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迟渊和白祈神色未变,像是早已知晓。他愕然的转身看向清胤,其他人反应和他差不多,脸上神情难掩震惊。
“师尊,这......”作为大弟子,重华对清胤一向尊敬有加。更何况在他们眼中,清胤真人从来都是慈眉善目,看上去极为和蔼可亲。
他仍有些不相信,若有所思般回眸看向殊尘:“佛子这话可有证据?”
殊尘闻言一愣,他赶到时,重华等人正受邪念所控,清胤周身则萦绕着黑雾。然而此刻,仙门中人身上的邪魔气已被梵音和清心咒驱散,清胤又将那黑雾敛进体内,除非动手,否则其他人极难察觉。
见他似有些犹豫,其他仙门中人纷纷开始附和,俨然站在了清胤这边。毕竟在他们看来,清胤不过是坚持要将晏昀拦下,反倒是迟渊他们,明明该除魔卫道,偏偏要为了个魔头与清胤发难。
迟渊漠然听着,神色凛冽如冰。他轻柔的将晏昀放下,改为左手搂着他的腰身,右手则引过临渊剑。
而后长剑在地上一划,剑刃裹挟强劲灵流,一瞬间地动山摇,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重华有些不明所以,然下一刻,地缝处泛起殷红血色,众人忙上前看去,见方才困住晏昀的阵法之下,赫然一座蜿蜒血池。
“这......这是?”温掌门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震惊的看向迟渊。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脸上全都煞白一片。
“心头血。”重华说着看向清胤,眉头紧紧皱着,脸色极为难看:“师尊,那些邪祟,是你......”
“是我。”清胤泰然自若的打断他的话,如往常般温声道:“有什么好惊讶的,那些邪祟听令行事,只是取了点心头血,又未曾要人性命。”
他说得太过理所应当,众人闻言你看我我看你,合理怀疑他是否疯魔了。
清胤对他们的反应熟视无睹,上前一步直看着迟渊,目光沉沉道:“事已至此,你我师徒情分已尽,念在你不曾与我动手,今日我便放过你一次。”
迟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此前是他失算被下了禁制,若真打起来,即便清胤有邬尤的修为加持,他也未必不能赢。
他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动手,晏昀即将昏睡,他想先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以后再见,你若仍要护他,就别怪我心狠了。”清胤兀自说着,视线扫过被他搂在怀中的晏昀,宽袖一拂,瞬间消失不见。
“不是,怎么就这样让他走了?”温掌门率先反应过来,神色懊恼道:“他还没说那些邪祟如何来的,邪魔气又是怎么回事儿?这心头血,还有这阵是......”
他说着看向迟渊,见他似乎和重华交代了什么,收了临渊剑正打算离开。他忙快步上前,其他人也跟着围了上去。
“明无仙尊,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迟渊淡漠的扫他一眼,重华已经知晓前因后果,自会告诉他们。他担忧晏昀,谢过殊尘后,抱着人直接往前,准备带着白祈先行离开。
“明无仙尊。”温掌门看着他的背影,像是想到什么,忽的朗声道:“你和魔尊晏昀,到底什么关系?”
向来受人敬仰的封玥和清胤,到头来才发现,两个人早已心术不正。而如今的仙门中,唯迟渊算得上与之比肩的大能,可他偏偏和晏昀关系匪浅,这让他们难免心有不安。
总得问一问,不管怎样,清楚两人关系后,他们才好另作打算。
他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盯着迟渊,连对面等着的魔将也看了过来。他们对此好奇已久,只不过一直没机会问。
一时间,不渡山脚再次变得安静。
迟渊闻言顿下脚步,他默然的站了瞬息,而后抱着人转身,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发问的温掌门身上。
“你问我和他的关系。”他说完眼眸微垂,满目柔情的看向怀中人,极轻的将晏昀放下,右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身。
“我和他祭过天地,拜过父母,他是我的......”迟渊兀自说着,伸手从晏昀手中拿过一个东西,他将那东西系在晏昀腰间玉带,抬眸直视温掌门。
“道侣。”
众人顿时愣住,因为他们赫然发现,他从晏昀手中拿过来,又亲自挂上他腰间的,俨然是明无仙尊早就送人的......
临渊剑剑穗。
已经成为道侣了么,重华神色复杂的看着两人,他猜到自己这师弟对晏昀有意,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就成为道侣了。
白祈倒没觉得惊讶,他早已猜到了。至于凌墨洛衣,在离开迟府时,他们便有所怀疑,此刻听闻也还算冷静。
“阿渊......”晏昀方才昏昏沉沉,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迟渊传音让他把剑穗拿出来,他下意识就给了。
却没想他当着仙魔众人的面,亲自将剑穗系在他腰间,还告诉那些人他们是道侣。晏昀目光灼灼的看着迟渊,心头感动与甜蜜交织,苍白的脸上没忍住泛起绯红。
温掌门被雷得不轻,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侧眸看了眼重华,见他神色如常,哀叹一声,伸手指着迟渊道:
“明无仙尊,你......你怎能与这个魔头结为......结为道侣,你这是,这是——”
大概没怎么骂过人,或者太过生气,温掌门极为不甘的咽下话头,整个人被憋得黑沉沉的,颇有种仙门至此没落,无人可倚靠的愤懑。
“他不是魔头。”迟渊重新将人抱起,沉声道:“他是战神容暄。”
他说着转身,头也不回的与白祈离开了不渡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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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惩罚
大概因为神核复原, 在最后的神魂相融时,沉睡中的晏昀迷迷糊糊的做起了梦。
梦里碧空如洗,云海无垠, 金阙楼台高悬, 祥雾缭绕其间,举目望去,说不上来的恢宏壮观。
那是九重天上的神界。
不过晏昀的梦并不连贯, 甚至称得上破碎。明明上一刻还是少年模样, 同母亲在云梦泽说笑。下一刻便手执长剑无邪,与北州大陆上的妖兽缠斗。
一会儿环佩束发, 意气风发, 一会儿血染长袍, 杀气凛然。
破碎的梦境如影石画面瞬息变幻, 一张张熟悉的面容闯入晏昀脑海,他们看着他,谈笑着、敬畏着, 又或者违心的迎合。
所有人都唤他:“战神大人。”
倒是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晏昀下意识地腹诽着。脑海中梦境还在不断辗转, 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力。便在这时,一股温煦的灵力灌入他体内, 熟稔的游走于四肢百骸。
那沉重的疲惫感悄然缓解, 纷杂的梦境消失不见, 晏昀缓缓睁开眼睫, 正对上一双担忧的深邃眼眸。
迟渊侧坐在床沿, 正抬手给他渡灵力。晏昀此次昏睡时间并不长, 只是不知为何, 时不时会发冷汗, 像是做了太多梦,眉头下意识的皱着。
他不放心,这几日一直守在他身边,每隔两个时辰便用灵力帮他缓解。
“阿渊。”晏昀柔声唤道,因为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我睡了多久?”
“刚好三日。”见他醒来,迟渊停下手中灵力,倾身将他扶起,让他靠坐在床头,“身体可还有不适?”
晏昀笑着摇摇头,他的神核已复原,神魂也与之重新融合,在它的温养下,洗魂阵中受的伤很快就痊愈了。
然他笑着笑着像是想到什么,忙低眸看向迟渊心口,眉头紧皱道:“你的伤......”
彼时他昏睡了过去,不知迟渊如何破的阵,后来被他抱着时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好一会才看到他心口处有血迹,尚未来得及问便又意识模糊了。
“小伤而已,早愈合了。”迟渊浅笑着安抚,却仍不放心晏昀,伸手探向他左手腕,细细地诊起脉来。
晏昀的脉象沉稳,心脏处一颗金色的神核,即便他下意识的敛着灵力,也磅礴得有些吓人。
“阿渊。”晏昀抬眸直看着他,想起离开不渡山时他最后的话,好奇道:“你是如何知晓我是......”
因为心虚,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猜测着微微一歪头:“清胤告诉你的?”
“不是。”迟渊看着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他原本应该对此生气,毕竟晏昀再次骗了他,可一想到他所经受的苦痛,刚有苗头的怒意便兀自偃息了。
他默然片刻,淡声道:“我自己猜到的。”
自己猜的?晏昀讶然的瞪大眼眸:“什么时候?”
他自诩将身份隐藏的很好,这世间除了本就知他来处的邬尤,其他人只道他是魔尊,他也不曾向第二人透露过,任谁也不会把他和战神容暄联系在一块。
“大概从鄢城的时候吧。”迟渊看他一眼,起身去桌前给他倒了杯茶,转身见晏昀若有所思的模样,浅淡的笑了笑:
“不过那时候只是有所怀疑,真正确定你就是他,是在琈玉台。”
他说着将茶杯递给晏昀。在鄢城时,他便怀疑过他的身份,即便晏昀的解释合理,可他仍是有些想不明白,邬尤为何要针对他。
而且他似乎对邪神很熟悉,甚至没把他放在眼里。加之上古妖丹和灵器的说辞,他难免心有疑虑,奈何当时毫无头绪,便将其搁置了。
后来封玥真人的生辰宴,在所有人都茫然之际,是晏昀率先开口,点明封玥与邪神联手,并表示邬尤不会回来救她。
也是晏昀,告诉他邪神附身的两种方式,而这在所有与邬尤相关的卷轴中都不曾记载。
那时他便隐隐约约有所怀疑,再之后两人前往琈玉台,血月出现时,他虽中了邬尤的术法,但因用结界隔了一半灵识在灵府,所以即便身体失去意识,他也能看能听。
于是他看到了晏昀与邬尤对战,身形与那庙中的战神像极为相似。也听到他嘲讽邬尤没资格与他赏月,以及邬尤威胁他时,说他心怀苍生。
便在那瞬间,他恍然明白,既然邬尤能死而复生,那么战神容暄呢?
答案显然就在眼前。
那一晚,他让重华将藏书阁内所有有关三千年前大战的卷轴都传送了过来,一边守着昏睡的迟骁,一边连夜翻看。
在那些卷轴中,有不少人表示,在大战的最后一刻,天空中霞辉万丈,战神容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
然仔细看才发现,那金光是从他胸口由内而外的迸开,不过瞬息,流光消逝,战神容暄也随之化为云烟。
彼时迟渊才反应过来,晏昀体内的灵器天玄,应当就是他的神核——修行之人未飞升时,体内会有丹元,而飞升成神后,那丹元便会突破成神核。
一切疑虑在瞬间明晰,迟渊只觉一颗心疼得止不住发颤,他不敢想神核碎裂会有多痛,更不敢想晏昀当初是如何承受下来的。
“阿渊,我......”
没想到迟渊早在琈玉台便猜到他的身份,晏昀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尤其想到那晚他们在月下共饮慰风尘,他还一本正经的骗他,更是懊恼得曲起双膝,连头也埋了下去。
难得见他这般模样,迟渊怔然的看了片刻,然后伸手抬起晏昀下颌,迫使他仰起头来。
晏昀脑海里思绪纷乱,脸颊上的绯红也还未消散,他不明所以看向迟渊,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深邃眼眸微微泛红。
下一刻,迟渊倾身而上,薄润的双唇吻在晏昀眼尾,又无声向下,覆上他水润的唇瓣。
晏昀闭眼与他亲吻,卷翘眼睫撩人似地轻轻颤动。两个人越吻越深,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分开的思念化在深情的吻中,幻化为极致的甜蜜。
迟渊无法在此事上对晏昀生气,但之前在临安城时,晏昀亲口所说,若他骗自己,他想怎么罚都可以。
既如此,他自然是要罚下的。
结界悄然落下,窗外的鹿台山忽的下起雨,风急雨皱,打得满树繁花湿透,连花蕊也跟着摇摇欲坠。
......
这场雨下了不知多久,晏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有些无力地扫了眼窗外,哑声道:“白祈呢?”
离开不渡山后,他们和白祈便用山河图来了鹿台山。这里四周被晏昀改动过,山上迷阵无数,算是比较隐秘的歇息地。
迟渊闻言,快速地用灵识查探起小院,在看到隔壁睡得酣甜的白祈时,没忍住摇了摇头:“他喝了酒,已经睡着了。”
他说着伸出右手,将晏昀有些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轻柔地用灵力将其烘干。然后手掌往下,大拇指抚过他湿润的眼尾,又在艳红的唇上摩挲了片刻。
晏昀浑身酸软,闭着眼任他动作,在养了小半炷香的神后,他方才从迟渊怀中坐起,套了件外袍来到窗前透气。
他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全是阿渊的味道,再不散一散,等白祈醒来发生了什么昭然若揭,就更不好意思了。
迟渊跟着起身,与他并肩站在窗前,山中烟雨微凉,目及之处一片葱郁,在雨中依然焕发着勃勃生机。
“阿渊。”晏昀望着窗外,漂亮的眼眸微微凝起。之前都在说他的身份,原本想接着问问迟渊回去之后的事,结果一个没控制住,到现在才得了机会。
“清胤真人身上的邪魔气,你可知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