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林眷拖着尾音，盯着安静漂亮的少年，笑着道，“你看起来好像情绪不高。”
　　“嗯？”
　　“其实他放弃射击也是迟早的事。”林眷拿出打火机，想起这是在射击场，又放了回去，“以前是为了父母学的，现在都不在了，学了也没意思。”
　　他又转身，看向楚怜：“你知道他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比赛那天，华大许多学生都去了现场。
　　楚怜是跟纪星延一起去的，他们的票在中间位置，虽然距离远，但对于拍照来说挺好。
　　楚怜带了新买的相机，给顾敛周拍了许多照片。
　　那天比赛，顾敛周毫无疑问是第一，分数超出第二名许多，直接晋级了全国射击比赛。
　　顾敛周拒绝了聚餐，跟楚怜直接回了学校。
　　不过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宿舍楼开始门禁，顾敛周带着楚怜去了附近他的房子。
　　房子是顾敛周买的，不是特别大，不过一个人住也足够。顾敛周的东西挺多的，像是把从小到大的生活用品都搬到了这里。
　　看来确实和原本的家庭不太和睦。
　　楚怜洗完澡后，毛巾掉到了地上，捡起来的时候发现靠近床尾的里侧有个东西——仔细看是一块金牌。
　　金牌上蒙了一层灰，右边还有些扭曲。擦掉灰后，上面的时间是五年前。
　　那时候顾敛周还在上初中。
　　可顾敛周似乎并不在意这块金牌。楚怜想起他今天拿的金牌也是被随意放在客厅的餐桌上。
　　楚怜垂下眼睛，抽出纸巾将金牌细细擦好，放进了书包。
　　中间两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楚怜按部就班准备期末考试，而顾敛周开始参加转系面试，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学什么，所以每个面试都参加了。
　　大部分面试都是在一个大教室里，面试者上去演讲自己做的ppt，老师坐在第一排，剩下的学生坐在后面的座位。
　　楚怜边听的同时会边帮顾敛周拍照。
　　全国射击比赛很快就要到了。
　　这次集训的时间是十天。
　　“老顾，加油啊！这次拿个冠军，成为射击队里永远的传说。”
　　“对啊，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完美结束它！”
　　“说不定拿了冠军就不想退了！”
　　顾敛周收到了许多诸如此类的祝福，一一谢过后回到换衣间去拿东西，结果早已有人在门口等着。
　　沈成安大概还在为上次的事情怀恨在心，冷笑一声，嘲讽道：“退出射击队，你以为你退出之后还剩下什么？”
　　顾敛周连看他都没看他：“我不退出，你怎么有机会参赛？”
　　这句话对于沈成安杀伤力极大，他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但对于射击还是比较在意，或者说他热爱这项运动，但实在是没天赋。
　　因为没天赋，所以看不下去顾敛周糟蹋自己的天赋。
　　“你退出之后什么也不是，现在那些专业的老师看在你是名人的面子上收下你，可你半路出家，都懂什么？只是个差劲儿的人罢了。”沈成安继续道，“你以为你不学射击之后，你那个漂亮小情人还会继续喜欢你？他只想当冠军的情人。你什么也不是、是个垃圾的话，他还会喜欢你？”提到楚怜，顾敛周才变了脸色，他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什么，身后有其他队员喊他。
　　顾敛周应了声，又冷冷看着沈成安：“我希望你嘴里，别再出现他的名字。”
　　沈成安见周围人多，也没继续说什么，冷笑一声后就离开了。
　　顾敛周进了换衣间，有些心不在焉收拾着东西。
　　手机在这时候突然震动了。
　　是楚怜发来的消息。
　　[上次给你拍的照片，帅不帅？]
　　楚怜发的是上次在射击场里他拿着气枪对向靶子的照片。他出了门，盯着看了会儿，编辑消息——[你喜欢的是射击场上的我吗？]
　　然而最后还是一点点删除掉，只发了一句话“挺帅”。
　　对方又立刻发：[晚上去哪里吃饭啊？]
　　顾敛周：[有点事，晚上再找你。如果饿的话先提前吃点。]
　　他背上书包，出了学校，坐上了朝西边的公交车。
　　楚怜等到了晚上，顾敛周还是没给他打电话过来，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再次打电话对方竟然直接关机了。
　　楚怜怕他遇到危险，问系统对方的定位。
　　【在墓地。】
　　什、什么？
　　系统又解释道：【他妈妈谢敏的墓地在那里。】
　　顾敛周的妈妈已经去世了，这件事楚怜是从林眷那里听到的，包括顾敛周的手伤是怎么来的。
　　……
　　大概是顾敛周上初中的时候，他刚参加完一个很重要的比赛，拿了冠军，正回家想把奖牌给大人看。
　　结果一回家，父母正在争吵。
　　顾敛周愣在原地，原本相敬如宾恩爱的父母此时正在用最恶劣的语言相互伤害着，他也瞬间明白了——顾侧早在谢敏怀孕的时候就出轨了。
　　后来不仅是争吵，甚至还大打出手。顾敛周上前拉架，结果被谢敏准备砸顾侧的花瓶砸到了手腕。
　　而放在口袋里原本想要得到夸奖的那块金牌，也掉到地上，被谢敏再次捡起来砸过去。
　　那块金牌就这么变形了。
　　其实那点伤并不严重，如果及时送到医院完全没问题，可吵架的两个人完全忽略了顾敛周，就这么将他推到墙角，觉得他碍事。
　　后来的检查还是林眷陪着他一起去的，医生说要静养一年，而这一年，顾敛周错过了很多机会。
　　当时顾敛周的心情很低落，林眷陪他回家时，顾敛周将这件事告诉了谢敏，谢敏正在和律师商量离婚的事情，并没有功夫搭理他。
　　“我的手以后不能射击的话，我还能做什么？”
　　谢敏只是很不耐烦道：“本来就只是个兴趣爱好，不玩的话你就学习，哪来这么多事情。”
　　顾敛周的嘴唇顿时苍白了许多，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后来，谢敏并没有离婚，只是隔三差五就跟顾侧吵架，一年后，她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走了。
　　顾敛周在那之后就很少回家。
　　……
　　其实从知道这件事的那天起，楚怜就没有劝过顾敛周继续再学射击——如果拿起气枪对上靶子的那一刻想起的就只有痛苦，那为什么要逼他？
　　可今天，是谢敏的忌日吗？
　　系统：【并不是，只是……】
　　它将监控调出来，给楚怜看了顾敛周和沈成安在换衣间门口的录像。
　　“你什么也不是，只是个垃圾的话，他还会喜欢你？”
　　“他只想当冠军的情人。”
　　楚怜又看见顾敛周垂着眼编辑消息。
　　——你喜欢的是射击场上的我吗？
　　楚怜顿住。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你无论是什么样子的，我会都喜欢。
　　是人是鬼，有钱没钱，是安静的冷淡的调皮的狂热的……都喜欢。
　　可楚怜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告诉过对方这一点。！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h


第146章 差等生（14）
　　顾敛周在谢敏的墓地待到了天黑。
　　其实他不是个喜欢缅怀过去的人, 除了谢敏的忌日也很少来这里，可今天例外，就是突然涌出来那么一种失落的情绪。
　　如果他此时不是站在比赛场上散着光芒的选手。
　　楚怜, 还会喜欢他吗？
　　他又想起之前对方曾经几次问他转专业的事情，虽然表面上不好明说，但表情和神态都充分表现着不想让他转。
　　没人不爱太阳。
　　可他似乎没办法再成为太阳。
　　从小到大，顾敛周是人们眼中“别人家的孩子”，一切都朝着很优秀的方面发展, 也一度是顾侧和谢敏的骄傲。
　　可大概就是因为来得容易，导致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就连射击都是谢敏安排的。
　　谢敏觉得他应该去学, 他就去学了。
　　仅此而已。
　　他找不到在一般运动员身上的那种热爱和激情，获奖后的喜极而泣, 对于胜利和冠军的渴望。
　　拿到金牌的第一反应就是给谢敏，仿佛完成了一个任务。
　　一年的休养, 他的手伤早好了, 可谢敏却在轻易否定所有后就撒手离开了。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动力。
　　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有天赋, 他有希望, 这时候退出很可惜。可没人知道他对向靶心时失去动力，乏味又无奈。
　　而同时，令他犹豫的是, 就算不选射击, 他没办法暂时就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这是个试错的过程，需要时间。
　　可他怕楚怜在这段时间，觉得他是个差劲的人。
　　就像沈成安说的那样。
　　如果他什么也不是，楚怜还会喜欢他吗？
　　顾敛周心情很乱，在谢敏的墓前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没办法平静，也不爱跟对方倾诉，就是静静站在旁边。
　　从黄昏站到天黑。
　　他想通了，他会继续走射击比赛这条路。未来他并不敢保证，但敢保证的是，楚怜必不可以离开他。
　　如果对方执意要离开，他就将他关起来。
　　如果关不起来，他就……就打断自己的腿，让对方带着愧疚感，一辈子没办法离开。
　　*
　　回去的时候下着小雨，顾敛周的手机没电了，充电器还在公寓里。他没回学校，先回公寓将手机充电，同时又去洗了澡。
　　从浴室出来，顾敛周还没来得及检查手机消息，门铃就响了。
　　他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眉眼露出讶色。
　　“……楚怜？”
　　楚怜过来的时候很匆忙，也没打伞，平时蓬松的头发被打湿了，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抬起眼睛，浅色的瞳孔里也像下了一场雨。
　　顾敛周心头晃了下。
　　立刻将人拉进屋，又来了毛巾过来帮他擦头发，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怎么突然来这里找我了？”
　　楚怜原本是打算去公交车等的，系统告诉他顾敛周已经回公寓了。他垂着眼，手指顿了顿，将袋子递过去。
　　摇了摇头。
　　整个人带着雨夜的潮湿。
　　顾敛周看出他情绪不是很高，以为是自己没陪他，自责道：“抱歉，手机充电器没带，饿不饿？吃了没有？”
　　楚怜也没回答，被打湿的睫毛轻轻发颤，身体的边缘有些发雾。他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给你。”
　　顾敛周不明所以，接过袋子。
　　袋子很轻，里面就两样东西。
　　一块金牌，和十几张照片。
　　楚怜感觉到里面的东西被顾敛周一点点拿出来，他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表情。
　　金牌是上次他在顾敛周的房间里看到的，因为有一小角不太平，他找了家店去重铸镀金，又将它擦拭干净。
　　剩下的十几张照片是他这些天拍的——照片里的人只有顾敛周。
　　射击的、打篮球的、吃饭的、发呆的、面试上台演讲的、帮他调颜料的……十几张，正脸、侧脸，都无一不认真安静。
　　他送这些，就是想告诉顾敛周，想告诉他……
　　“怎么突然送我这个？”顾敛周的呼吸很浅，声音轻柔，“这个金牌是你帮我修好的吗？”
　　“嗯……我就是觉得这么让它坏着，有点可惜，毕竟都是你曾经努力去得到的。”
　　还有。
　　“这些照片，就是想告诉你……”楚怜低着头，眼睛一点点变得模糊，“你无论做什么都会很优秀，无论是继续当个射击选手，还是去做其他的事情。”
　　“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并不是，只喜欢站在赛场得冠军的你，而是喜欢，全部的你……”
　　所以。
　　你可不可以，不要因为别人的话而难过，不要觉得自己是个差劲的人，不要以为我会因为这些就丢下你……
　　楚怜的眼泪大颗地往下砸，他想告诉顾敛周这些，想跟他说无论以后未来无论，他会义无反顾陪在他身边。
　　就像当初，对方等他的这些年。
　　可他嗓子很干涩，像是被堵住一般。
　　不过很快就落入一个温暖的胸膛里。
　　顾敛周的力气很大，抱得他有些喘不上气，对方的嗓音也哑了：“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很高兴。”
　　原先阴暗的想法被这些单纯真诚的告白给击碎，以后留给他的，就只有光。
　　看来不用做太阳，只需要找到他的太阳就好。
　　*
　　楚怜哭完之后觉得眼皮有些肿，不太舒服，于是进了卫生间。
　　系统还在提醒他：【宿主，刚才OOC了。】
　　【两次。】
　　【不仅OOC，我们的剧情任务也越来越远。】
　　楚怜沉默三秒，又用凉水再次冲了眼睛，“然后呢？”
　　他刚哭过，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可系统分明从这句里听出了几分冷淡无所谓的语气。
　　看来是没被惩罚过，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系统怕他下回再OOC，夸张道：【你将经历最严峻的惩罚。没有之一。】
　　楚怜想了下：【是身体惩罚吗？】
　　【是。】
　　【疼吗？】
　　【不清楚，但之前几个宿主那么厉害都疼得没下得了床。】
　　嗯……听起来这个惩罚有点不太正经。
　　楚怜有些害怕了，毕竟他很怕疼，但刚才那些话又是必须要跟顾敛周说的。他站在洗手池前沉思着，玻璃门上响起几声清脆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