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的人里包括萧疏朗。
　　好些话小江都听得想直接发脾气，萧疏朗却依然带笑，虽然他的笑也完全是在堵人。
　　“承蒙您看得起我，这条件基本是让我卖命了，受宠若惊，惊吓太大，还是让我自个儿回去缓缓吧。”
　　对面笑容几乎是画在脸上的，皮笑肉不笑：“那您回去好好缓缓，再好好想想。”
　　酒局结束，小江都长长松了口气。
　　萧疏朗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走吧。”
　　还没来得及招新助理，小江要开车，今晚虽然陪坐，但是没喝酒，坐上车后，他把保温杯递给萧疏朗。
　　“萧哥，喝点暖暖胃吧。”
　　他今晚喝的酒不算多，但类似的酒局最近几天频繁出现，总量累积下来，总归对身体不好。
　　萧疏朗喝着热牛奶，脑子里一边想着这几天见过的人，如果非要从矮子里面拔高个儿的话……也不是没有。
　　但不能谈投资，只能谈点对点的合作，体量会大大减少。
　　他脑子里正想着各种方案，手机铃声响起时机械性地接了过来，开口就是客气地「你好」。
　　主要是最近他也接了不少电话，不得不说形成了肌肉记忆。
　　电话那边沉默两息后才传来一个声音：“是我。”
　　秦霜。
　　他俩快一个星期没联系了，再度听到他的声音，萧疏朗都愣了愣才回过神：“啊，不好意思，刚没看来电显示，怎么了？”
　　萧疏朗收起了连日来的疲惫，用最正常的口吻跟他聊着。
　　“听说你在给新公司找投资方。”
　　萧疏朗：“嗯，连你也听说了，圈内消息传得还真快。”
　　秦霜：“谈妥了吗？”
　　“没呢，大家都精明着。”萧疏朗口吻轻松，“再想办法。”
　　“明天有空吗，我们见见吧，”秦霜说，“你可以带上擅长商法方面的律师。”
　　萧疏朗轻轻扬眉：“你要跟我谈合作？”
　　“对。”
　　“好，几点。”
　　“中午十二点，聚缘餐厅。”
　　秦霜顿了顿，才道：“我们也有几天不见了，我请你吃个饭。”
　　萧疏朗不想自作多情，但秦霜那微妙的停顿和语气，怎么着都会让人觉得，他这是在表达「几天不见很想见你一面」这个意思。
　　就是太委婉了，不熟悉的人读不出，读出来的人又怕想多了。
　　比如萧疏朗。
　　不过能见到秦霜，本身就是件愉快的事。
　　“好。”萧疏朗应下，“明天见。”
　　挂断电话，小江道：“萧哥，明天又有预定？”
　　“嗯，我跟律师去就行了，你先忙你的。”
　　小江听他安排：“好的，有需要随时叫我。”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萧疏朗的脸色：“你这几天太累了，还是得好好休息。”
　　萧疏朗本来准备说没事，一想到明天要见的人，沉默几秒后开口问：“是我脸色看起来就很累吗？”
　　小江实话实说：“是的。”
　　“这可不行，明天——”萧疏朗喃喃，他对着玻璃窗内的倒影瞧了几眼，“不然我也敷个面膜什么的……小江，你知道什么牌子的面膜好用吗？”
　　这可把小江问住了。
　　“抱歉啊哥我也不知道。”但小江是优质员工，立刻表示，“我回去就学！”
　　萧疏朗失笑：“没事没事，家里有王郝拎来的，我看着用吧。”
　　小江一时有点好奇，萧疏朗皮肤底子好，最近太累，黑眼圈也不重，淡淡的，只是他平时一直跟着萧疏朗，所以会察觉他的疲惫感明显，但起码在谈判桌上时，萧疏朗的精神气场半点不输人。
　　萧哥之前也没注意过，明天是要去见谁啊，究竟是要拿出十足的精神气完全压过对面，还是说，不希望对方看到自己疲惫的样子？
　　萧疏朗回到家后，看了看时间，最终放弃了在脸上捣鼓，选择实诚睡觉，他回家就已经十一点了，再折腾反而是本末倒置。
　　索性这一觉睡得不错，第二天起来时，黑眼圈淡了很多，主要是他皮肤太白，不然这点黑眼圈本来是容易被忽视的。
　　他最近去跟别人见面时，选择的衣服风格都是偏正式，今天则挑了身好看又休闲的，还配了条项链。
　　他跟律师一起到包间时，秦霜已经在等着了。
　　秦霜带着他的助理小吴，本来在盯着窗外出神，但转头看到萧疏朗时，目光瞬间柔和下来。
　　萧疏朗没有错过秦霜眼神的变化。
　　秦霜今天也穿得十分考究，从上衣到鞋子，再到手腕上的表，处处都透着精心打扮的味道。
　　几天不见，再看本人，突然觉得更好看了。
　　咳，萧疏朗提醒自己，今天可是来谈正事的，不能被颜值蒙蔽双眼。
　　他俩谁也没打算用美人计，但架不住在对方眼里就是惊艳。
　　这家餐厅的菜品需要提前预定，秦霜已经熟知萧疏朗的口味，所以先定下了，几人坐下后先吃饭，萧疏朗和秦霜都没急着聊正事。
　　从前不觉得，还真是遇见某些人后，才能明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真意。
　　两人用餐间天南地北随意聊着，等吃完饭，倒上茶水，终于到了谈正事的时候。
　　虽然萧疏朗知道秦霜肯定与这些天见的人都不一样，但直白到这种程度，还是让他都惊了惊。
　　“一个亿。”
　　秦霜开门见山，完全不拖泥带水：“五千万投你公司，五千万投你。”
　　秦霜抬手示意，小吴立刻把两份厚厚的合同拿了出来，秦霜递到萧疏朗面前：“你看看。”


第45章
　　一份公司投资合同, 一份个人合同。
　　这么多天，想跟萧疏朗签个人合同的不少，正儿八经愿意为他公司投钱的不多，秦霜倒好, 两头一起。
　　与公司合作的投资写的是秦霜, 但个人的那份合同甲方署名是公司名。
　　萧疏朗：“晴雨娱乐。”
　　晴雨集团是秦氏集团正儿八经的注册名字, 就跟萧氏集团其实叫未风集团一样。
　　文化传媒是晴雨旗下的一个版块。
　　秦霜被秦家认回去后，拒绝了家里要给他开场派对的提议, 他平时自个儿在外面忙，也很少跟秦家人一起出席酒局，因此圈内知道他就是秦氏集团少爷的人不算多。
　　秦霜被认回秦家后, 也跟着换了经纪公司，到了晴雨娱乐，底下员工未必全知道秦霜身份, 但晴雨娱乐的负责人是知道的。
　　总公司的少爷, 捏着集团的股份, 这位才是爷。
　　萧疏朗知道, 但秦霜以为他不知道，还解释了下：“我可以代表晴雨，谈的都作数。”
　　他想了想, 还是道：“我是……秦家人。”
　　秦霜在外从不刻意宣扬自己家世, 若有谁真的好奇，也不隐瞒, 当然，因为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是福利院出身, 所以基本没人问, 才导致很多人还以为他是无家可归的人。
　　至于萧疏朗, 他迟早要说给萧疏朗听，现在讲也没关系。
　　“原来如此。”
　　秦霜注意到萧疏朗并不惊讶，没有某些人知道自己身份后的夸张表情，态度也没有因此就变得谄媚或截然不同，萧疏朗还是那个萧疏朗。
　　“那你确实能代表晴雨跟我谈。”萧疏朗拿过合同，翻开之前朝秦霜道，“有家人很好，虽然晚了点，但还是说一句，恭喜回家。”
　　秦霜搭在杯子上的手跟着心情一起松了松，他嘴角微微提起：“嗯，谢谢。”
　　萧疏朗拿过个人合同，让律师帮忙翻看公司合同。
　　个人合同比公司部分要简单点，晴雨用五千万买他参演两部剧，并且规定若收视率突破哪几个档次，可以额外给他加钱，明细都写得很清楚。
　　萧疏朗有自知之明，他不过是刚红，影视资源上基本不会有愿意主动找上来的，他自己去找都不一定能成，就算真成了，也绝对不会有怎么高的片酬。
　　五千万，却只买他两部参演权，火了给他加钱，该说是亏本买卖好呢，还是说投资方太看得起他，真不怕他扑？
　　萧疏朗看完了个人合同，对秦霜点了点加钱的条款。
　　“这些去掉吧。”
　　不等秦霜发话，萧疏朗继续道：“你对我是雪中送炭，如果剧真能火，额外的利益算是我对你的感谢。”
　　秦霜：“你要是火了，身价会水涨船高。”
　　“那也是你先给我演戏的机会，我才可能火。”萧疏朗，“做生意么，我也要有我的诚意。”
　　秦霜抬眼和萧疏朗对视，最终点了点头。
　　萧疏朗这才笑了：“个人合同没什么问题。”
　　趁律师还在看公司合同，萧疏朗道：“你这也太大方了。”
　　秦霜直言不讳：“投资是为自己的眼光买单，我看好你，所以做了决定。”
　　停了好几天弯弯绕绕的话，再度听到直球，真是又怀念又不好意思，萧疏朗战术性喝水，手指在玻璃杯上滑动两下：“今天这顿饭还是我请吧。”
　　秦霜不赞同：“说好我请。”
　　萧疏朗嗓子动了动，正想再说点什么，律师已经看完了公司的合同，轻声唤了下萧疏朗，朝他点了点头。
　　意思是合同没问题。
　　不仅没问题，可以说非常公道了，由于太过诚信，律师还把其中一些条款反复看了看，确认真的没有挖坑。
　　没想到秦霜居然是秦氏集团的人，能拿出这个数就不奇怪了，而且得是关系真的好，才能给出如此公道的合同。
　　萧疏朗原本要说的话被律师打断，他把话咽了回去，将合同拿过来，因为带了律师，所以把签合同要用的东西都给准备上了，既然没问题，也就没有耽搁的理由。
　　签字、按指纹、盖公章，一气呵成。
　　萧疏朗伸手：“合作愉快。”
　　秦霜握住：“合作愉快。”
　　他将自己留存的合同拿过，朝小吴递了个眼神，小吴立刻又从包里抽/出一本东西，递到萧疏朗面前。
　　萧疏朗以为还是什么资料，但接过一看，发现封面上写的却是《无衣剧本》。
　　萧疏朗：“……”准备得还挺充分，他还以为拍戏的事怎么着也得等等，没想到秦霜连剧本都带上了。
　　秦霜：“剧本你回去看看，这个角色不错，但你要是有什么意见，也可以跟我说。”
　　萧疏朗：“这剧什么时候开拍？我对演戏还一窍不通，肯定要花时间学学。”
　　“晴雨可以帮旗下艺人或者合作者联系演技指导老师，”秦霜不慌不忙，“费用还可以报销。”
　　一时间，小江和律师都忍不住把视线停在了萧疏朗身上，仿佛这么看着，就能瞧出他跟秦霜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霜周全得让人无可指摘，萧疏朗让小江先帮忙把剧本收了起来。
　　秦霜杯子里的水快见底了，他终于赶在谈话结束前开口：“你……下午有空吗？”
　　萧疏朗很想说有空，但非常遗憾，他忙得不可开交，没可能像在恋综节目里那样，把大把的时间拿出来约会。
　　他非常遗憾摇摇头，他身上不易察觉的失落气息被秦霜捕捉到了，萧疏朗如此，秦霜便将自己那份遗憾收拾干净，不让萧疏朗为难。
　　“哦，嗯。没事，那我们走吧。”
　　众人起身，有助理跟律师在，有些话似乎说不出口，起身后，两个助理都先去停车场开车，律师莫名觉得自己跟另外两人走在一块儿不合适，于是干脆跟着小江先去停车场。
　　这么一走，倒只剩下秦霜和萧疏朗两人。
　　两人就这么不急不慢走着，一段去地下停车场的路硬是被他俩走出了散步的姿态，等到了地方，即将分道扬镳各回各自的车里时，秦霜开口：“瘦了。”
　　萧疏朗顿了顿：“有吗？”
　　“有。”秦霜笃定，语气很缓，“累吗？”
　　萧疏朗本想下意识回答不累，但话到嘴边，看着秦霜的眼神，他不由改了口，说了实话。
　　“说不累是骗人的，”萧疏朗觉得连日来的压力都在这句话里散了，“不过还好，值得。”
　　为认定的目标努力，即便累，他也不会抱怨，因为知道即将摘下最甜的果子，付出都是有意义的。
　　助理们已经把车开到他俩面前，排排等着。
　　秦霜犹豫了下，还是打开车门，将一个礼品袋子拎了出来，抬手递给萧疏朗。
　　萧疏朗眨了眨眼，目光从袋子移动到秦霜脸上。
　　“出差去外地，手信。”
　　礼品袋是个纯白色的纸袋，上面也没什么logo，看不出东西，萧疏朗抬手接过：“当地特产？谢谢。”
　　秦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不客气。”
　　他的车在前，于是他先拉开车门，萧疏朗等他先上，秦霜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把什么话咽了回去，对他轻声道：“照顾好自己。”
　　萧疏朗点头答应。
　　秦霜的车启动离开后，萧疏朗才坐上自己的车，他靠在座椅上，失笑，心想本来以为疲态已经遮掩得不错了，结果秦霜还能看出他累瘦了。
　　萧疏朗自己都没觉得有多大变化，秦老师是什么火眼金睛。
　　车子从地下车库往上开，萧疏朗坐在后座，拉开纸袋想看看秦霜带了什么特产，如果是什么吃的点心，还能拿回去在办公室里让小江和律师一起尝尝——
　　纸袋里面还有个袋子，而这个袋子上印着个品牌logo。
　　萧疏朗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