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活花加浓郁香水味将这里熏成一个热烘烘的、烂熟、纸醉金迷的世界,金箔纸从巨大花球中落下,最中央舞台上的衣着暴露、艳色夺目的各种肤色人妖,他们纵歌热舞。香槟如水流,泡沫空中散。
人声、欢笑声、音乐声充斥耳朵,可秦明珠却魂不守舍,他无意识地一口又一口喝酒。
——“我不能答应你,明珠。”
——“为什么?你刚刚都接受了,为什么突然就、就……你那次还亲了我!”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喜欢我,所以亲了我,不是吗?”
——“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我觉得你应该在更成熟的年龄段去做选择和决定,而不是现在。我会一直当你的哥哥,不会离开你,除非……你不再需要我。”
一直当他的哥哥?
秦明珠仰头把酒杯一饮而尽,喝得太急,他有些呛到。浅玫瑰红色的酒水顺着雪白的下颚,没入藏着馥郁皮肉香气的衣服里。
一杯酒下肚,秦明珠的眼神已然变得有些游离。他蹙眉搁下酒杯,起身。
几乎他一站起,周围大半的人都看了过来。单燃正枕着另外一个人的大腿,玩接葡萄的无聊游戏,听见动静马上侧眸,“怎么了?”
秦明珠微微抬起下巴,将周身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那群人妖演员。
他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就这些,无趣。
“单燃,我记得你原来总求我一件事。”他慢吞吞道。
单燃登时坐起来,“明珠儿,你该不会是要……”
“我今儿高兴,你们人妖秀看了这么久,现在看我表演好不好?”秦明珠眼神没落在任何人身上,可所有人都觉得他正在凝视自己。
他用手背轻轻擦了下脖子,语气依旧是慢慢的,动作神态慵懒,“但不可以在这种地方唱戏,我给你们表演别的。”
*
约莫二十几分钟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旋转楼梯。
他们先看到单燃,单燃现身后,弯腰对暗处伸出手。一两秒后,戴着丝绸白手套的一只手,用香檀扇不轻不重在单燃手上一敲。
单燃被打后,失笑地收回手,看着秦明珠从暗处走出来。
黑金色的高开叉细带裙,露出的腿,白腻腻被蕾丝箍着。乌鬓如云的假发,再配上秦明珠那张灼艳到极处的脸蛋,几乎以假乱真,没人可以轻易看出他是男人。
秦明珠展开檀香扇,轻轻掩在下半张脸,唯独露出一双眸。看也不看单燃,走下旋转楼梯。
只是他并不习惯高跟鞋,才走了几步,就差点摔一跤,若非单燃扶得快。
秦明珠略微恼怒地将两只高跟鞋甩掉,穿着纯白蕾丝长筒袜的双足直接踩在地毯上,一步步往下走。
舞台已经清空,聘请来的人妖演员挤在角落,好奇地望着走上来的人。秦明珠停在金色直立话筒前,接过递来的琵琶,摘下手套,信手弹了几个音,就用吴侬小语唱了起来。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秦明珠喝醉了,双眸里是潋滟的水光,雪腮薄红。他不看任何人,心思只在一个不在这的人那里。
一直当他的哥哥?
他缺哥哥吗?
他才不缺。
晏珈玉还说什么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可是他这么伤心躲起来,晏珈玉也不来找他。一个电话短信都没有,连他去哪都不关心。
指尖传来疼痛,而秦明珠却是轻轻笑。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暖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
一曲毕,秦明珠将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他只当自己是死的,是摆件,在这光艳奢华的世界腐烂。
单腿踩在棕色铜钱地毯上,羽毛金链面具重新覆住脸,露出艳到似流血的唇。他给自己涂了一层口红,若是有人凑近了,能嗅到口红的香腻气。
不过他不喜欢口红,轻轻吐舌舔几口,将点点口红吃进嘴里。
一杯法国汝拉黄酒忽地递到秦明珠面前。
“明珠,刚刚唱歌口渴了吧,喝一点。”
秦明珠掀开眼帘,有些愣地看着眼前的酒。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暖风儿向着好花吹,柔情蜜意满人间。”——歌曲《月圆花好》
第15章
酒水在灯光的折射下,显得几分浑浊。
秦明珠慢慢坐起,在来者的注视下接过酒杯,而下一刻,他就把酒泼在了那张暗藏兴奋的脸上。
“怎么了?”
单燃一下子挤了过来,他先查看秦明珠的情况,见人没事,才看向被泼了一脸很是狼狈的年轻男人。
秦明珠余怒未消,端着酒杯的手都在抖,“他给我递有药的酒。”
“草。”单燃瞬间炸了,抬腿一脚把那男人踹倒在地,“什么玩意,在我的地盘下药啊,搞这种瘪三无耻把戏,死不死啊你。你知不知道明珠儿是谁啊?秦家小少爷,晏氏继承人的男朋友,我单燃发小,你动他?你吃了豹子胆了啊!”
保镖闻讯而到,都没等那男人挣扎,就把人给捆了。
单燃狠厉地又给人踹了几脚,“把人送警局去,他身上肯定还有药。”他转过身,取过秦明珠手里的酒杯,里面还有残余的酒水,“这个罪证一起拿去。还有,这家伙我可没请他来,查一下,今晚谁带他来的,都提出去。”
事情料理完了,单燃重新看向秦明珠,眼神担忧,“明珠儿,你还好吗?要去医院吗?”
秦明珠摇头,“我没喝他给的酒。”
如果不是那个人递酒时表情不对,如果不是他看到了杯底未融化的药粉……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恶心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喝了太多酒,现在胃里直犯恶心。秦明珠用力地抿了下唇,刚想跟单燃说他想先回去,却见到了他想了一晚上的人。
“珈玉哥?”单燃在旁人提醒下转过身,他看到晏珈玉,不自觉站直身体,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发虚,“您来接明珠儿啊,正好,明珠儿也累了,就跟珈玉哥回去吧。”
他完全不敢提药的事,并暗中祈祷刚刚他的保镖提人出去的时候,没有被晏珈玉发现,不然他怕是没几天潇洒日子过了。
晏珈玉如误闯花天锦地的风,生生地把沉醉于华靡的众人吹醒了几分。他应该是刚从公司过来,西装笔挺,温莎结纹丝不乱,对于单燃的话,他只略微颔首当回应,
人群不由自主散开,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晏珈玉走到秦明珠面前,目光在人裸.露的肩头顿了顿,“时间不早了,我来接你回家。”
秦明珠从刚才晏珈玉来时,看了对方一眼后,就别开了脸,“我不回去,我还没玩够呢。”
说着,更是坐回方才的位置,他赌气地拿过桌子上的骰子,“刚刚是在玩21点吗?带我一个。”
有人想接话,但被单燃瞪了一眼后,马上噤声。
明眼人都能瞧出不对劲,谁也不想当炮灰,可这把秦明珠惹得更生气。他把骰子丢回桌子上,“都不愿意跟我玩是吧,那以后也别跟我玩了。”
单燃偷瞄晏珈玉,“珈玉哥?”
“你叫我晏珈玉就行。”晏珈玉神色平静地要让单燃改口,“明珠想玩,你叫几个人陪他。”
“啊,好,晏总。”
单燃哪里直接叫晏珈玉名字,他马上凑了一桌人,自己挤在秦明珠旁边,有心想问点什么,可看了秦明珠的样子,又不敢问了。
他不敢惹晏珈玉,同样也惹不起秦明珠。
算了,还是不掺和了。
秦明珠并不善于玩这个,但其他人都知道自己现在充当的角色是陪客,加上先前才出了下药的事,哪里还有人敢灌秦明珠的酒。
秦明珠玩了几局,发现不对劲了,很生气地板着脸,“你们逗小孩玩呢,下一局必须认真玩,要不然今晚谁也别想走。”
这话放出后,桌上的几个人都认真了些,于是人菜瘾大的秦明珠连罚喝三杯酒。到第三杯的时候,他实在没忍住,站起来就往洗手间冲。
趴在洗手池,吐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是干呕。秦明珠难受得浑身战栗时,一件西装外套不期然披到他的身上。
他僵了一瞬,转过身要把西装外套还给对方,但却被握住手腕。
“明珠。”青年温和的嗓音传入他耳朵。
其实只是叫他的名字而已,为什么他会这么委屈?
秦明珠抬起眼,眼神短暂地在对方脸上扫过,又垂下,“你来做什么?我现在又不需要你,你前几天对我不闻不问,现在来管我做什么?”
“齐妈说你今天还没回家。”
一句话透露出好几个信息点。
晏珈玉知道他这段时间住在家里,还跟齐妈打听他。他今晚出来玩,其实跟家里报备过,还说如果很晚了,可能会住在单燃这里,但晏珈玉寻了过来。
秦明珠皱了下鼻子,一幅极力忍耐的样子,可终究控制不住情绪。
他奋力地要将手抽回来,“你关心我也要装模作样,不联系我,不在意我死活。等我出来玩,玩晚了,你又巴巴来寻。晏珈玉,你这样有意思吗?你要拒绝我,就干脆利落一点,你要答应我,就不要——”
他眼圈泛红,“欺负我。”
晏珈玉握着秦明珠手腕的手松了松,他神色不复以往的温和,双眸逐渐黯淡,像用久的瓦灯。
几秒后,他松开了秦明珠,“明珠,你值得世上最好的,你未来的那个人会比我好千倍、万倍。”
那个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背起你,可以与你保持同样的步伐速度,不需要你去将就,也不用看见你因一句话就愧疚泪流的双眼,小心翼翼的补偿。
秦明珠,掌上明珠,不应该去迁就任何人,哪怕是他自己。
“我不值得你这样。”晏珈玉手指轻轻在秦明珠脸上抚了一下,就放下,“是我之前的事对你造成了误导,现在我们应该绳愆纠谬,让这段关系回到原来。”
话未尽,他的腰就被用力抱住。
秦明珠把脸埋进他怀里,已是哭腔,“我不要!不要!你明明是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晏珈玉的手想握住秦明珠的肩膀,但还是没有放上去,“我还是会像以前待你那样,我们在不在一起,都不会有区别。”
“有,有区别。”秦明珠抬起头,泪水涟涟下,眼神是不认输的倔强,是能烧毁黑暗的火苗,“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一时兴起?怕我以后怨你,但我现在跟你说,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晏珈玉。”
*
自那日告白后,秦明珠就把雕塑室锁了起来,此下他重新推开雕塑室的大门。
那座被他命名为“赤心”的作品还在这里,他抓着晏珈玉的手,把人带到作品前。
“像这样的作品,都需要真人模特,但我不需要。因为我早记住你的样子,你头颅骨的大小,你眼睛与眼睛之间的距离,你唇瓣的厚度,我都记得,你还要觉得我的感情不真?”
秦明珠在幽暗光线里质问面前的人,他脸上的妆容已成残妆。红唇褪色,酒意让脸颊微酡,长发黏在湿濡水光的脖间,整个人像熟透的水蜜桃,带着诱人香气。
他稍一垫脚,坐上工作台,将西装外套脱下,单手卷起长裙,“晏珈玉,你还要当懦夫吗?”
作者有话要说:
狗剩:我觉得我被区别待遇了,不确定,再看看。
第16章
其实秦明珠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镇定,这大概是他至今为止做过最出格的事。光是维持这个动作,他从手指到背脊都在轻微发颤。
可他仍然固执地盯着不远处的晏珈玉。
深夜的雕塑室里,晏珈玉那一块几乎没什么光,他只知道对方站在那里,昏暗中勾勒出一个人形。
人形从幽暗中走出,逐渐走到他面前。
当秦明珠发现晏珈玉的手是去拿西装外套时,心里的情绪彻底崩盘,他没想到自己都做到如此地步了,晏珈玉竟还要将他往外推。
不等那件西装外套披到身上,秦明珠跳下桌子想走。他要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晏珈玉他也不想再看到了。
可刚跳下去,腰上忽然被一只手箍住,几乎一秒时间,他被重新抱回工作台,只是这次他臀部下多了一件外套。
秦明珠诧异地抬头去看晏珈玉,然而吻已经下来了。
触不及防的吻先是让他一怔,随后开始浑身发软,他几乎要淹没在晏珈玉的吻下。在他的印象里,晏珈玉一直是温和的,没有攻击性的,对周遭事物的情绪也是淡淡的。
但这是秦明珠第一次在晏珈玉身上感觉到强势,唇齿被撬开,他被迫接纳着来自年长者的吻。他好像成了一只小鸟,一只被晏珈玉囚住的鸟。
柔软的翅膀被抚摸,秦明珠仰起头,呼吸乱得如濒死之际。长筒袜不知道何时脱掉了,他隐约听见晏珈玉跟他说脏了。
他好像答了什么,又似乎没答。也许他早就丧失了一切行动力,太过耳鬓厮磨的亲吻已经让他晕晕乎乎。
*
尖叫着叫晏珈玉的名字时,他不自觉地淌下泪水。晏珈玉抬起头,拿出手帕把秦明珠脸上的泪珠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