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在车里,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应该不会为难你。”顾熙槐说着,反锁了车门。
小个子绑匪大概是没有想到一直龟缩在车厢里,连保镖奋力救人时都不敢冲出来的顾熙槐竟然还有主动打开车门的勇气,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打开的车门撞了个正着,顾熙槐趁机下车,抢来的钢管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狠辣的弧度,重重的砸在小个子男人的脑袋上。
霎时间,小个子男人只觉得头部骤然一痛,鲜红的血迹顺着头部蜿蜒而下,瞬间染红了眼眸。鲜血的流出越发刺激了绑匪的凶狠。小个子男人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看向顾熙槐的眼神仿佛一只要吃人的野兽。
顾熙槐迎着绑匪想要杀人的视线,气场却丝毫不弱。他面无表情的冲上前,在几名绑匪的围攻下挥舞着钢管重重砸向绑匪们的头部,肩部,肘部还有膝盖等关节处,与此同时,无数的钢管和拳脚也重重砸在顾熙槐的身上。
然而被众人重重包围在其中的顾熙槐却如一头下了山的猛虎一般横冲直撞,坐在副驾驶上的文酌煜瞠目结舌,他终于明白顾熙槐身为顾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为什么出来进去从来不带保镖——那些保镖的战斗力可能还不如顾熙槐。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顾熙槐的身手再凶悍,也比不上长年刀口舔血的悍匪们。更何况凶悍的绑匪中间,还有一个身手不比顾熙槐差的小个子男人。即便几名绑匪的战力已经被四名保镖削弱了,甚至还挂了彩,也足以对付一个顾熙槐。
眼看顾熙槐渐渐不支,已经陷入困兽之斗,文酌煜忍不住苦笑。前十八年一直忙着学习,根本就没有时间锻炼身体。就他这三脚猫的功夫下车都不够添乱的。想到这里,文酌煜再一次拨打了报警电话,甚至还录了一段视频想要当证据。
因为顾熙槐的过于悍勇,以及绑匪们的目标只有顾熙槐本人,大家都下意识的忽略了躲在车里不肯出来的文酌煜。直到文酌煜偷偷摸摸的从已经破了的车窗里爬下车,照着其中一人的后脑勺狠狠砸了下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下对方的头套拍下照片发到网上,大喊一声:“你们已经被曝光了,警察马上就过来了。”
正在围攻顾熙槐的绑匪瞬间愣住了。被拍下照片的男人捂着脱臼的胳膊脸色煞白,下意识的捂住脸,旋即又意识到什么,满脸凶狠的看着文酌煜。
小个子男人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指着文酌煜生硬的说道:“抓住他。”
已经被绑匪抓住的顾熙槐双目赤红的说道:“你们放开他。跟他无关。”
文酌煜的表情更苦了。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抵挡绑匪们的进攻,费力挣扎间,手机被绑匪抢了过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踩碎,脖子上的项链也露了出来,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文酌煜拍照发到网上的行为给绑匪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小个子男人本来是想直接解决掉文酌煜,看到文酌煜脖子上的项链顿时愣住了。
“你的项链是哪儿来的?”
推搡之间,文酌煜已经重重的挨了好几拳。其中一拳砸在文酌煜的肚子上,文酌煜一口血吐出来,感觉自己的脾脏都要被打碎了。听到小个子男人的问话,文酌煜有气无力的说道:“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物。”
小个子男人没有说话,走上前粗鲁的摘下文酌煜的项链,仔细端详了几秒钟,又打开心形项链,看到文酌煜爸爸的照片时,瞳孔骤然紧缩。他猛然看向文酌煜,眼神惊疑不定。
恰在此时,缥缈的警笛声随着冬日的寒风飘了过来——大概是没有想到顾熙槐的战斗力如此彪悍,文酌煜又临时找来了四名保镖,还及时报了警。他们在高速公路上耽搁太久,巡逻的警察接到报警中心的电话,已经赶过来了。
形势紧迫,已经来不及细细考虑了。小个子男人随手将项链扔回给文酌煜,指挥其他绑匪们带上顾熙槐和文酌煜坐上改装后的面包车,一路疾驰而去。
文酌煜只觉得后颈传来重重一击,陷入昏迷的一瞬间,脑海中掠过无数惊疑和猜测。
第29章 “我不知道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但我相信他一定姓顾。”
不知道过了多久, 文酌煜终于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过来。他艰难的眨了眨眼睛,视线慢慢聚焦,才看清楚自己正在一座废弃仓库里。暗淡的月光从狭窄破旧的窗户照射进来, 文酌煜看到一个双手双脚被捆的严严实实的身影倒在他面前——正是顾熙槐。
文酌煜下意识的想要坐起身——挣扎不起来, 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双手双脚也被绑起来了。
“顾熙槐咳咳……”文酌煜轻咳两声,舔了舔有些干渴的嘴唇:“顾熙槐!”
不知道仓库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文酌煜也不敢叫的太大声, 生怕惊醒了守在外面的绑匪。好在顾熙槐很快也清醒过来。他看了一眼同样狼狈的倒在地上的文酌煜,苦笑道:“连累你了。”
“这个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文酌煜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嗓子火辣辣的疼。
直到这个时候,文酌煜才生出了一点点的后怕。他想起上辈子顾熙槐最终被绑匪撕票的下场,没有想到自己重活一世,竟然会死的比上辈子还快。
文酌煜泄气的躺倒在布满灰尘的地面。脖颈传来的冰凉触感引起了文酌煜的回忆。他忽然想到被绑匪抓住时, 小个子男人看到心形项链的剧烈反应——
“绑匪认识我爸爸?”文酌煜心底生出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虽然不知道绑匪跟他爸爸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如果对方能看在遗物的情分上放他和顾熙槐一条生路就好了。
毕竟重生一回, 总该给点幸运光环吧。
文酌煜苦涩的一笑,苦中作乐的想道。
同一时间, 守在仓库外面的小个子绑匪也陷入纠结的挣扎中。他想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他的婆娘难产, 村卫生所的大夫说要去医院, 可是深山老林的,又下着雨,村里根本没有车能送他和婆娘去市里。是一个过路的大货车司机好心帮了他们。
赶到市医院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多, 医生说幸好人送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一会儿送来, 他的婆娘和娃娃就有可能一尸两命。他看着有惊无险的老婆孩子, 知道自己欠了恩人两条命。可是当他回过头去找恩人的时候, 却发现恩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走了。临走前还帮他垫付了手术费。
——那天晚上兵荒马乱的, 他连恩人叫什么都没顾得上问,只记得恩人的长相,还有他脖子上带着的一条心形项链。恩人说那是他的婆娘送他的结婚礼物,能保佑他平平安安。恩人还说他老婆也怀孕了,预产期大概就是这几天。所以他着急赶路回家,想要亲眼看着孩子出世。
“大晚上的遇见你们也是一场缘分。我帮你们一把,就当给我没出生的孩子积福了。”
他至今都记得那天晚上恩人爽朗的话语。可是今天,他却绑架了恩人的孩子。
那可是两条命!他不能干恩将仇报的事!
绑匪一咬牙,抬起头幽幽说道:“打电话给顾家,让他们交赎金,不撕票。”
同伙们一听这话急了:“可是雇主的意思是——”
“你们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小个子绑匪声音一沉:“咱们只要钱。拿了钱就撤。”
“但是六子的脸已经被那个小明星拍照发到网上去了。”同伙抗议道:“要是不灭口——”
“就是因为六子的脸已经曝光了,咱们才不能杀人。”小个子绑匪阴恻恻说道:“这样就算被抓了,也只是绑架罪,杀人可就不一样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之前被文酌煜扒了头套的绑匪咬牙切齿的说道:“不撕票也行。我不能饶了那个小王八蛋。”
“那个人你不准动。”小个子绑匪说道:“我欠他爸爸两条命。这个恩情我必须报。”
“可是——”
“没有可是。”小个子男人不耐烦的说道:“你敢不听我的话?”
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几名绑匪忽然噤声。空气霎时间变得沉甸甸的。半晌,六子闷声闷气的说道:“没有。都听大哥的。”
*
仓库里,文酌煜和顾熙槐费了九牛二虎终于凑到了一起。文酌煜努力活动手指,想要帮顾熙槐解开绳索。忽然听到仓库大门嘎吱一声,两名绑匪拿着两盒饭和两瓶水走了进来。看到文酌煜和顾熙槐的动作,两名绑匪嗤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这深山老林的,你们就算跑出去了,也会被野兽咬死。根本逃不出去。”
“跟你们交个底吧。这次我们只要钱不要命。等到老大收了钱,就会放你们回家的。不用担心。”
说着,两名绑匪走到文酌煜和顾熙槐面前蹲下来:“先喝水还是先吃饭?”
文酌煜说道:“喝水。”
绑匪拧开了矿泉水瓶盖,凑到文酌煜面前。文酌煜喝的太急被呛住了。绑匪呵呵冷笑道:“头一次干这种活,对不住了。”
话说回来,要不是老大发善心,不让他们折磨人。谁还费心给肉票喂水喂饭的。反正怎么死都是个死。
文酌煜闷不吭声的喘了喘气。他不想激怒绑匪。
顾熙槐忽然开口:“是谁雇你们绑架我的?”
绑匪看了顾熙槐一眼:“能放你一条生路已经是老大发善心了,你就别在这套我的话了。”
另外一名绑匪笑眯眯说道:“你想知道也行。不过我这只有明白鬼,没有明白人。”
顾熙槐不说话了。
两名绑匪毫无耐心的喂了水和饭,把文酌煜和顾熙槐分开拎到仓库的两个角落里又绑了一遍。为了防止两个人趁他们不注意又蹭到一起去,还把两人分别绑在了残破的水泥支柱上。
“你们就老实待着,等我们拿到钱,会放你们离开的。”临走之前,绑匪又看似好心的叮嘱了一句:“千万别想跑。”
确认两名绑匪离开后,顾熙槐的脸色阴沉下来:“他们不是一般的绑匪。”
文酌煜也注意到了两名绑匪绑绳索的特殊方式,不过他目前并不关心这一点:“你说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顾熙槐看向文酌煜。
文酌煜补充说道:“拿到赎金以后就会放我们离开?”
顾熙槐没有回答这句话。沉默半晌,幽幽开口道:“他们说话的口音很古怪。”
文酌煜应了一声:“不像是方言。倒像是外国人说普通话。”
可就算让他们猜对了又能怎么样呢?文酌煜叹了口气:“我现在只希望他们说话算话,或者警察快点找过来。”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文酌煜可不希望自己死的这么快。
顾熙槐沉默一瞬,再一次开口道歉:“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你也是受害者呀!”文酌煜说道:“我们两个也算是难兄难弟了。这种时候,就别再说这种话了。我相信你爸妈一定会交赎金的。他们应该会把我这份也一起拿了吧?”
顾熙槐:“……”
文酌煜靠在冰冷潮湿的水泥柱上,双眼无意识的看着狭窄气窗里照进来的月光。悠悠蝉鸣在仓库外面响起,灰扑扑的飞蛾绕着头顶的白炽灯旋转。
文酌煜以为自己会很害怕,很不甘心,很愤怒,但事到临头,文酌煜的心情却异样的平静。
也许死过一次的人,再一次面对死亡和危险时,也会变得更加从容。
“但我真的不想死。”文酌煜喃喃自语道。
顾熙槐听到文酌煜的话,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愧疚。他可以勇敢平静的面对自己的死亡,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连累别人。这一刻,顾熙槐的心中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
“我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想要我死。”顾熙槐缓缓开口。
文酌煜敏锐的察觉到顾熙槐有点不对劲:“你知道绑架你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但我相信他一定姓顾。”顾熙槐蓦然睁开双眼:“我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他们会收敛一点。我没有想到,他们不但变本加厉,竟然还牵连无辜。”
文酌煜目光闪烁,他想到了洛岫自爆身世时说过的话。他当时跟顾夫人说想要绑架顾熙槐的人是他的堂兄顾熙桓。现在看来,顾熙桓固然是上辈子绑架案的幕后主使,可是顾家想要顾熙槐性命的却不止他堂兄一个。
也不知道洛岫知不知道这一点。联想到洛溪几次三番打电话给自己,要以项链的秘密抵消近一个亿的赔偿金,文酌煜猜测洛岫知道全部真相,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隐瞒了其中一部分。
这才导致了这一次的绑架。
文酌煜打量着半边轮廓都陷入黑暗中的顾熙槐,故作轻松的调侃道:“你不会想跟我说,你之所以选择当演员而不是回到顾氏集团继承家业,就是不想一家人为了争财产自相残杀这么老套吧?”
顾熙槐没有吭声。
文酌煜心下一动,不敢置信的问道:“不会吧?你竟然真的这么天真?”
黑暗中,顾熙槐紧闭的双眸在月光的照耀下泛出一丝晶莹的涟漪:“我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这么丧心病狂。”
文酌煜已经无语了。他有些无力的靠在水泥柱上:“你既然知道有人居心叵测,出来进去竟然还不肯带保镖?明明知道自己是一根肉骨头,周围都是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的恶狼。你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