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祝朔抄起筷子，吃饱了再说！
　　小绿豆胃口真大，于是祝朔又干了两碗米饭。
　　顾梵深收拾碗筷，祝朔像是下定决心般：“顾梵深。”
　　“嗯？”
　　“你现在这样，算什么？”祝朔轻声询问。
　　风涌进来，窗帘轻晃。
　　说出来，说出口！不能再当哑巴了！
　　祝朔等了一阵，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帘，下一秒就听男人沉声：“小朔，我在追求你。”
　　“追求你”三个字十分生硬，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可就是这三个字，让顾梵深心底某处发出破冰的响动，他深吸一口气，迎上祝朔震惊的眼神，愈加流畅地重复了一遍：“我在追求你。”
　　祝朔：“！”
　　这个世界真的魔幻了。
　　“我从前做的不好，我知道。”顾梵深神色舒展开，像是真的丢掉了什么负担似的，“但是请你相信，我一切的初衷，都是为了保护好你，我太害怕你出事了，其实我一直想着你能分化成一个Beta，Omega太脆弱，每次你发情期，我并非不情不愿，而是我手下没轻重，我担心弄伤你。”
　　话匣子一打开，清楚看到祝朔眼底缓缓涌现的欣喜，顾梵深开始大胆：“我跟许宁昶真的没什么，当初瞒着你，有不能说的原因，许宁昶是个Alpha。”
　　祝朔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被彻底轰成了碎渣。
　　什么……
　　许宁昶是个Alpha？！
　　顾梵深抓住碗边的指尖用力到发白，他不确定事到如今，小朔还愿不愿意听他解释。
　　忽的，祝朔动了，他直接扑来，整个身体几欲越过餐桌，顾梵深吓了一跳，立刻起身将人抱住。
　　祝朔顺势撕扯住他的领口，眼眶发红，像是露出爪子的小兽，瞧着凶狠，实则没什么杀伤力：“你说许宁昶是什么？”
　　“他是个Alpha，货真价实。”顾梵深接道。
　　“Alpha……他是个Alpha……”祝朔喃喃，然后拔高嗓门：“他是个Alpha他装什么装？一旦有Omega的酒宴，他跑得比兔子都快！”
　　“他需要Omega的身份作掩护。”顾梵深从一侧绕过来，抱着祝朔坐在沙发上，“小朔，我跟许宁昶的确一起长大，我们的童年生活，不是很好看……”
　　祝朔倏然抬头。
　　“我跟他经历过一些糟糕的事情，许宁昶曾经替我承担了很多，他不像外表瞧着那么清冷干净，他跟我有些地方都被改变过，许宁昶在借助我的力量，报复一些人。”顾梵深只讲述一个大概，那些深层次的、扭曲腥黑的东西，他觉得祝朔接受不了。
　　“等等，我记得许宁昶有腺体！”
　　只有Omega才有腺体。
　　“这就是他被改变的地方。”顾梵深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他是个Alpha，却有着Omega的腺体，信息素的转变跟冲突让他有的时候非常难受，小朔，如果不是许宁昶，后脖颈上被植入腺体的人就是我。”
　　祝朔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为什么他听不太懂？
　　很快，祝朔脑海中涌现出一个词条：信息素改造。
　　这是曾经在社会上掀起大风浪，一经曝光就引得ABO三个群体联合抵制的实验，影响极其恶劣，被紧急喊停，祝朔还跟在姥姥身边时就听人议论过，那时候蹲坐街口的大叔大妈都在谈论，说改造的虽然都是囚犯，但毫无人道，经过改造的不人不鬼，很多被医生断定活不过二十岁，各类消息雪花一样飞舞，之后花费整整五年，才消除影响，秩序恢复稳定。
　　在刚才前，信息素改造对祝朔来说只是一个简单的概念。
　　他轻声：“不是说，只有囚犯才能……”
　　“嘘！”顾梵深打断，“别想了。”
　　祝朔却懂了，为了社会安稳，哪怕用了孩子做实验，也没人敢报道。
　　“我记得……”祝朔嗓音有些哑：“你小时候在孤儿院？”
　　过了许久，顾梵深应道：“嗯。”
　　“我跟许宁昶都在。”
　　那是黑手很容易伸到的地方，缺爱又向往的美好的稚童，哄骗起来易如反掌。
　　祝朔下意识去摸顾梵深后脖颈：“那你……”
　　“我很好。”顾梵深回答：“我身体上没问题。”
　　只是长达数年的精神折磨，让他的心理状况跟常人大不相同。
　　顾梵深忍不住亲吻了一下祝朔的鬓角，许是这个消息过于骇人，祝朔没有反抗。
　　终于说出口了，整整十五年，顾梵深在荆棘丛中木然前行，他第一次大胆迈出来，拥抱这片腐朽天地外的微风。
　　“小朔。”
　　“嗯？”
　　“所以我能追求你吗？”顾梵深有些忐忑：“很多东西我可以学，我正在尝试，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祝朔不是傻子，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触及到顾梵深的精神世界，满是迷宫，连顾梵深本人都迷失其中，具体的东西他的确不敢问，还没做好准备。
　　可进度条会不会太快了？
　　顾梵深：“小朔？”
　　“别叫！”祝朔十分冷酷。
　　然后他一扭头，就看见顾梵深脸色微微发白。
　　祝朔：“……”心软个屁！硬气点儿！
　　“顾梵深，你追求我，那是你的事情，我也不能阻止你不是？”祝朔想到什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但能不能重新在一起，还是要看以后。”祝朔都要愁死了，顾梵深跟他一刀两断倒也好，可一直若即若离，如今重新追求，会不会某天等顾梵深发现……儿子都能喊他“爹”了？！
　　祝朔语气中的拒绝意味挺浓的。
　　但坏就坏在，顾梵深的脑回路跟寻常人不一样。
　　顾梵深眼中迸发出光彩：“嗯！”
　　小朔答应了！
　　祝朔：“……”


第三十二章 小朔，不要这样
　　祝朔愁得睡不着觉。
　　顾梵深在家里陪了他一天，傍晚才离开，这导致祝朔连上游戏的心思都没了，于是跟捉星星说了声。
　　九点多，捉星星回复：【不高兴吗？】
　　祝朔眼神一亮，女儿家的心思总要细腻些，没准能帮他分析分析。
　　【就是说……假如说……你以前喜欢一个人，后来你们分开了，现在那个人回头追你，你怎么办？】
　　捉星星：【那你还喜欢他吗？】
　　漂亮，直击命脉。
　　喜欢吗？祝朔望着天花板，喜欢不喜欢的不准确，他更多的是不敢喜欢，跟顾梵深的那两年他一个人完成了长途跋涉，走得鲜血淋漓，刻入肺腑的痛感到现在都没消失，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一次姑且能忍，两次就太蠢了。
　　祝朔没回答，捉星星来了信息：【你这么好，你们分开一定是他的错，你别轻易妥协，你要让他追你。】
　　祝朔：【有道理！】
　　妈的！也该让顾梵深体会一下他当初的滋味。
　　事实上顾梵深笑开了花。
　　顾梵深第二天带人来帮忙搬家，井井有条，速度迅猛。
　　一个小时后，祝朔坐在宽敞了几倍客厅里，后知后觉顾梵深有些改变，换成从前男人肯定命令式让他回去，现在却一下子收敛了全部的刺，开始接纳他的生活方式。
　　“小朔，这个箱子里是什么东西？”顾梵深问。
　　祝朔含含糊糊：“一些书籍手办，你放在小卧房就行了。”
　　婴儿用品已经被祝朔包裹严实妥帖藏在箱子里，包括那个拨浪鼓。
　　“嗯。”顾梵深放下箱子，盯着看了一阵。
　　搬家的事情自然要跟祝黎跟祝曜打声招呼，祝朔等一切安顿好发了信息，谁知半个小时后，两位兄长先后赶到，悲催的是顾梵深还没走，祝朔劝了他三回，男人好似没听到。
　　所以当祝黎看到站在客厅的顾梵深时，脸色难看程度可想而知。
　　“卧槽，你还敢来？！”祝曜没祝黎那么沉得住气，扬起拳头就要打，被祝黎拦住了。
　　“小朔在呢，克制点儿。”
　　祝曜立刻问祝朔：“小朔，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让他进门？！”
　　祝朔冤枉，心想这不是你小侄子需要顾梵深的信息素吗？
　　顾梵深侧身看向祝黎兄弟二人，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气息很冷。
　　祝朔按了按开始发疼的额角：“你先回去。”
　　顾梵深望向他，目光一下子温柔了很多，又带着点儿难以言说的委屈。
　　祝朔没心软，“回去。”
　　“好。”顾梵深最终妥协：“有事给我电话。”
　　祝曜骂骂咧咧：“我跟大哥都在，用得着给你电话？”
　　祝黎没吭声，但显然也是这么个态度。
　　顾梵深一走，祝黎按住欲要爆发的祝曜，上前两步询问祝朔：“能应对吗？”
　　祝朔思忖片刻，“嗯。”
　　祝黎松了口气：“不是顾梵深强迫你的就行。”
　　祝朔挠挠头，“他说他要重新追求我。”
　　“呵。”祝曜冷嗤，眼神才长回来？晚了！
　　“前两天不太舒服，用了他的信息素。”祝朔又说。
　　这下祝曜笑不出来了，标记很麻烦，尤其是高阶Alpha，唯一有效的办法就是洗去标记，但是很痛苦，而且一旦出问题，寿命缩短的就是Omega，风险太大。
　　“啧。”祝曜懊恼：“是二哥没用，我再找找，最好信息素等级比顾梵深高！”
　　闹呢？
　　祝朔轻笑：“即便找到了，人家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
　　祝曜不答应：“谁说的！”他弟弟这么好。
　　祝黎点了送餐，在新搬的家里兄弟三人吃了顿饭，祝曜挺喜欢红烧肉的，从前在家里他能撸一盘，但今天从祝朔动筷子开始，他就一口没碰，“全是你的，快吃。”
　　祝朔头都没抬：“嗯，谢谢二哥。”
　　祝曜侧身同大哥低声说：“扒饭的样子都很可爱。”
　　祝黎清冷的面容上溢出笑意。
　　吃完饭祝黎纡尊降贵地收拾餐桌，祝朔惊恐地想要帮忙，被大哥挥走赶去休息。
　　从家里出来，祝曜忍不住了：“大哥，你真让顾梵深再靠近小朔啊？”
　　“我拦得住吗？”祝黎将垃圾丢掉，掏出折叠整齐的帕子擦了擦指尖：“小朔是个很固执的人，他如果打心眼里不愿意，顾梵深根本不可能站在家里，更重要的是标记。”祝黎难得感到棘手，叹了口气：“2S级的Alpha，对Omega有绝对的掌控权，强行让他们断绝来往，受伤的还是小朔。”
　　祝曜很听祝黎的话，闻言不再闹腾了。
　　晚上的时候有人送甜点来，上面还躺着一支红玫瑰，风骚至极，绝非大哥的手笔，祝朔脸一黑，想不通顾梵深的审美什么时候变这么差了。
　　“你就按照我的方式来。”许宁昶老神在在地坐在顾梵深对面，胜券在握：“Omega喜欢的无非就那么几样，祝朔嘴上再硬，收到礼物也是开心的。”
　　顾梵深一脸怀疑，许宁昶恋爱史空白，靠谱吗？
　　然后接下来几日，祝朔平均一天接收三回快速，有一回还收到了女Omega喜欢的芭比娃娃，他面无表情拍了张照，发给了顾梵深。
　　顾梵深紧急喊停许宁昶。
　　许宁昶摸着下巴，正在翻阅一本《Omega深入分析手册》，觉得不科学，上面说了，有一部分男性Omega也是很喜欢芭比娃娃的。
　　后来祝朔又收到了一个茶轴键盘，黑金镀色，灯光照在上面非常漂亮，手感绝佳，祝朔一碰到就爱不释手，继续拍照发顾梵深：【还是你买的？】
　　顾梵深很想说之前那些垃圾跟他没关系，但只能应道：【嗯，喜欢吗？】
　　祝朔：【多少钱？我给你。】
　　说完扫了后面的码，弹跳出来的价格让祝朔一阵肺疼，给不起。
　　顾梵深过了三分钟才回复：【小朔，不要这样。】
　　祝朔通过短短几个字，都能想象到他些微愁眉苦脸的样子。
　　身份调换，祝朔不适应的同时还有些暗爽，心道你不是曾经很叼吗？
　　顾梵深的确出差了，祝朔有了凝和液，偶尔心跳加速或者浑身乏力的时候就闻一闻，瞬间就能轻松很多，他买了个二手躺椅，最近天气好，经常下午抱着小毛毯在阳台晒一晒，顺便想想以后的事情。
　　计划逐渐不受控制地产生偏差，祝朔原本想着等冬季结束就离开这里，跟大哥二哥说出去旅游，孩子若能平安生下来，届时他在哪儿就在哪儿定居，若是不能……洛闻絮会替他照顾，开始祝朔觉得这样对洛闻絮不公平，好好的一个Omega还没结婚呢，然后被洛闻絮“梆梆”两拳。
　　“我这样抛头露面的谁敢娶？现在的Alpha眼高手低的一大堆，我不想结婚，这点我在大学时期就跟你说过，你安心生产，如果真的……”洛闻絮当时正在择菜，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但紧跟着语气一硬，“真的坚持不住，你就放心，孩子交给我，我保准给他喂得白白胖胖。”
　　这是下下策，祝朔不想死，能撑一口气就撑一口气，哪怕撑到孩子懂事都行，可顾梵深回头了，不仅如此，大哥二哥同他冰释前嫌，是真心拿他当弟弟看，这样祝朔的选择就一下子多了起来，至少不能再拖累洛闻絮。
　　找个时间吧……祝朔心想，找个时间跟所有人摊牌，届时的转折点，才会是他最后的选择。
　　祝朔手里攥着凝和液的瓶子，哪怕睡着，也紧紧握住。
　　他可以控制自己，却在思维涣散的时候控制不住本能。
　　他浑身骨血告诉他，他还爱着顾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