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
　　虽然洛闻絮没表现出任何失望，但祝黎发觉做饭他真的不擅长，回头学学……也不是不行。
　　“祝朔给我电话打爆了。”洛闻絮低头吃饭，绝口不提昨晚的事情，“我在想怎么跟他说。”
　　“实话实说。”祝黎轻笑：“又不是见不得人。”
　　洛闻絮叹了口气，心想你不懂。
　　吃完饭各自上班，洛闻絮一进公司就发现大家的眼神不对劲儿，又怎么了？中途倒茶的时候一个关系较好的同事跟进来，递给他一瓶阻隔喷雾，“洛副主编，您身上……味道很大。”
　　洛闻絮开始没懂，还低头嗅了嗅：“什么？”
　　“Alpha的气息。”同事解释：“虽然很好闻，但标记时的Alpha都很霸道，从你进来我们一直觉得自己在被驱逐……”
　　洛闻絮：“……谢谢！”
　　中午时分接到祝朔的电话，那祖宗阴阳怪气：“舍得接电话了？”
　　洛闻絮：“我其实工作忙……”
　　“别说！”祝朔打断：“晚上下班来我这儿，否则后果自负。”
　　洛闻絮沉沉叹气，倒霉催的。
　　晚上洛闻絮买了些新鲜水果，一到医院楼下就有了上刑场的心情，他刚吸了口气，就听有人低沉的，“闻絮。”
　　一扭头是顾梵深。
　　顾梵深主动接过水果，素来沉闷的黑眸中涌现笑意，“害怕小朔？”
　　“你家这位我什么时候没怕过？”
　　“看来你跟大哥约会不错。”顾梵深忽然来了句：“你身上的信息素很浓郁。”
　　“我喷了阻隔剂的！”
　　顾梵深提着水果径直上楼，他是2S，阻隔挤对他来说没什么用。
　　“你怎么出去一趟买这么多？”祝朔盯着袋子里的新鲜草莓，“附近开水果店了？”
　　顾梵深体贴地将身后让开，露出一脸苦相的洛闻絮。
　　祝朔“哎呦”了一声，“稀客啊洛副主编！”
　　洛闻絮：“……”早知道就不该一个人来，拖也得拖上祝黎。
　　顾梵深去洗水果，哪怕一门之隔，也听见自家Omega在短短两分钟内冷哼了十几次。
　　“昨晚电影结束都几点了？”洛闻絮给祝朔剥桔子，“就去了你大哥那里……”他不由得一顿，因为祝朔的眼神瞬间无比热烈，洛闻絮缓了缓：“客房很多，洗漱完就睡觉了。”
　　“哼！”
　　洛闻絮闭了闭眼，以为祝朔也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有些认命：“发情期来的太快，让你哥暂时标记了一下。”
　　祝朔：“就单纯标记？”
　　“嗯。”
　　“哼！”祝朔斜着眼看他。
　　“真的！”洛闻絮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你哥正人君子！”
　　这话倒是让祝朔无法反驳，大哥从小自律克制，一些寻常情况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就猜错这一次。
　　看祝朔不再问了，洛闻絮松了口气。
　　祝朔接过橘子，一瓣瓣往嘴里塞，洛闻絮就觉得他吃得格外认真，好像心中有个目标似的。
　　顾梵深洗好草莓出来，祝朔又干了半盆。
　　“跟我哥好好谈。”祝朔满足地靠在床头，他脸上的笑偶尔显得格外悠远，让人捕捉不到。
　　洛闻絮换了个话题：“最近身体没问题吧？医生怎么说？”
　　“能有什么问题？”祝朔瞥了眼沉默看文件的顾梵深：“按时按点，浑身上下装满定时器。”
　　顾梵深慢悠悠翻阅一页：“我能听见，小朔。”
　　祝朔哼哼唧唧。
　　洛闻絮离开时已经晚上九点，他刚出医院大门就看到熟悉的车，紧跟着车窗降下，祝黎一张脸依旧清俊。
　　洛闻絮有点儿惊讶：“你来多久了？”
　　“刚到。”
　　“怎么不上去？”
　　“小朔该休息了。”
　　听起来天衣无缝，但洛闻絮总觉得哪里不对，等车子行驶出去一段距离，他忽然满脸怀疑地看向祝黎：“其实你早就到了，是害怕被小朔盘问吧？”
　　祝黎抿着笑，看了眼窗外。
　　洛闻絮瞪大眼睛：“关键时刻你就把男朋友推出去？！”
　　“其它任何情况我都给你顶着。”趁着等红绿灯的功夫，祝黎偏头看向洛闻絮，迷人得一塌糊涂：“但面对小朔我真的不行，我本就想尽全力对他好，弥补他，万一小朔问起来，我全说了怎么办？”
　　洛闻絮难以招架，“就你理由多！”
　　祝黎大笑着蹭了蹭洛闻絮的脸颊，车子没入黑沉的夜色中。
　　……
　　深夜，祝朔睡得迷迷糊糊，紧跟着似有所感般睁开眼睛，登时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他也不觉得害怕，而是抬手揪住顾梵深的耳朵：“怎么又不睡觉？”
　　“睡醒了。”顾梵深信口胡诌，“你接着睡。”
　　“别怕啊。”祝朔往顾梵深怀里钻，“我跟你保证。”
　　顾梵深沉默不语，轻拍祝朔的后背，这样的保证缺乏根据，生死面前基本不由人，他不信。
　　栖城的盛夏在聒噪的蝉鸣声中慢吞吞飘过，窗外梧桐随着一阵风“哗啦啦”掉叶子时祝朔才惊觉初秋到了。
　　他现在若非必要情况基本在床上静养，挺枯燥，好在兄弟们给力，时不时带点儿有意思的东西来，祝曜前两天送来一个新出的VR眼镜，体验感绝佳，祝朔心血来潮到睡觉时间都推迟了四十分钟，还是顾梵深看不下去稍微沉了沉脸，这才收敛。
　　但这也让憋坏了，四五个月没碰游戏，论坛里都说他“隐退江湖”，咻咻跟凛冬的一些狗腿子再度跳出来，说他心中有愧，冤枉了咻咻，无言面对大家之类的云云，祝朔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得到这个狗结论的，但一时间也没反驳，想着万一正在掐架呢，他没从手术台上下来，岂不是变成鬼还要再被气死一回？
　　自嘲完祝朔又不禁想，哪怕跟人对喷也好过闭上眼睛一睡不起，在跟顾梵深闹翻、最绝望痛苦的时候他都没想过放弃，如今什么都有，就更没理由放弃了。
　　祝朔眯了眯眼，看着刚才还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被金光刺穿，阳光铺撒而下。
　　“睡醒了？”顾梵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饭盒，有烤年糕的香味飘荡。
　　祝朔却有点儿胃口缺缺。
　　但他不敢表现出来，立刻伸出手：“给我！”
　　顾梵深看了眼祝朔，没点破，而是说：“还剩二十多天。”
　　祝朔笑了：“大夫最后一次预估的时间跟第一次可不一样。”
　　“我就是按照最后一次来算的。”顾梵深坐在祝朔身后，让他可以舒服靠自己怀中，俯身咬了口年糕。
　　“香吧？”祝朔递给他：“多吃点儿。”
　　掌心的肚子大的令人担忧，顾梵深一口口咬着年糕，剩下最后一口时祝朔才象征性吃掉：“满足了。”
　　顾梵深不语，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蹭着。
　　两人温存了一阵，顾梵深习惯性给祝朔按揉腰侧，孕期Omega毛病不少，尤其祝朔这种底子差的，寻常人家都要请好几个阿姨，顾梵深一人就已得心应手。阳光没耀眼多久，顺着山头沉沉往下坠，顾梵深看时间差不多就要起身去准备晚饭，谁知被祝朔一把抓住手腕。
　　青年用劲很大，指尖发白，肉眼可见的颤抖。
　　顾梵深耳畔“嗡”一声。
　　“顾梵深……”
　　“顾梵深！”祝朔第二声仓惶无助，他脸色发白，短短几秒钟额前就是一层冷汗，但他看着更加手足无措的男人，莫名生出勇气，祝朔深吸一口气，拍拍顾梵深的手背：“别怕，按铃让医生来，孩子可能要跟我们提前见面了……”
　　顾梵深周遭乱哄哄的一片，他原本握着祝朔的手，却被赶来的医生护士推开，整个世界被砸进了万花筒中，恐惧跟无端的悔意剧烈拉扯着神经，他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最后的最后，顾梵深在想，佛祖听见了吗？
　　“准备手术！”医生当机立断。
　　紧跟着就听顾梵深沙哑着嗓音：“保大人。”
　　医生眉眼狂跳，这还没开始呢，说什么丧气话？
　　祝朔气得反笑：“姓顾的，等我从手术台上下来，我揍死你！”
　　顾梵深麻木点头：“都给你。”


第六十四章 新生命
　　祝黎接上洛闻絮就往医院跑，到的时候祝朔已经进了手术室，顾梵深背对着他们，似乎被一团看不见的绝望雾气包裹，浑身骨头都绷到了极致，好像一旦医生出来吐出任何不幸的消息，他能原地碎裂开。
　　“怎么样？”祝黎沉声。
　　顾梵深没回答，准确来讲他整个人都被抽掉了魂儿。
　　一般Omega产子手术，也就两个小时，但祝朔进去快四个小时，却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祝曜路上堵车，带着蒋玉瑶赶到时手术室的门刚好打开。
　　“你的信息素凝和液。”医生很清楚顾梵深对祝朔的在意程度，未成定局前什么都不说，只是催促：“病人需要。”
　　顾梵深眼珠子动了动，“你们抽。”
　　护士带他去了提取室，几乎没有Alpha喜欢这种方式，无异于挑衅他们的天性，等级越高越是如此，但顾梵深十分安静，护士忍不住看他一眼，男人眸子黑沉沉一片。
　　祝朔有点儿难受，他开始呼吸不畅，胸口各种花式疼痛交替着来，他无声唤着顾梵深的名字，却感知不到男人的存在。
　　等不到了……祝朔自暴自弃地想，但总有一股劲儿将他轻飘飘的灵魂用力拽住，什么呢？祝朔难得用心，一个画面终于冲破禁锢清晰浮现，是他靠在顾梵深怀中，在醉人的秋色暖阳中做保证，保证他一定会从手术台上下来。
　　妈的……祝朔开始挣扎，他不能言而无信，也不能孩子都没看一眼就去见阎王。
　　顾狗的账还没算完。
　　他们也还没有真正开始。
　　“病人心跳恢复！”有人惊喜大喊。
　　紧跟着祝朔闻到了熟悉的信息素，浓郁到不像话。
　　与此同时，手术室外的顾梵深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哎哎哎？”祝曜吓了一跳，上前去扶：“怎么了？你……”之后的话骤然消音，从祝曜这个角度，能看到顾梵深原本干涸的眼中逐渐涌现的湖泊，且有溢出的趋势。
　　祝曜之前总担心顾梵深对祝朔不好，现下却觉得似乎没必要质疑这点。
　　“小朔……”顾梵深动了动嘴唇。
　　祝曜下意识凑近：“什么？”
　　“他没骗我……”
　　Alpha跟Omega间那层医学都没办法解释的紧密联系，在此刻成了顾梵深能捕捉祝朔一切的关键，隐秘的丝线穿透两颗心脏，他们似乎成了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再次打开门，摘掉口罩满头大汗，笑了笑：“大人孩子都平安，恭喜你。”
　　顾梵深脑子嗡一声。
　　祝黎从背后将顾梵深提住，问：“女孩子？”
　　医生摇头：“男孩。”
　　一脸喜色的祝曜顿时表情裂开。
　　蒋玉瑶深吸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拍拍老二的肩膀：“都说了你别毒奶。”
　　即便如此，新生命的到来总是让人无比欢喜。
　　对比众人，顾梵深就显得很安静，他没看孩子，在祝朔出来后一直陪着。
　　“我的天哪。”祝曜隔着玻璃，看向宝宝的眼神嫌弃又喜欢，对，就这么矛盾：“不是我说，这孩子太像顾梵深了。”
　　“你瞎吗？”祝黎反驳，“鼻子跟嘴巴都随了小朔。”
　　蒋玉瑶扒着玻璃：“好可爱。”
　　洛闻絮兴奋不已：“等着，干爹给你买奶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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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朔疼得想骂娘，中途隐约听到了仪器报警，耳边一阵兵荒马乱，紧跟着熟悉的信息素将身心都包裹起来。
　　像是悠长的梦境被骤然一戳，祝朔心神一颤，跟着睁开眼睛。
　　入目是主治医生，灯光在他瞳孔上晃了晃，祝朔下意识避开。
　　“醒了就行。”医生叮嘱：“不要让他平躺，信息素尽量不要断。”
　　“好。”
　　顾梵深？祝朔使劲儿朝“好”字的方向看，太哑了，不如顾梵深说话那么低沉动人，但似乎……好像……是顾某人？
　　祝朔惊了。
　　他是昏迷了半个月吗？不然顾梵深怎么能狼狈成这样？男人的头发已经快要挡住眉眼，稍微一低头就显得气质阴郁，胡子也是野蛮生长，仍旧穿着自己进手术室前的那一套。
　　对上祝朔的眼神，顾梵深瞳孔轻颤，他似乎想过来，但许是祝朔脸上“一言难尽”的神色过于明显，他走了两步又止住了。
　　医生不懂，这不赶紧亲亲抱抱举高高的？
　　病房门一打开，祝黎等人鱼贯而入，祝朔浑浑噩噩，隐约瞧见顾梵深跟祝黎说了些什么，然后望过来，上前攥住自己的手一阵，又很快离开。
　　搞什么……祝朔不太高兴。
　　“辛苦辛苦。”额头被温热的手掌触摸，是洛闻絮，“我儿子很漂亮，谢谢你啊。”
　　滚蛋！祝朔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一句，就眼前一黑。
　　再醒来，祝朔已经分不清今夕何夕，看昏黄的灯光似乎是晚上，他靠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一仰头，就看到一张“盛世美颜”。
　　哎呦，之前出去是重修形象了。
　　顾梵深理了发，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高阶Alpha的修复力惊人，反正男人脸上没有丝毫长久未睡的疲惫，反而眸色温润，精神抖擞。
　　“啊……”祝朔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单调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