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受帝流浆即可成妖,并不仅仅是因为帝流浆饱含世间最纯正的灵气,能够洗经伐髓,最重要的是,它能够开启万物的灵智,修士即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做不到这一点。
段琅一遍遍运转着心法,沉重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从前受过伤的神识恢复如初。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轻松过。
他贪婪地吸收着,但很快他就觉察自己对帝流浆的吸收到了极限,再也吸不下去。
墨渊用瓶子装好了帝流浆,也在运转心法,他近日总是异常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精神肉眼可见地变得好了起来。
整个人如同一棵枯树,从顶端上冒出一枝小小的芽。
就在这时,那些蜂涌而止的妖兽终于赶到了,他们再也顾不上争抢,拼命地吸纳流下来的帝流浆。躲藏在角落的飞鸟虫鱼不顾安危,也冒了出来,无数草木伸展枝丫和根系,拼命地吸纳。
它们没有灵智,不懂什么叫修道,只知道要吃了它,吃了它,从此后就会变得不一般。这场盛宴没过多久就停了。
乌云飘来,遮挡住月光,那纷纷扬扬流洒下来的帝流浆也消失无踪。墨渊看到赤银霄停下动作,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墨眸危险地眯了眯。"前辈有何事?"
赤银霄慢慢朝墨渊逼近,粗嘎的声音满是恶意。"你能留住帝流浆?"
它刚刚看到这个人类拿出一只玉盒,那如光晕般的帝流浆落进盒子,变成一粒粒金珠。段琅立马明白了赤银霄的意图,立马将星凌剑召出来,紧紧握在手中。他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但是没料到意外竟然在这里等着。墨渊脸色陡然一阴,"是又怎样?"赤银霄冷笑一声,"给我,我放你们走。"
身为秘境之主,它有开启和关闭秘境的能力,这秘境所有的一切都是它的,包括眼前这两个人类手里的帝流浆。
墨渊眯了眯眼,连答都未答,魔气幻化的巨刃摧枯拉朽般地对着赤银霄斩去。"离开这儿。"
神识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段琅一震,看着和赤银霄缠斗在一起的墨渊,他咬了咬牙,直接弃掉星凌剑,化成原形,一口火朝着赤银霄喷去。
金色的火焰拖着绚烂的火尾落到赤银霄身上。
极烈的温度将空气都烧得扭曲,可是却只是伤到赤银霄的皮毛。段琅脸色微变。
赤银霄被段琅的袭击激出了怒气,当即冷笑道∶"看来不让你们吃点苦头不行。"墨渊手里大刀画出一道半弧,将段琅保护起来,声音更急。"阿琅,听话。"
神兽的实力说是移山填海也不为过,就连他也抗不住,他不想阿琅受伤。
段琅发现自己被保护住的同时也被困住了,根本无法飞出墨渊固定他的那个圈,急声道∶"你怎么办?"
墨渊气息不稳,"别管我,快离开这儿。"
赤银霄翅膀一挥,一道惊雷朝着墨渊炸去,将墨渊直接从半空掀下去,落到地上,呕出一口血来。段琅不由啊了一声,心神大乱,他此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又化为人形,手中星凌剑化为流光,朝着慢慢走向墨渊的赤银霄扎去。
'锵'一声响,坚硬的星凌剑撞在赤银霄的后背,不但没有伤到它分毫,反而被它强劲的力道直接反弹了回来。
段琅伸手抓住,正此暗自心惊赤银霄的强大,却忽然听见手里的星凌剑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接着竟然一截截断了开来。
他呼吸一窒,胸口如同被巨锤砸过,泛起一股剧痛,哇地一声,直接喷出一口血来。星凌剑是他的本命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伤。这一下,几乎直接伤到了他的根基。
那一头,墨渊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一抬头,看见段琅脸色苍白地握着断剑,顿时心疼得眉心紧拧。
他随手抛出一件攻击性的灵器攻向赤银霄,借机飞到段琅身边,抱住他,哑声道∶"别怕,我到时候帮你修好,现在先出去,好不好?"
他从未如此轻柔地对段琅说过话,因此说出来口的时候显得格外温情。
段琅颤着手将星凌剑断裂的剑身收回来,点了点头,偏头看了一眼再次攻上来的赤银霄,连忙道∶"我们快走。
墨渊本意是打算先拖住赤银霄,让段琅安全离开这里,但此时也明白,如果他不走,段琅不可能走,也不再犹豫,将凤景给的令牌拿了出来。
两人同时捏碎了令牌。
两道微光出现,半空中多出一道裂缝,段琅和墨渊彼此对视一眼,牵着手,朝那裂缝飞去。"想走?没门。"
身后传来一道粗嘎的声音,随后,段琅感到自己的左脚被人抓住了。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赤银霄那张狰狞万分的脸,心中不由一惊。
墨渊觉察到不对,心念一动,手中多出一道利刃,朝着赤银霄的爪子砍去。赤银霄收回手,却趁机抓住墨渊,将他往回拖。"把帝流浆交出来。'
墨渊一边和赤银霄缠斗,一边寒声对段琅命令道∶"快走。"
段琅看了看那近在咫尺的裂缝,又看了看脸色明显变得苍白的墨渊,咬了咬牙,又飞回来,另外拿出一把备用剑,继续朝着赤银霄攻去。
墨渊脸色大变,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迫,"阿琅,快走。"段琅咬牙,"要走一起走。"
赤银霄见段琅跟小虫子一样在它身边转,终于恼了,一翅膀过去,直接将他拍飞。
段琅重重地落到地面上,挣扎着爬起来,以剑当柱撑住自己,五脏六腑传来碎裂般的剧痛,让他不由地呜咽一声,一缕血迹从唇角慢慢溢了出来。
墨渊见段琅受伤,双目变成如野兽般的猩红,他目眦欲裂地盯着眼前的赤银霄,体内魔气如同疯了般朝着它涌了过去。
赤银霄本来没把那黑气放在眼里,但等它发现这东西似乎能吸引身体的能量后,它悚然一惊,掐着墨渊的脖子,将他重重地摔到地面上。
"无知小儿,竟敢险我。"
墨渊痛苦地呜咽一声,鲜血如同泉水般源源不断地从鼻子和嘴巴里冒了出来。
他不顾赤银霄不断踹在他身上的脚,冷笑一声,又一股魔气从掌心钻出,朝赤银霄涌去。赤银霄刚吃过亏,不敢硬接,下意识朝后退去。
墨渊肋骨已经被踹疼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他费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段琅,然后如同蜗牛-般,慢慢地,慢慢地朝他爬了过去。
爬到段琅身边后,他抱住他,咬牙站起来,低声道∶"阿琅不怕,我带你出去。"
段琅闷咳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气若游丝,"你放我下来,别管我,自己先走,再想办法救我。"再这样拖延下去,他们两人都得交待在这里。墨渊低头,在段琅额头亲了亲,喘着气,"傻话。"
他费尽所有力气,拼尽所有修为,就是为了找他的阿琅,就算他死了,他也不会让他的阿琅有事。低头说话的两人谁都没有注意,那条半空中黑黝黝的裂缝已经慢慢合了起来。
第156章 大结局
通道开启有时间限制,到了时间还未离开,通道便会自动关闭。段琅和墨渊很清楚这个规则,但是因为被赤银霄拖着,根本脱不开身。
墨渊抱着段琅飞到通道前,却见它一点点闭合,表情陡然一冷,苍白如纸的俊脸上慢慢浮现出红纹。捏碎令牌是他们唯一能够离开这里的方法,如今通道关闭,他们注定要被困死在这里。段琅也注意到了通道关闭的事情,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色惨白如纸。而这时,摆脱了魔气的赤银霄又一次攻了上来。
墨渊扔出一件上品灵器暂时拦住它,然后将段琅放下来,单臂把他搂在身前,另一手从怀里拿出一支簪子塞给他。
"这支簪子可以划破秘境时光,夺得一线生机,等会我拖住它,你用它从这里出去,明白了吗?"段琅听出墨渊话中的意味,胸口疯了般的开始狂跳,想也不想地把簪子塞回他手里。"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墨渊温柔地望着他,"阿琅乖,听话,等我杀了它,我再想办法去找你。"段琅狠狠咬牙,眼眶涩疼,"你出不去。"
秘境之所以叫秘境,是因为它具有时间性,并不是可能被随意打开的。例如凤族这个,每次开启的时间要间隔两百年,也就是下次想打开,就要等二百年后。所以墨渊说的想办法去找他,根本就是谎话。
墨渊盯着段琅看了一会,突然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上去。唇齿被人强行撬开,独属于鲜血的腥味在两人口腔里蔓延。段琅僵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手臂主动缠上了墨渊的脖子。
好一会儿,墨渊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指腹摩擦过他微微红肿的唇瓣,如墨般浓稠的墨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相信我,我能出去。"
段琅颤着唇,"你会被困在这里。"
墨渊摇头,"我不会,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我不会再舍得掉下来。"段琅声音不由地开始哽咽,"你会不会骗我?"
墨渊心疼地吻掉他脸上的泪珠,将簪子硬塞进他手里,然后握住他的手,轻轻地半空一划。"不会。"
原来关闭的通道又一次打了开来,明明黑得看不清路,却代表生的希望。墨渊将段琅往前一推,微笑着望着他,刀刻斧凿的面孔俊美无俦。"等我。"
段琅心中忽然觉得很不踏实,这感觉来得太强烈,竟让他心生恐惧。他控制不住地上前,拉住墨渊的手。
"我…….我和你一起留下来。"
而这时赤银霄也已经到了,看到那条通道,它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想要拦住他们。墨渊硬下心肠掰开段琅的手,一道掌风将段琅扔进通道里,温柔地望着他。"阿琅,我爱你。"
段琅双眸猛地瞪大,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墨渊就是在骗他。他慌得不成样子,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想要把墨渊救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在他进入通道后,通道便渐渐闭合,只余下窄窄一条缝,透过狭窄的缝隙,他看到墨渊缓缓倒下去的身影。
"墨渊!"
眼泪如同决堤般疯了般地涌出去,段琅狠狠地扒住那条缝,想要把它拉开,却突然眼前一黑,随后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
"滴.……滴.……滴……"
耳边不停传来的报警声,将段琅从黑沉的梦乡惊醒,他想睁开眼睛,可偏偏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撑也撑不开。
好不容易等他把眼睛睁开,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白色的房间里,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这是哪?他不是从通道出来了吗?为什么不在凤族,反而在一间看起来像是医院的地方?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费力地扭过头,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却看到床边背对着他站着一位护士。对方正在调吊瓶,看见他醒来,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直接冲出了病房。"医生,医生,VIP病房的人醒了。"
段琅还没反应过来,病病里就哗啦啦冲进来一堆人,个个都是穿着白大褂。大概半个小时后,有一个他熟悉的人终于出现了,那就是他的经纪人周哥。周哥一看到段琅,还没张嘴,眼眶先红了。"我的祖宗,你可算是醒了!你差点把我吓死。"医生已经做完了检查,交待几句话,就把空间留给了两人。段琅示意周哥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上,声音沙哑。"发生了什么事?"
周哥看着段琅瘦得皮包骨头一样,脸颊全部凹了下来,心疼得眼泪又出来了。他借给段琅身后塞枕头的空档,使劲揉了揉眼,"祖宗哎,你不记得了?"段琅虚弱地嗯了一声。
周哥见他精神恹恹的,嘴唇都干得起了皮,便学护士教的那样,将棉签沾水后,帮他润了润。
"还不是都怪那个颁奖晚会,在你领奖的时候,头上的灯忽然掉了下来。"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恶狠狠地道∶"还好小祖宗你没事,否则我要把他们告到倾家荡产。
他像个车牯辘一样,不厌其烦地说了好几句,好像要把这六个月来肚子里藏着压着的担忧全部倒出来一样。
段琅一愣,"颁奖晚会?"
周哥注意到段琅的异常,却没有多想,只当他是睡糊涂了,毕竟医生说过,砸在头上那一下不轻,多少对脑子有点影响。
"就是你评了影帝的那个颁奖晚会啊。当时那个灯直直地砸到你头上,把你砸得头破血流,我当时差点被你吓死,还好你没事。
说完后,见段琅没反应,他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瞧我,都说什么呢,你刚醒,先好好休息。我先去给你找个护工,好好照顾你。
段琅叫住他,"周哥,我昏了多久了?"
周哥用手指比了个数字,"六个月,小祖宗足足晕了六个月,可把你周哥担心坏了。"
段琅望着天花板发起了呆,原来现实中才过了半年,那墨渊呢,沧澜界呢?难道只是他的一个梦吗?周哥见状,便没打扰他,出去找护工了。
过了没一会,他就回来了,后面不但跟着一个护工,还跟着原来一直跟着他的助理李莹。李莹明显哭过,眼眶红红的,看见段琅,叫了声琅哥,就哽咽得说不出话了。段琅冲她笑了笑,"别哭了,我这不是还没有死嘛。"
周哥生气道∶"还匹呕,老天爷,小祖宗童言无忌,你可千万别责怪他。"就连李莹也生气地瞪了他一眼,"琅哥你真是的,还嫌把和周哥吓得不够吗?"出事那天,看到段琅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她直接被吓瘫了,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