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川装睡装得很安详,一点儿也没有想要面对世俗的想法。
江骁稍顿,继续道:“哥哥不饿吗?”
谢嘉川咽了咽喉咙,用心去感受自己的肚子。
好像是有点饿。
江骁轻声道:“我带了点吃的上来,不知道哥哥喜不喜欢。”
霎时,谢嘉川的脑袋动了动,迟疑两秒,才慢吞吞扭过头,正好对上江骁满含笑意的眼。
谢嘉川:“……”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除非他饿了。
谢嘉川装模作样揉了把眼,闷声回:“饿了。”
江骁点头:“先上药吧。”
谢嘉川:“??”
说到这个,他可就困了。
谢嘉川满脸抗拒,还沉浸在刚才社死的情绪中久久无法自拔。
他将江骁可怜兮兮时的模样学得惟妙惟肖,瘪嘴道:“可是我饿了。”
江骁眸光微闪。
然后不为所动道:“那我上药的动作快一点。”
让江骁给自己上药,这场景光想想就已经够难为情了,谢嘉川决定坚守自己最后的底线:“不用……”
江骁没吭声。
谢嘉川咕哝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好在江骁没坚持,随意将装有药膏的小袋子搁在床尾,就在谢嘉川的脑袋边上,算是答应了。
谢嘉川沉默几秒,哼哼道:“你转过去。”
江骁失笑,多瞧了眼谢嘉川的脸。
对方的脸还红着,衬得本就白嫩得皮肤更是像能掐出水来,就连眼尾也泛着浅淡的薄红。
江骁故作天真问:“哥哥是害羞了吗?”
谢嘉川:“……”
谢嘉川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害羞。
虽然脸已经丢光了,但也不能自暴自弃到不把脸当回事。
他低低咳嗽了一声,哼气道:“我喜欢,不行吗?”
就很霸道。
真男人就应该霸道。
而江骁也就真的深深看他一眼,朝他背过了身。
谢嘉川掀着眼皮多瞧了瞧江骁的身影。
少年人站得端正,背也挺得笔直,像一棵秀气的青松。
他也坚信,品行端正的主角受也必定如那青松一般正直坚贞,绝对做不出偷看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来。
不过多时,谢嘉川轻手轻脚从被窝里钻出来,嫌捆在膝盖上的休闲裤麻烦,还特意把长裤脱了,拿了棉签半跪在床上给大腿根的伤口消毒。
其实只是擦伤,并不算特别严重。
就是位置不太好。
谢嘉川的动作极其小心,可惜那药水又凉又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脚趾头都不由自主地攒劲。
这吸气声又轻又缓。
偏偏落在江骁的耳朵里,却格外清晰。
他原本正默默梳理着那位医生的话,对方恰好对此有所了解,又惊又疑地问他:“你确定你哥哥寒气重吗,这些药吃多了的话身体底子会更虚的。”
见他没吱声,对方又补充:“还有你刚才说的那几个药品名,我问过了,是治疗精神类的药物,有镇定安眠的作用,但建议非必要的话别长期服用……”
“……”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江骁抬眸,目光落在某处金属装饰物上,虽看得不够真切,但依稀倒映着谢嘉川的身影。
不及刚才那样大的冲击力,却又仿佛带着捉不着摸不到的细小钩子,似有若无地钓起那颗躁动不已的心。
他目不转睛盯着那轮影影绰绰的轮廓,像丛林间蛰伏的野兽,近乎贪婪地注视着自己朝思暮想的猎物。
好不容易等谢嘉川笨拙地上完药,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谢嘉川身心俱疲,突然对江骁特地为自己带的小蛋糕也没什么兴趣了,把自己包成粽子裹在被子里,随意吃了两口,谢嘉川突然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鲜吃太多了。
他把剩下的几个搁在床头柜上,连同后来由服务员送上来的脆糖布丁和水果一起,也没了兴致。
谢嘉川无精打采看了眼默默坐在一旁看他吃东西的江骁,舔了舔嘴角道:“我吃不下了,你吃吗?”
江骁看着谢嘉川嘴边的那一丁点奶油,没马上答话,似有犹豫。
谢嘉川不解问:“你不是喜欢吃甜食吗?”
江骁想了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梢微抬,笑问:“哥哥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食的?”
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湛黑的眼眸平静如水,却又在眨眼间似有暗流涌动。
这情绪稍纵即逝,快得令人难以捕捉。
谢嘉川噎了半秒,诧异问:“不喜欢吗?”
江骁牢牢注视着谢嘉川的眼睛:“喜欢的。”
虽然觉得齁得慌,甚至可以说是讨厌。
但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稍微喜欢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江骁瞧了谢嘉川半晌,在众多选择中,随手拿起谢嘉川吃剩的那一小块慕斯,语气温和:“是我以前跟哥哥提起过吗,我喜欢吃这些?”
谢嘉川打了个哈欠:“大概吧。”
说着眼皮子就开始打架,谢嘉川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去洗手间漱了个口,模糊中似乎喊了江骁的名字,又懒懒趴回床上。
等夜里迷迷糊糊醒来,谢嘉川头晕得厉害。
他记得自己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光怪陆离的,全是他最近操心的事情。
他梦见自己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掐住脖子,像被摁在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很难受,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但他不想死。
谢嘉川还梦见江骁回到闻家,改回了主角受贯穿整本书的那个名字——闻熠。
然后少年认识了很多人,结识了攻一、攻二、攻三……彼此间相爱相杀,偶尔还一起看星星看月亮。
唯独没有他的影子。
他反复叫对方的名字,可对方总是听不见、也看不见他。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嗝屁了。
这念头倏地涌上来——
谢嘉川猛然睁眼!
就着床头的昏暗夜灯,猝不及防看见梦里那张总是不搭理自己的脸。
对方就静静坐在他的床沿,与他四目相对的刹那,神情复杂地半眯了眯眼,眸色中点缀着暖调的柔光,眼神却是他从未有见过的锐利。
起码在谢嘉川的记忆里,江骁从没有拿这样的眼光看过自己。
危险且透出十足的侵略性。
谢嘉川的脑袋还迷糊着,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江骁?”
这一出声,便感觉呼吸滚烫。
连声线也带着明显的沙哑,有些使不上劲。
像是发烧了。
夜色寂静。
时间一长,对方的这种压迫感便更盛,让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随后便听江骁轻轻慢慢开口,语气是截然不同的天真懵懂:“哥哥……”
“……”
“闻熠是谁?”
“……”
“我听见哥哥一直在叫他的名字,”江骁轻轻歪了下脑袋,表情有些受伤,“他对哥哥来说很重要吗?”
谢嘉川晕乎乎的,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额间忽然传来丝丝惬意。
对方拿了湿毛巾替他擦拭额头,动作很轻,也很细致,指尖不经意般拂过他的眉梢,在这燥热间竟让他不由自主有些贪恋这微凉的触感。
四周静了片刻。
江骁倏地俯身凑近,漂亮且带着少年气的英俊脸庞映着旁侧的柔和灯光,显得乖顺又无害,连脸颊上的那个浅浅酒窝就比平日里来得更为明显。
“还是说,哥哥一开始的目标……”
江骁笑问:“本来就是这个叫闻熠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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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因为这样才对他好?
所以一而再, 再而三地维护他、帮他?
有一闪而过的念头,江骁觉得荒谬至极。
那他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到庆幸?
不然这份殊荣怕是都落不到他的头上来。
江骁没说话,周围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里。
昏暗夜色中, 谢嘉川只艰难捕捉到一个熟悉名字,惘然间, 连思绪都比平时来得更为直白,晕晕乎乎问:“闻熠?”
“……”
“不是你吗?”谢嘉川沙哑道。
他想起梦境中无助又孤独的滋味……
有了攻一、攻二、攻三……等等其余人,转眼就把他抛到了脑后。
对他的怀念归怀念,但跟别人在一起的快乐应该也是真快乐。
这个想法其实有点危险,仔细深究,还有点不可理喻。
明明他一点儿也不想做什么白月光。
谢嘉川短暂地获得了一丝清明, 试图分清眼前的一切是否还是那场虚幻梦境。
可惜还没来得及理顺当前脑海中的思路,他又听江骁似笑非笑轻出声:“也不知道哥哥是真糊涂了,还是假糊涂?”
几乎同时, 那份曾贪恋过的柔软凉意再次覆上他的脸颊——
对方重重捏住他的下颚,迫使他不得不微微仰起头。
江骁注视着谢嘉川的眼睛, 一字一顿道:“哥哥, 你看看我。”
“唔……”
谢嘉川敛着眼,下意识低呼了一声。
江骁便趁人吃痛之际,低头重重吻下来。
将那声未来得及宣之于口的呢喃惊呼, 尽数封在唇齿交缠的潮濡气息间。
像曾在脑海中千百次幻想过的一样。
……
江骁吻得很深,试图将对方嘴里的每一寸呼吸都蚕食殆尽。
直到谢嘉川自喉咙里发出细碎哭腔,才算彻底放过了他。
只是在离开前,又亲了亲谢嘉川的嘴角。
不同于之前失了智般的掠夺, 他好不容易重新找回仅存的理智, 将满含侵占性的炽热渴望掩于这片浓稠黑夜里, 只浅浅小啄了一下, 一触即离。
如同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错觉。
默了半秒,江骁再度开口。
哑声道:“不过没关系……”
他的掌心还贴在谢嘉川脸侧,眸光晦暗不明,落在对方那双雾蒙蒙一片的桃花眼上。
这双眼睛平日里轻轻慢慢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勾人的很,显得多情又灼人……
而此时就更盛。
就连眼尾那层薄薄的胭脂色都洇出盈盈水光,比他曾肖想过的模样还要惑人。
他甚至恶劣地想听这个人无法抑制地哭出声来,呢喃地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
只叫他一个人的名字。
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卑劣的占有欲作祟,江骁抬手轻轻在谢嘉川的眼尾处摩挲了一下,指尖沾到一点湿润的痕迹。
他揉了下指腹,兀自笑了。
江骁唇角勾出柔软的弧度,连眼睛也懒洋洋地眯了眯。
“随你真心也好,利用也罢……”江骁笑道。
“哥哥,我永远忠于你。”
“……”
谢嘉川却听不太清对方在说什么。
他整个人又软又烫,被刚才那一番窒息的滋味一折腾,更是困倦不已,转眼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整天。
或许是烧得糊涂,谢嘉川在昏睡之际又做了很多梦。
他梦见第一次遇见江骁的时候,对方那满脸戾气的神色,但转瞬,少年人又可怜巴巴地拽着他的衣角,委屈的神色皆是一派天真模样。
他还梦见了江骁肆无忌惮地吻他。
吻得又凶又狠,像一只横冲直撞的小兽,青涩却霸道。
等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仿佛还能听见自己压抑不住的暧昧咽呜,喘息着说不出半句话……
羞耻到不像话。
谢嘉川被这荒诞不经的梦境折磨了整宿,脸颊和耳根是热的,整个人也都是热的。
他口干舌燥,难受的很。
或许是那个梦境实在太真实了。
谢嘉川甚至觉得自己还能体会到被江骁吻住时,那阵又酥又麻的疼。
就连纠缠在一起的灼热呼吸,都还似有若无般残存在鼻息和脸侧,挥之不去。
谢嘉川感觉很不对劲。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说好的感天动地父子情呢?
或者江骁真的……
亲了他?
这一切其实都不是梦?
谢嘉川:“……”
谢嘉川左思右想,觉得不太可能。
江骁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还是说……
莫非自己真的对江骁有不可描述的企图?
或者原书剧情影响太大了,借此机会想方设法把他拉回正途,蓄意让他乖乖听话走剧情?
谢嘉川浑身僵硬,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让人怀疑人生。
恍惚间,旁边传来些微动静。
有人给他量体温,瞧了眼电子温度计道:“不到38度,终于降下来了。”
谢嘉川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摸了摸唇角,没立即吭声。
挣扎半晌,他扭头看了眼旁边的护士,江骁的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又欲盖弥彰地咽回肚子里。
他舔了舔发干的唇,改口:“其他人呢?”
正在换点滴瓶的护士闻言莞尔瞧了他一眼,笑:“守了你一夜,还挺巧,那小帅哥刚走你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