊,莫须有的罪名真真假假不计其数,什么时候见他在乎过。
“是啊。”锦夜笑着将左手屈于身前,右手仍背于身后,看上去颇为仙风道骨:“我锦夜为人,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消息已经告诉你们了,接下来,魔尊大人还是抓紧时间破阵吧。”
他说着飞速扔出符箓,阵已布好,他没必要与晏昀当面对上,所以背后的那只手一直在偷偷画符。
晏昀长袖一挥,那袭来的迷幻符转瞬便化为云烟消散,而不远处的空地上,锦夜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晏昀轻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那些为他所害的人,听见这话时作何感想。不过伪君子能做成这样,他锦夜也算是万里挑一了。
至于破阵,晏昀拂袖转身往回走去,他也没想与锦夜动手,阵主既然敢出现,就说明这阵独于他而存在,要杀他不急一时。
不知道阿渊和白祈那边怎么样了,晏昀想起他离开时抓握的紧实手腕,兀自垂眸笑了笑。他家阿渊真的长大了,想当初他手把手教他剑术时,少年的手腕被他轻轻松松的圈住还有余地。
“你笑什么?”
晏昀刚拐入主街,耳边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独特的淡漠语气,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阿渊?”他疑惑抬头,见迟渊一身白衣,站在半步开外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晏昀已经习惯他疏离的模样,不管怎样,他都是自己的阿渊。
“你怎么来了?”晏昀笑着往前挪了小步,后知后觉的发现就他一人,环顾四周道:“白祈呢?”
“查探去了。”迟渊说着,绕过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看样子并不想解释。
晏昀看着他侧身而过,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三百年前他能将满腔悲愤的少年养得活泼开朗,三百年后,他就不信化不掉这座冰山。
“我听白祈说,你就他一个徒弟。”晏昀回头转身,上前与他并肩而行:“什么时候收的?”
再见之后他们间的话题全围绕着天劫和邪神,迟渊在心中冷笑一声,这是终于想起来问他的情况了么。
可惜他永远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当初他不辞而别抛弃他们,就算哪天白祈的身份暴露让他想起来了。
也都与他晏昀无关。
作者有话说:
晏昀:我好像也没问什么过分的问题呀,无辜.jpg
迟渊:第一眼没认出他来,以后也不用知道他是谁了。
白祈:我是谁?我在哪儿?你们在说我吗?
第10章 真相
其实关于收徒拜师的问题,晏昀不是没问过白祈,可那少年怎么都不肯说,对自己师尊的事更是守口如瓶。他又顾及阿渊的面子,不想对白祈用武力。
当然,主要还是怕他告状。
不过...晏昀看着微微蹙眉的迟渊,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还有,怎么连脸色都比刚才难看了?
“怎么了?”他心中好奇,试探着问道。
感受到他询问的目光,迟渊不动声色的收回自己的思绪。他与这人的关系,早在他不辞而别时一刀两断。所以往事也好,现在也罢,没什么好与他说的。
更何况,当前最重要的是破阵。
“没什么。”他面无表情道,然后在晏昀怀疑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岔开了话题:“那是何人?”
谁?晏昀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锦夜。突然转话题,看样子这师徒俩都不想告诉自己。
不过没关系,他让人去查就是了。
“太华山你了解多少?”晏昀轻声说着,宽袖下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微旋,不动声色的在两人周围落下层隔音结界。
而后不等迟渊回答,兀自道:“八百年前,太华山曾出过一名少年天才,唤作锦夜,是灵虚真人最看重的弟子。据说他在阵法上极具天赋,可惜后来因为修炼禁术被逐出师门。有传言称他离开时了受了重伤,没过多久便死了,世上也再无他的消息。”
他对无关紧要的人和物并没多少兴趣,与锦夜也只打过一次照面,其他的都是在人间晃悠时,无意中听来的。
太华山锦夜?迟渊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八百年前这世间还没有他,不过清胤真人在夸赞他天赋之时,曾提起过这个人,希望他以此人为戒,潜心修炼,勿要自毁前程。
“阵主是他?”迟渊本就深邃的眸光黯了黯,其实他心中已有答案,只是仍抱着一丝侥幸。这个人与他天资差不多,又修习禁术,若真是他布的阵,怕是没那么好破。
“嗯。”晏昀沉声点点头,此事的确有些棘手,可这城中除了他们和那些弟子,其他全是活死人,锦夜以所有人灰飞烟灭要挟他,不免有些奇怪。
果真是他,迟渊抬眸看着眼前诡异的主街,想起他在茶铺里时说的话,方才的疑虑愈发重了起来。他缓缓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身侧的人,眼中闪过复杂神色:“你和他之间...”
“打过一架。”晏昀面带笑意,脱口而出。他还记得对方在听见锦夜的‘恩情’二字时,即便敛着情绪,也能感受到他眼中的好奇。
他原本想着等回荒宅了再解释,不过阿渊既然主动问了,他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很简单。
八百年前,晏昀在路过太华山南边的小镇时,被镇上的探魔阵察觉。又恰逢锦夜带着同门数十人下山历练,可能是离师门不远吧,加上刚下山充满斗志,一群人信心十足的将他围了起来。
晏昀无心与这些新弟子纠缠,而他们在屡屡受伤后也开始明白,就算拼尽全力,也伤不了眼前这人半分。
为首的锦夜一边安抚着师弟师妹,一边询问他的名字。晏昀见他受伤极轻,看着有几分能耐,顺嘴就告诉他了。
彼时他们互相搀扶,显然有撤退之意。谁知锦夜在听见他的名字后,浅淡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而后身影闪现,快速的在周围布了阵法。
“布阵?”迟渊下意识皱起眉头,作为太华山弟子,布阵再正常不过。可是在全都受伤且知晓对方乃魔尊的情况下,不想着趁机离开找救兵,反而只身布阵,怎么想都不对劲。
晏昀当时也觉得奇怪,他有心放他们离开,结果这人上赶着找死。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看着秀弱文静的少年,布的竟是那样一个阵。
阵法的名字是他自己说的,叫做血祭灵。起阵之后,修为低下的数十名弟子瞬间血流成河,鲜血汇着灵体,在阵法之下凝聚成一个血红的灵影。
那血灵在锦夜的指挥下,不断的朝晏昀发起攻击。好在晏昀本身足够强,直接以武力破了阵,除了手背被划破个小口外,没受任何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