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轻咬下唇, 在男人火热的目光下, 害羞说:“太好了,若是刁吉知道你接受了我, 定会祝福的。”
白子期一顿,大掌蓦然松开了几分,心中的枷锁又扣紧了几分。
不,不行的。
倘若他们真有实质性的进展, 该如何面对刁吉?
以往,刁吉叶就读于星海学院,是风靡一时的人物, 爱慕者如过江之鲫。而他,不过是其中之一。
如一盆冷水浇头, 白子期顿时冷了心思, 在转身时,不经意瞥见了少年眼中的窃喜。
嗯?窃喜?
萧靖一秒变脸,笑容苦涩, 失魂落魄地说:“我就知道……”
白子期不言不语,心里泛起了波澜。
如果,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有趣, 这可太有趣了, 总有一天要扒下他的假面。
两人各怀心思, 笑容里藏着不一样的打算。
萧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刚要扣上扣子, 房门被猛地推开。
“我又来了。”
方远撩了撩放荡不羁的头发,白衬衣的领口大开,精壮的胸膛大大方方地袒露在外,薄薄的汗水隐入小腹之下。
他年轻又俊美,有使不完的精力,说话做事都风风火火的,这一刻,却像卡了链条,表情都呆滞了。
“你……你们……”
萧靖扣扣子的动作一顿,因心虚,脸颊愈发滚烫,眼眸泛着浅浅的泪痕,身子止不住地发颤,好似被欺负狠了。
方远看了看他,又看向白子期,一个不妙的猜想浮现心头。
这才多久,他就遭人欺负了?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该离开的!
萧靖心乱如麻,别过身,一边扣扣子,一边哑声说:“你别误会,他没对我做什么。”
方远神色冷峻,寒声问:“所以,他对你做了什么?”
身形一顿,少年微微侧头,不愿让人瞧见他的脸色,弱弱说:“没有,你别再问了。”
白子期一听,心里生出一丝怪异,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说到底,他们的确未发生什么,可这话,怎么越想越不是滋味呢。
显然,白子期作为大直男,不懂绿茶的本性。
茶,而不外露,捅刀于无形。
萧靖:“我们快回去吧,你别多想了,我不怪任何人。”
方远捏着拳头,恨恨道:“白医生,你欺人太甚了!”
白子期不明所以,嗤笑问:“我欺负谁了?”
“你太过分了!”方远一声怒吼,一拳袭向他的侧脸。
别看白子期是校医,常常去锻炼的,有强壮的体魄,轻易就躲开了攻击。
然而,方远一击不成,又下狠手。
白子期读书时,也是一狠人,自然不惯着他。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激烈。
萧靖急坏了,手脚无措地站在一旁,大喊:“别打了,你们别再打了!”
他喊的激动,却不往前一步,生怕被殃及池鱼。
系统一阵无语,幽幽说:“宿主,你喊得起劲,倒是行动啊。”
倘若往中间一站,两人怕伤到他,自然会收手。
萧靖一听,深以为然,便躲在一旁,连「住手」都不喊了。
知行合一,方乃当代好青年。
系统默默无语,总觉得他变坏了。
若是萧靖听到它的心里话,一定会辩驳的。
这两人,或拳脚相加,或恶语相向,对他可没有好感呢。
萧靖不是小人,也不是忍气吞声之辈,有怨抱怨方能解忧。
何况,他说什么了?只能说,脑补要不得啊。
这场干架,来的快去的也快。
停手时,两人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对彼此更厌恶了。
方远呸了一声,拉过萧靖的手腕:“我们走。”
经过男人时,白子期似笑非笑,期待与他的下一次相见。
中午,放学后。
铃声一响,同学们络绎不绝地走出教室,一边讨论着吃什么,一边嘻嘻闹闹的。
可热闹都是别人的。
萧靖坐在座位上,肚子饿得慌,却一动也不动。
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很难想象,身为暴发户的便宜儿子,他竟身无分文,连一块面包都买不起。
平时,刁年对他一向严苛,心情好时,就会施舍一点零用钱;心情不好时,恨不得一脚踹死他,更不准刁母偷偷给钱。
用他的话说,这个家的一分一毛都是他赚的,没经允许,谁敢乱花钱,就是小偷。
小偷,自然得好好教训。
对于萧靖的困境,他乐在其中,一种莫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以往,萧靖也试过去勤工俭学,一旦被发现,免不了一顿毒打。
作为刁家人,去下流之地赚那几块钱,不是让人看笑话?
刁年一向心思敏感,出入上流派对时,都觉得别人用斜眼瞧他,岂会让萧靖明晃晃地丢人现眼。
何况,让他饿肚子,何尝不是一种惩罚方式。
萧靖早就习惯了,反反复复对自己说,毕业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毕业,成了心中的信念。
此时,教室里的人不多,萧靖起身上厕所。
短短的一段路,他经受了许多白眼,无声的嘲讽如锋芒,不见血,却根根入骨。
忽然,一个同学迎面走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唔……”萧靖痛呼一声,捂着肩膀,疼得脸色都苍白了。
前不久,刁年一脚踹在他的肩头,淤青尚未消去,又被狠撞一下,疼得半边身子都动不了。
“你装什么,我用力了?”
言罢,看好戏的学生们嘻嘻笑笑。
萧靖低着头,默默地退到一边,不与他争执。
李阳是班里的顽劣学生,最爱欺负人,见萧靖无动于衷,自觉无趣,转身就走。
下一刻,他被绊了一下,单膝跪地,发出「咚」的一声,听着都疼。
听着周遭的笑声,李阳气急败坏,扯过萧靖的衣襟,怒吼:“你伸脚绊我!”
萧靖神色惶恐,无助地摊开手,“我不敢。”
呵,不敢,不代表没有做。
只要胆子够大,别说是绊他一脚,踹一脚都不在话下。
李阳气笑了,“你死定了!”
他怒气冲冲地扬起拳,只想吓唬一下,却被人横空拦下。
何以桥用力捏着他的手腕,冷喝:“住手,你想干什么?”
“你算哪根葱,也敢管我的事?”
“我就管了,你能如何?”何以桥不怒不惧,眼神坚定又冷漠。
李阳抽出手,生气地扯了扯衣领,愤怒道:“多管闲事,我要你好看!”
言罢,他率先动手了。
何以桥后退一步,躲开攻击后,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咚!”
李阳惨叫一声,再次单膝跪地,正面向着萧靖,好似在赔礼告罪。
这一跪,让萧靖都吓了一跳,虚扶一把,急声说:“不用下跪,我原谅你了。”
李阳一僵,瘸着脚站起身,心里憋着无名火,总觉得两人在耍花招。
然而,何以桥的狠辣足够威慑,他一向欺软怕硬,撂下几句狠话,就一瘸一拐地逃走了。
四周,嘘声四起,渐渐散开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有微风拂过。
何以桥温润一笑,关切问:“你还好吧?”
“没事……”除了急着上厕所,他挺好的。
何以桥看出他的窘境,主动说:“我想上厕所,一起去吗?”
“好。”
有时候,不懂拒绝也挺苦恼的。
一会儿,当萧靖从厕所出来时,已不见何以桥的身影。
说好的,一起上厕所呢,这就撇下他了?
心里骂骂咧咧的,回到教室时,桌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饭盒。
转头四顾,不见旁人。
系统上线,惊奇说:“哎呀呀,有田螺姑娘呢。”
萧靖打开饭盒,狐疑问:“系统,这是你的手笔?”
系统一顿,幽幽道:“你高估我了,谢谢。”以它的本事,还不能凭空造物。
“我就知道,你这么鸡肋,哪能当我的贴心小助手。”
系统:“……”总有一天,它要偷偷成长,惊艳所有人。
萧靖吃了几口,又恶心想吐,顿时胃口全无了。
在卫生委员的催促下,他站在窗台上,慢吞吞地擦窗户。
催催催,催什么催,每天都是他在打扫卫生,快或慢都是埋头苦干。
大风呼呼的刮,肚子一片冰凉,萧靖叹了口气,手臂又沉又累:“系统,我想回家。”
“坚持,你行的。”
“真怀念上个世界啊。”天下那么大,他想御剑而行。
萧靖踮起脚尖,轻柔地张开双臂,迎风而立时,飘飘然仿佛飞上云端。
何以桥进来时,看着这一幕,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少年不堪重负,想自我了结?
此念头一出,何以桥骇然失色,不复往日的冷静,以打破极限的速度,将人救下。
萧靖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仰,砸在他的身上。
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何以桥闷哼一声,快速起身,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生气坏了:“你搞什么?”
萧靖的心仍怦怦直跳,愣愣说:“我……没干什么……”
他就擦窗户,能搞什么幺蛾子?
何以桥气疯了,刚想出言斥责,眼角却瞥到他掀起的衣摆下,是一大片青紫的伤痕。
白皙的肌肤上,淤青累累,血管破裂后,伤痕久久未能结痂,可少年漠然置之,仿佛已不知疼痛为何物。
他遭受了什么?
很疼吧,会彻底难眠,会蜷缩着哭泣吗?
何以桥在震惊中失语了。
稍稍深想,心头就刺痛,在怜惜中难以呼吸。
在男人炽热的视线下,萧靖猛地拉下衣摆,走得远远的,好似在逃避。
完了完了,被看到了。
倘若何以桥多嘴,四处宣扬,他又得遭受新一波的流言蜚语了。
他只想当一条远离是非的咸鱼。
少年微微颤抖,勉强克制着悲伤,泫然欲泣。
何以桥大惊,仿佛在无意中得知了别人的秘密,想宽慰几句,又不会哄人,急得乱转。
幸好,他性子沉稳,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又一派淡然了。
“你要擦窗户吗?”
“啊?哦……”
言罢,两人陷入了沉默。
何以桥眼神一转,视线落在某处,皱眉问:“你没吃饭?”
萧靖一听,胃酸上涌,一手捂住嘴巴,摇头说:“我没胃口。”
“这样啊……”
何以桥想了想,让他别再爬上爬下,休息一会儿,就转身出去了。
经此一遭,萧靖也乏了,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
教室安静,微风和煦。
渐渐的,他睡着了。
梦中,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一手执剑,杀得尸横遍野。
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袍,颀长的身躯如邪魔临世,站在尸山血海中,癫狂大叫。
忽然,邪魔一顿,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蓦然回头。
那双眼,赤红如血,带着滔天的杀气,穿破时空的重重阻隔,瞬间锁定了萧靖。
那人,是陆长渊!
萧靖大骇,如坠冰窟,危机感在呐喊,让他快逃。
男子邪肆一笑,无声说:“找到你了。”
“啊啊啊——”
萧靖蓦然大叫,从睡梦中惊醒,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幸好被接住了。
何以桥将他抱在怀里,心砰砰直跳:“你做噩梦了?”
怀中之人久久不言语。
何以桥狐疑,低头一瞧,见他脸色铁青,浑身止不住地颤栗,显然是吓得不轻了。
“没事,只是一个梦。”
只是……一个梦?
不,那个梦太真实了,仿佛有另一个的魂魄,穿越了时空的长河,锁定了他的神魂。
“系统,你发誓,陆长渊不会找到我!”
“这不可能,”系统大叫一声,反驳道:“剧情都是独立存在的,不会互相干扰,更不会融合。”
萧靖心慌意乱,哑然问:“有没有意外?”
系统顿了顿,语气坚定:“没有意外,也不能有意外。”
这种假设,光是想想,就无法接受。
一花一世界,每本书都自成世界,互不干扰,一旦融合,后果将不堪设想。
想了想,系统不免后怕,叮嘱一番:“宿主,你可别浪,安安分分地完成任务,人死身退就得了。”
萧靖眼神无光,淡淡说:“你行,你来。”
他就差夹着尾巴做人了,还怎么浪?
系统心虚,连忙安抚:“你来,你最棒了,我为你呐喊助威。”
“行了,别说了。”
系统:“……”哼,越来越难伺候了。
抹了抹冷汗,萧靖的心跳渐渐平缓。
何以桥拧开水杯,体贴道:“喝点水吧。”
萧靖摆摆手,趴在桌子上,动也不想动。
下一刻,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抽屉里传出。
何以桥略微羞涩,将一袋子药物递过去:“给你的。”
打开一看,是各种各样的药膏。
“你别误会,我只是……”何以桥顿了顿,一时想不出好的理由:“只是买多了,送些给你。”
萧靖深深地看他一眼,接受了好意,隐晦道:“如果我哪天受伤了,就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