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酌煜莞尔:“不用这么紧张。”
文酌煜从耳朵里摘下耳麦, 一边把玩着一边说道:“那么多人跟在后面保护我们呢。再说以洛岫和裴晋桉现在的实力, 顾熙桓这边的资金一断,只凭他们自己,折腾不出什么水花来。”
想到裴晋桉在打电话的时候还故弄玄虚的戴上一个变音器,文酌煜忍俊不禁:“……打个电话都藏头露尾的,我不信他敢杀人。”
“不能掉以轻心。”顾熙槐面容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星桉影视经营这么多年, 裴晋桉还是有些人脉的。更何况他的影视公司本来也不是什么正路子, 三教九流的人他认识的不比我堂哥少。”
就比如那个被文酌煜一眼认出来冒充出租车司机的杀手, 很有可能是通过裴晋桉的人脉找到的。既然裴晋桉能够找到这一个杀手,就会找到更多要钱不要命的人。
文酌煜本来是想让顾熙槐放松一下。却没想到顾熙槐越说越紧张。文酌煜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伸手按住顾熙槐的肩膀:“我会保护你的。”
顾熙槐突然愣住了。他用眼角余光描绘着文酌煜的轮廓, 认认真真地说道:“不要。如果真的有危险, 我要挡在你前面。”
抱着这样的决心,顾熙槐一路把车开到了指定地点——那是一片茂盛的原始树林。参天大树遮天蔽日,连阳光都透不进去, 地上铺着厚厚一层落叶层,车子根本开不进去。
文酌煜和顾熙槐下了车, 站在树林旁边给洛岫打了一通电话。接听电话的依旧是那个带着变声器的男人, 让文酌煜和顾熙槐顺着小路往上爬。
“总要有一个明确地点吧!”文酌煜问道:“这片森林这么大, 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让你走你就走, 哪来那么多废话。”电话另一端,变音男子冷漠的说道:“不想走也可以。原路回去吧!”
话语未落,对面“啪”一声挂断电话。文酌煜看着嘟嘟忙音的手机,有点憋屈。时间这么短,警方根本来不及追踪定位。
“咱们这是折腾什么呢!”文酌煜扭头看向顾熙槐。本来是想引蛇出洞,却被人家玩成了请君入瓮。关键是这瓮太难找,还得要他们这两只鱼饵跋山涉水的把自己送上门。
顾熙槐看着茂密阴暗的丛林,突发奇想:“你说他们会不会雇佣狙击手在树上趴着,就等着我们走进去,直接崩了我们?”
文酌煜:“……”
“你不要总是有这么恐怖的想法。”文酌煜被顾熙槐说的也有点紧张了:“又不是拍电影。”
两人靠在一起,紧张兮兮的往里走,顾熙槐碎碎念:“早知道我就戴个头盔,再穿上防弹衣……”
文酌煜没有说话,但是整个人也被顾熙槐念叨的疑神疑鬼起来。就连林子里刮过一阵风,文酌煜都要认真看一看摇曳的树冠,生怕上面藏着什么人。
就这么磕磕绊绊的绕到了指定位置,远远就看到地上挖了一个大坑。顾熙槐联想丰富,脱口而出:“不会吧,这是连埋我们的坑都挖好了?”
话没说完,只听到坑里传来一阵“呜呜”声,文酌煜和顾熙槐对视一眼,连忙走过去,只见那坑里赫然躺着一个人——双手双脚被绑着,嘴巴被胶布粘着,竟然是洛岫。
“你怎么会在这儿?”文酌煜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竟然没有人。
躺在坑里的洛岫看到文酌煜和顾熙槐的身影,激动的眼睛都亮了,身体紧绷着蠕动,如同一条被潮水冲上岸的鱼。
文酌煜把贴在洛岫嘴巴上的胶带撕下来,洛岫大大的喘了几口气,骂道:“裴晋桉那个王八蛋,他居然把我打晕了扔进坑里,他想活埋了我!”
文酌煜和顾熙槐对视一眼。觉得裴晋桉应该没想杀人,否则也不会指示他们两个兜兜转转的找过来:“裴晋桉呢?”
洛岫茫然的摇了摇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前裴晋桉约顾熙槐和文酌煜在这片原始丛林见面,洛岫还怕裴晋桉动了杀心——他可没想过要杀人。他还苦苦劝说裴晋桉不要冲动:“……咱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好日子,一旦杀人可就回不了头了。”
洛岫又惊又怕涕泪纵横,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顾熙桓和裴晋桉一个比一个疯,他宁愿呆在疗养院里不出来,也比现在强。
“裴晋桉那个变态,我都说了我不想杀人,他居然威胁我帮他挖坑,我也不想帮他,可是他用枪指着我——”
文酌煜脸色一变:“他手上有抢?”
“昂!”洛岫委屈的点了点头,还要继续说。顾熙槐急切问道:“他去哪儿了?他身边还有什么人?他的枪是怎么来的?”
洛岫一问三不知,带着哭腔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你们能不能先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把我从坑里拽出去?”
*
几分钟后,文酌煜看着仔细搜查现场的警察和警犬,忧心忡忡地说道:“裴晋桉也猜到了我们会跟警方合作。他没在这里,会不会是想调虎离山,把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然后跑去报复我的家人?”
想到这里,文酌煜不免有些懊恼。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顾熙槐急忙安慰道:“别担心,我们派了那么多保镖在你家周围,如果裴晋桉或者其他可疑人士出现,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肯定不会有事的。”
文酌煜眉头紧皱:“裴晋桉还能去哪儿呢?”
文酌煜这会儿可以断定,裴晋桉早就洞悉了他引蛇出洞的计划,却将计就计搞了这么一出。他戏耍了所有人,让他和顾熙槐带着警察和保镖在山上绕了这么一大圈,还搭上一个洛岫——裴晋桉究竟想干什么?
电光火石间,文酌煜模模糊糊地抓到了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顾熙槐接通电话:“喂,妈,我们现在在——”
“你爸爸不见了。”听筒另一端,顾夫人沉声说道:“被裴晋桉绑走了。”
第94章 报复
没人能够想到裴晋桉将计就计声东击西, 绕了这么大一弯子,最终目的竟然是要绑架顾董事长。
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文酌煜和顾熙槐带着那么多人在深山老林里绕了那么多圈,只救出了一个被打晕后扔进坑里的洛岫。他们把自己当成诱饵想要引蛇出洞, 却没想到裴晋桉居然也抱着相同的想法。
从这个角度看, 这一局明显是文酌煜棋差一招。可是在听到裴晋桉绑架的人是顾董事长以后,文酌煜的心底竟然诡异的产生了一丝丝庆幸——幸好裴晋桉绑架的人是顾董事长, 如果裴晋桉绑架的是文酌煜在乎的其他亲人或者顾夫人母女, 那样的结果反而是文酌煜无法承受的。
这么想似乎有些不厚道,文酌煜轻咳一声,面带担忧的询问电话另一端的顾夫人:“……报警了吗?”
答案毫无疑问。顾夫人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立刻报了警。警方这边刚刚立案,顾夫人又接到了裴晋桉的电话。
那个裴晋桉在绑架了顾董事长之后,似乎并没有藏匿踪迹的意思。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将顾董事长绑到了星桉影视办公大楼的楼顶, 之后还十分体贴的给顾夫人打了一通电话, 生怕顾家人不知道顾董事长被绑架了。
文酌煜和顾熙槐接到顾夫人的电话后, 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星桉影视的办公大楼。最终在楼顶天台上发现了裴晋桉和顾董事长的踪迹。
顾董事长被绑着跪在天台的边缘,脖子上套着一个绳套, 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天台。裴晋桉笔直的站在他的身后, 一只手提着绳套上的绳子, 那力道勒的顾董事长满脸通红,却又能保证顾董事长不至于一个倒栽葱,从楼顶掉下去。
猎猎劲风吹动着两个人的衣裳和头发, 裴晋桉好整以暇的在天台护栏上踱步。时不时有细碎的水泥石块掉下去,霎时间无影无踪。而在他的面前, 竟然还用三脚架架着一个摄像机——
文酌煜脸色一沉, 意识到裴晋桉竟然开了直播。
顾董事长吓的面色惨白, 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脖颈往下淌, 一个劲儿的哀求裴晋桉放过他。
“你想要多少钱?我给你!要多少我都给!”
“你想要什么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想办法满足你。”
“我不想死啊!裴总,咱们两个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绑架我啊?”
顾董事长越说越害怕,毫无形象的痛哭流涕。
裴晋桉表情玩味的看着涕泪纵横的顾董事长,眼前这个男人,终于脱掉了他顾氏集团董事长的光环,像一条老狗一样跪在他的面前。为他曾经犯下的罪孽忏悔。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裴晋桉侧过头,看着疾步赶过来的文酌煜和顾家人,还有那些身穿制服的警察,裴晋桉微微一笑:“你们终于到了。”
裴晋桉的目光落在文酌煜的身上,他勾了勾嘴角:“这一局,看来是我赢了。”
文酌煜知道裴晋桉说的是什么,他面色微沉:“我也没有想到,原来你真正的目标竟然是顾董事长。”
裴晋桉笑容灿烂:“你该庆幸,顾熙槐和他的妹妹足够幸运。我原本以为这个狗东西很在乎他的一双儿女。”
可是洛岫的存在却让裴晋桉亲眼看到了这个“爱妻如命爱子女如命”的顾董事长本性是多么自私冷漠:“我本来以为,杀了他的一双儿女,可以让他痛不欲生。我想让他尝一尝失去至亲的滋味儿,尝一尝我这些年承受的痛苦。”
可是后来裴晋桉却发现,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慈爱专一。那些媒体笔下歌颂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和睦”“专一深情”都只是假象,真正的顾董事长其实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冷血动物。他的心中只有自己。
就算裴晋桉杀了顾熙槐兄妹,杀了顾夫人,杀了顾家所有人,只要顾董事长还活着,只要顾氏集团还在,就无法让这个冷漠的男人感受到锥心之痛。
冷冽的寒风自高楼大厦的缝隙中吹来,裴晋桉仰望着浩渺的苍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微眯着眼睛歪了歪头,冲着天台上包围他的所有人说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二十多年前,一个高中辍学的女孩子为了供哥哥念书,背井离乡来到A市打工。
没有文凭没有人脉,什么都不懂,女孩子为了在大城市站住脚,只能去饭店当服务员。她没日没夜的干活,赚来的钱都攒着供哥哥上学,给年迈的父母治病。
后来这个女孩子被同乡介绍到一个大酒店打工。这也是她噩梦的开始。她在酒店当服务员的时候被一个喝醉的大老板强了。事后大老板为了堵住女孩子的嘴巴,强行塞给女孩子五百块钱,硬说女孩子是自愿的,是她为了钱主动勾引他。
女孩子的名声被败坏了,她在酒店干不下去被辞退了。女孩子辗转又找了好几份工作,最后都因为大老板的原因被辞退。那个大老板还找上门来,说要包养她。还承诺只要女孩子能给大老板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他就给女孩子十万块钱。
“你们知不知道二十年前的十万块钱对于一个没钱没势的山里姑娘意味着什么?”
不管这中间有没有挣扎反复,最终女孩子还是同意了。几个月后,她也顺利的怀孕了。然而这个时候,大老板却后悔了。因为他的妻子也怀孕了,为了家庭和谐,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他不顾女孩儿已经六个月的身孕,强行压着女孩儿去打胎。”
结果女孩儿死在了手术台上。女孩儿的父母得知女孩儿的死讯,跑去A市给女孩儿收尸。好好一个闺女说没就没了,还是这样见不得光的死因,女孩儿的父母辗转打听,终于从同乡的口中得知了真相。他们想找大老板讨个说法,最终得到的却只有嘲讽和驱逐:“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要多少,说个数!”
裴晋桉说到这里,目光漠然的询问众人:“你们说,人命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嘛?”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跪在天台边缘的顾董事长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裴晋桉低下头,目光冰冷的看着顾董事长,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个女孩儿是我的妹妹。”
他乖巧懂事的妹妹,为了供他读书宁愿辍学去打工的妹妹,年仅二十余岁的妹妹,被人强迫,被包养,被压着去黑诊所堕胎,最后惨死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只留下一身污秽不堪的名声。
而他的父母,也在接女儿骨灰回家的路上遇到车祸。得到噩耗的那一天,裴晋桉意识到自己已经家破人亡。
“你还记得这里吗?”裴晋桉指着脚下高耸入云的大楼:“二十年前,就在这里,你不顾我妹妹的哀求和反对,把她强行送到了手术台上。”
“现在,我妹妹和我爸妈的骨灰也被埋在下面。”裴晋桉笑眯眯说道:“我在这里弄死你,想必我爸妈和妹妹九泉之下,也能欣慰。”
裴晋桉说着,握着绳套的手一松,顾董事长的身形猛的一栽,一声凄厉的惨嚎从顾董事长的口中喊出来:“不要——”
“等等!”关键时刻,警方派来的谈判专家喊住了裴晋桉:“你有什么需求,我们可以——”
“我没有任何需求。”裴晋桉举起双手,眼睁睁看着顾董事长的身影从天台楼顶摔下去,凄厉的嚎叫声从楼下飘上来。
裴晋桉低头看着楼下忙忙碌碌的人群,警方已经进行了全面封锁,还铺了充气垫。不过星桉影视的办公大楼实在是太高了,估计那点充气垫也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