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珠听着收音机的曲,桌前点的是檀香,白雾渺渺,他隔着烟雾讲:“我想跟珈玉哥订婚。”
外祖母闻言有些惊讶,拿手指点秦明珠的额头,“你个小子也开窍了?我还以为珈玉至少要再等个几年。”
秦明珠恍然醒悟自己前世的迟钝,原来外祖母都早看出来。
他声音虽轻但笃定,“这次我不会让他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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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外祖母打电话把女儿苏太太叫了过来。两天时间,秦家上下都知道了订婚的事,连秦明珠远在外地的大伯都打电话来问此事是否当真,他们家的明珠这么快就要跟人订婚了。
其他人都还好,毕竟也算看着晏珈玉长大,对晏珈玉知根知底,信得过晏珈玉的人品,也知道素日晏珈玉对秦明珠有多仔细在意。秦家和晏家的关系向来亲近,此次订婚算是亲上加亲。
最重要的是秦明珠他自己的心意,他想跟晏珈玉订婚。
唯独苏太太心气不太顺,她觉得太快了,现在就订婚,那结婚岂不是也很快?说不定秦明珠毕业没多久就要筹备婚礼了。
她舍不得。
但再舍不得,儿子铁了心要跟人订婚,她也拦不住,只好开始张罗起来,她儿子的订婚礼自然不能马虎。
秦明珠要订婚的消息很快在南城传开,盛家也听闻了。
这日,盛父盛母坐在一起,商量着要送什么礼时,他们的儿子从自己卧室冲了出来,“你们说什么?订婚?谁跟谁订婚?”
盛父看盛英祺鞋子都没穿,脸不禁沉下来,“去把鞋子穿上。”
盛英祺哪有心情穿什么鞋子,他似龙卷风卷到自己父母面前,“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到底谁要订婚了?”
“哎,就是你参加过他生日宴的那个哥哥,人家要订婚,你个小孩子操心这个做什么?”盛母说,“时间不早了,你要睡觉了,不然小心长不高。”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个儿子对身高那么有执念,每天喝很多牛奶,喝得他们都怕出事,起床第一件事是量身高,晚上睡觉前也要量一次身高。
讲到这里,盛母突发奇想,“秦家小少爷订婚宴肯定需要花童吧,如果我们家英祺能去当花童就好了,这样说不定以后秦家做生意会更带着我们一点。”
话音没落,差点被自己儿子的尖叫声吓得一震。
“当花童,他们也配?!”盛英祺太生气了,嘴里忍不住不干不净说起脏话来,他还抓起桌子上的水杯猛地往地上砸。
盛父见状,气得要揍儿子,“你个混小子,你做什么?造反呢?!”
盛母连忙拉住自己丈夫,“哎,哎,他才三岁,他懂什么,可能以为花童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你别脾气那么暴躁,孩子这性格就是随你。”
盛父余怒未消,“我小时候可没像他这样,也不知道这脏话谁教的。我看那暑托班也别挑来挑去,随便找一个给他上就是了。”
盛英祺没有理会盛父盛母的话,他转过身,圆润的眼睛已经通红,他恶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
他真是恨透了现在的身体,年龄变小,情绪也会因为生理因素而被影响,就比如现在,他一点都不想哭,他只觉得愤怒,他愤怒于秦明珠的背叛。
花童……
花童……
他穷凶极恶地跺了下脚。
第37章
秦明珠近日很忙,一是他要忙学校的事,他所读的大学要期末考试了,间隔二十来年,有些科目的知识他是真忘了;二是订婚的事,虽然苏太太总揽大局,但他也需要配合做些事,比如量尺寸,好定制订婚服。
说到订婚服,他有试图联系上一世留学期的同学,但他只记得对方来自哪个国家,叫什么名字,没有对方现在的联系方式,只好作罢。
因为忙,他已经整整快两周没有跟晏珈玉见面了,当中还有另一层缘由。苏太太觉得晏珈玉之前一直住在苏园,现在两个孩子要订婚,怕外人讲,订婚前不要住在一起,最好少见面。
上一世都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秦明珠觉得奇怪,去问苏太太,结果少见地被苏太太瞪了一眼。
“以后你们两个订婚了,天天住在一起,我都不管你们。订婚前老实听我的,不然你别叫我妈了。”苏太太说完,同时在手里的图册打勾,她正在选订婚宴要用的酒。
秦明珠盯着苏太太看了一会,忽然说:“妈妈,你不会是吃醋了吧?”苏太太还没说话,他就忍不住笑了一下,补充道,“你这心态可不好,像别人说的坏婆婆。”
苏太太把笔一放,没好气地讲:“坏婆婆?谢谢你没让我当坏岳母。”继而叹气,“我是觉得太快了,你们两个人之前也没有恋爱,突然就跑回家说要订婚。你没有瞒着我偷偷恋爱吧——没有就好。我知道珈玉是好孩子,但明珠,你那么早就确定未来一半是他吗?你刚满的十九岁。”
如果秦明珠没有前世的记忆,可能会犹豫,但现在他完全没有,“是,我确定是他。妈妈,你放心,我跟珈玉哥在一起很幸福的。”
他又拿过册子,“妈妈,酒我来选吧,你休息一下。”
但他才勾了两款餐前酒,册子就被拿走了。
“你去准备期末考试就好,这些交给我,我拢共也就你这一个儿子,最多帮你办一次订婚礼。”苏太太说。
这次订婚礼除了南城这边要办,晏珈玉父母那边也要办一场。苏太太跟晏珈玉的妈妈是旧相识,两个人游学的时候当过一段时期的同学。
当时她们两个是夏令营里最出色的两个学生,这次苏太太筹备秦明珠和晏珈玉的订婚礼,多少带上点较劲的意味。
秦明珠还想给点参考意见,毕竟他上辈子自己也办过很多宴会,关于酒,他可能比苏太太更熟,但苏太太不让他掺和,还把他赶到楼上去。
回到房间,不想再看书的秦明珠默默打开电脑,敲晏珈玉头像。
[珈玉哥,你在吗?]
这段时间晏珈玉也很忙,好像在忙工作的事。
大概过了几分钟,他收到晏珈玉的回复。
[在。]
[方便视频吗?]
那边直接弹来了视频邀请,秦明珠点击同意。镜头先是有些卡顿,随后才看清晏珈玉的脸,他发现那边好像不是在苏园,不由问道:“珈玉哥你这是在哪?”
晏珈玉看了下身后,“在外面。”
秦明珠闻言有些无奈,“我知道你在外面,但你在的这个地方很眼生,我没见过。”
视频那边黑漆漆的,他除了能看清晏珈玉的脸,还有看清点椅子,后面好像还有梯子,他不是很确定,光线实在太暗了。
晏珈玉的轻笑声传入他耳朵里,“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我想留一个小惊喜到时候给你。”
这句话却让秦明珠顿住,前世晏珈玉动手术的那段时间,他发现晏珈玉不在公司,当时打电话过去问,对方回了差不多一样的话。
秦明珠觉得自己像是在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冷不丁全身被泼了一桶冰水,冰水浸透身上盖着的柔软鹅绒被,寒意一点点爬上身体。他想掀开被子,却发现被子是那么重,他怎么都掀不开。
被子化身重山,压住他,让他仿佛有一种筋骨寸断的疼痛。
“明珠?明珠,你怎么了?”
视频里的另一头晏珈玉发现秦明珠的不对劲,秦明珠的脸几乎是一下子变成惨白,眼神都透出极具的害怕,像是对某件事产生了应激。
不等他再仔细看,秦明珠骤然凑近镜头,“我不要什么惊喜,我不要!珈玉哥,你现在在哪?我要见你,我马上就要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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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见到晏珈玉,秦明珠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晏珈玉说的惊喜是房子。
自从决定订婚,晏珈玉就从苏园搬了出来,并用自己这些年在外赚的钱购置了一处房产。
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入了股市,那时候只是牛刀小试,拿钱去换经验。赚到钱后,他又增了一项活动,开始搞投资,哪怕未来不继承晏氏集团,他现在手里的钱也足够他舒适地过完一生。
晏珈玉这套新买的房产是一幢老洋房,秦明珠初中上下学时会从这套洋房门口经过,但他没想到有一天这套房子的主人会是自己。
从铁门里进去,一眼看到院里的梧桐树,枝叶蓊郁,蔓延到圆拱窗户外的露台处,紫藤花爬满围墙,前坪的绿草地中间的喷泉龙头被做成青铜马匹样式,红砖英式风格公馆像封存在旧照片里的美人,经久岁月的沉淀,让人见之便惊叹它的美貌,同时又因流光易逝而生出惋惜。
晏珈玉没带秦明珠去公馆里面看,因为里面太久没住人,需要进行修缮,他带去看的是花房。
占地近100平的花房已经开始动土改造,先前晏珈玉视频通话的地点就是这里,他准备给秦明珠一个惊喜,所以关了灯,没想到自己的话却吓到秦明珠。
“时间有点赶,暂时只能弄成这样,应该能在订婚前完全改造好。”晏珈玉拨开垂下来的白玉蝴蝶,花房没有空调,夏夜闷热,饶是不怕热的他此时也出了些汗。
他先前一直在忙花房的事,下了班就赶过来,工人离开他不离开,自己动手,一身昂贵手工衬衫和西服裤报废得七七八八。
秦明珠用手指抚过离自己最近的洋晚香玉,猛然转过身,他盯着晏珈玉,微微垫脚,凑近,亲上了面前的人的唇。他看出那双墨水珍珠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却没有退开,而是继续加深了这个吻。
撬开晏珈玉的唇齿关,但好像才一秒,他就被反客为主了。
晕晕乎乎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坐在花架上,花盆摔碎在地的声音让两个人都回过神。
晏珈玉撑在花架处的手已经用力到青筋暴起,另外一只手还在秦明珠的腰上。他侧过脸,吐了几回呼吸,想站直身体时,本被他控在怀里的人却像水蛇一样缠了上来。
“我想要。”秦明珠小声但咬定地说,旋即伸出红舌舔了下晏珈玉的耳垂。
做完这个动作,他又像是想到什么,催促道:“但你要快一点,我是瞒着我妈妈偷跑出来的。”
仲夏虫鸣声不断,溶溶月光没落到角落,仅靠手提煤油灯照亮,鼻尖尽是花的浓郁香味。
第38章
苏太太半夜起床喝水,听到楼下好像有声响,走到露台冷不防见到楼下有道黑影,差点惊呼出声,仔细辨认才借着月光认出那是她儿子,“明珠,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花园做什么?”
秦明珠默默抬起不小心踩到水管的脚,白日浇花的佣人忘了把水管收起。他仰起头,对着露台位置,小声说:“先前有点失眠,我出来散散。”
其实是他刚回来。
也不等苏太太继续问,他就往房子里走,“我现在就回去睡觉。”
苏太太的突然出现,还是让秦明珠心惊了一下,好像回到童年。他偷偷爬起来看漫画书,结果被苏太太半夜起夜看到他门缝下漏出的光,敲门问他在做什么。
当时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久久不能平复心跳声。
此时,他关上房门,没急着去浴室,而是将背贴在门上,再慢慢看向自己的腿,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去,又快速收回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般。
他眼前好像又闪过之前的画面,绿意盎然的花房,垂丝茉莉的花瓣几乎要被他含进嘴里,似比月光更白的腿一晃。
秦明珠长吐一口气,站直身体,走进浴室,捧起冷水往脸上泼。泼了几回,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并没有厘清。
晏珈玉困住他的时候,有问他,之前为什么那么紧张,是发生了什么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
如果他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把前世的事当成梦,删减修改再说出口,可晏珈玉是聪明人,他这样蹩脚的谎言很容易被揭穿,再者他无端端提起腿部手术,会不会让晏珈玉更在意自己的腿?
秦明珠关上水龙头,两手撑在洗手池。恍惚间好像又回到花房,他背对着晏珈玉,却在对方碰触自己的时候,控制不住地转过来。
他发抖地握住晏珈玉的手,“我想看着你的脸。”
看清脸,才不会把身后的人当成别的人,才不会害怕。
翌日,秦明珠穿了一条特别宽松柔软的裤子。
今天是他期末考试的第一天,他吃早餐的时候,收到晏珈玉发来的消息,说自己现在在离他家两百多米的地方,想送他去学校,问他方不方便。
[等我。]
秦明珠回完,一口咬下手里的三明治。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急吃过早餐了,匆匆几口吃完,又喝了一大口牛奶,便提起书包往外走,边跟餐桌边的父母说:“爸爸,妈妈,我今天要考试,要早点去学校。”
“你走那么急做什么?让你郭叔叔送你,不会迟到的。”
苏太太话还没讲完,人已经不见了。她正瞠目结舌时,一旁的丈夫很平静地喝了口咖啡,翻过手里的报纸,“估计有其他人送吧。昨晚你儿子翻墙出去了,你知道吗?”
苏太太唇角抽了抽,然后一把夺过秦父手里的咖啡,“一大早就喝咖啡,你知不知道你心血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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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珠遥遥地就看到晏珈玉的车,等到了车前,他发现今天没有司机,开车的人就是晏珈玉。
他从副驾驶上了车,还没讲话,一个小盒子先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秦明珠接过来打开,发现里面是药膏。看清药膏上的文字,他顿了顿,默默把盒子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