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昀手指微动,想要摸一摸它。
但怕这小动物受惊, 还是压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想法。
小狐狸本来还在专心致志的享用食物, 不知怎的忽地停下了动作,只顾着目不转睛的凝视纪星昀。
它湛蓝色的眼眸开始流转起细碎的微光,犹如两汪起伏波动的漩涡, 掀起一道又一道的波澜,漂亮灵动的同时又很是诡异古怪,
纪星昀也愣愣地回望着它。
小狐狸的眼神在这一瞬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眼眸里的懵懂犹如遇见晨光的薄雾, 迅速的消散开来, 像是被不知名的存在控制了心神。
专注的眼神从少年光洁的额头慢慢移到嫣红的唇瓣,那唇瓣莹润剔透,因为刚才吃过鸡腿还泛着些光, 在昏暗火光之下映出诱人的光洁。
小狐狸狭长上挑的眼睛半眯,遮住不知名的情绪。
它掠过散发着浓浓香气的鸡腿, 一口咬在了纪星昀的手腕上。
它没使出多大的力气, 比起咬人更像是在和喜欢的人类撒娇。
莹白的皮肉上留下两颗小小的牙印, 正正印在手腕最中间的地方, 像是打上来某种独属于自己的标记。
纪星昀惊呼了一声,刚想收回手,就感觉到一阵粗糙的舔舐感。
小狐狸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下嘴咬人,正低垂着眼帘万般仔细的舔着那道牙齿的痕迹。
纪星昀被它弄得又痒又麻,想要收回来时,又察觉到对方不知是有意无意的用尖利的牙齿轻轻印在细腻的皮肤上,仿佛在警告他,不要擅自收回手。
纪星昀手僵直的停在半空,不敢动了。
这是食物链上位对下位压制吗?
纪星昀在一只不及他半截胳膊长的小狐狸身上居然感受到了熟悉的毛骨悚然。
小狐狸舔着舔着意识到了什么,骤然睁大了眼睛。
心情好像突然变坏,整只狐都缠绕着挥之不去的郁色。
它伸出前爪,对着刚才自己舔得湿亮的地方一顿磨蹭,就像是嫌弃自己一样。
它收起了锋利的爪尖,只用厚厚的软垫蹭着少年的手腕,但因为自己的爪子在地上行走的都是灰尘,将少年的手腕上也蹭得满是脏污。
小狐狸愣了一下,仿佛根本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怔怔的神色瞧着有些傻气。
然后它就被人猛地一把扔了出去。
小狐狸在半空中扭了个身形,才没太过狼狈的摔在地上。
它抬起头来,就见刚才还在它爪下少年的手腕被一个陌生男人牢牢握在手里。
它的眸色倏地变得幽深暗沉,又开始闪烁起诡谲的流光来,它的视线一寸一寸掠过凌西沉,带着疯狂的怒火和嫉恨。
这些冰冷肃杀的情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就通通凐灭了下去。
凌西沉拿着沾了水的手帕一点一点将污浊擦干净,沉声问道:“那只狐狸有没有抓伤你?”
“野外的动物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抓伤咬伤,你不该靠近它的。”
“别动,还没擦干净。”似乎是少年往后不适应的抽了抽手,被男人略带不满的呵止。
少年有些犹疑,道:“它是在和我玩耍吧,应该没想着要伤害我。”而且……我在它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才是纪星昀允许小狐狸抓住他手腕又舔又咬的原因,而且潜意识里他也觉得小狐狸只是在装腔作势,不可能真的咬伤他。
“你和它又不熟,怎么知晓它的想法?万一它只是故作可怜,想要引你放松警惕呢?我看那狐狸狡猾得很。”
纪星昀:“……”
他回头望了一眼小狐狸,那只狐狸正在地上趴着打滚,沾的白色的毛毛上满是尘土碎屑,是活泼爱玩的性子。
一点也没有刚才的气势,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凌西沉见少年还在看那只狐狸,忍不住眉心一跳,他将少年环抱起来,迈向马车的方向。
纪星昀被他抱习惯,第一反应就是伸出纤细的手臂环绕住男人的脖颈。
一股清甜得像是糖果的香气扑面而来,凌西沉微踉跄了一下,少年身上总带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香得人晕头转向。
凌西沉将少年往上颠了下,喑哑着嗓音道:“搂紧。”
纪星昀被抱上马车时还要时不时回头张望,“那……那只狐狸……”
“放心,饿不着它。”
“不过天色已晚,你该睡觉了,不然的话明天一天都会没精神。”
赶路赶得纪星昀很是疲惫,他身子娇弱,就算凌西沉十分迁就他,已经放慢了不少速度,甚至让大部队先行离开了,但骨子里的疲乏还是会渗到表面上来。
具体表现就是晚上睡不好,他一整天都会昏昏沉沉,不停的打哈欠。
他恹着嗓音问:“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北疆?”
凌西沉摸了摸他的头发,将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轻声道:“还得一月有余。”
纪星昀神态有些许沮丧,他轻轻的唔了一声,算作应答。
“你要是实在无趣,我可以陪你在下个城镇待上些时日。”
凌西沉这个决定早就暗中打算好了。
小鸟也不知道化形的时候哪里出了差错,总是一副先天不足的羸弱姿态,每当看见少年这双笔直白皙,几乎动弹不得的腿时,凌西沉感觉自己的心都要揪到了一处。
他稍微表露出不开心的情绪,凌西沉的心都会跟着慌乱一瞬。
北疆局势已经稳定。
几月前还在边境骚动的蛮狄一直被北嵬军压着打。
凌西沉率领的军队差点一举攻破敌国都城,却被皇帝的一纸召令召了回来。
高坐在龙椅之上的人一见到他都如面对心腹大患一般,每次都要千方百计的给他添堵。
凌西沉不在乎,对那至高无上的地位也没半分想法,可那皇帝却像陷入疯癫,总是以为他想要弑君夺权,不知是年岁大了,还是被道士忽悠出了失心疯,总会做出让朝廷上下都很是无语的决定。
比如上次……明明可以将蛮狄纳入附属国,却接受了对方高高在上的和谈。
此举满朝哗然。
他的将领都以为他会无视皇帝的召令,一举碾平敌国的都城。
凌西沉犹豫了片刻,还是带着士兵撤退了。
如果这一仗无所顾忌的继续打下去,就代表着和龙椅上那人彻底撕破了脸,在某些有心人参奏一番,肯定会被扣上反贼叛徒的帽子。
不反……也是反了。
而反叛就代表着成倍的麻烦。
除北嵬军之外,朝廷的其余军队都像外表凶狠的纸老虎,现实里一戳就破。
但凌西沉最不喜欢的就是被高位所束缚,他这样嗜杀成性的性格不适合那个位子。
他喜爱杀戮和胜利带来的喜悦。
以往也只有溅在脸上敌人的鲜血会让他稍稍激动热烈些,而蛮狄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在战争中带给他的情绪起伏也大幅度减退。
反倒是这只才认识短短几日的小鸟,却能牢牢牵引住他的心神,让他的心情也随之变换。
少年开心,他也会不自觉的弯起唇角。
少年难过,他的胸口也会跟着闷闷的,像是压上了一块沉沉的石头。
有的时候,凌西沉会想,他这样在杀戮与征战中蹉跎十余年,是不是就是为了遇见这只可爱的小鸟。
可小鸟的羽毛太过洁白,变成人后肌肤又太过细嫩,他总担心自己粗手粗脚的会弄伤他。
他并不像书籍中记录的妖怪一样,有着通天的法术和强悍的身体。
恰恰相反,他比人类还要脆弱许多。
连日的奔波之下,神色肉眼可见的憔悴。
蛮狄此时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刻,北疆边境还有他的心腹在其中驻守,根本不需要凌西沉操心。
一时半会回不去,也不会有骚乱。
凌西沉打算在下个城镇里停留些时日,把少年的身体将养好再出发。
“云阳城商贾云集,很是繁华,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你一定会喜欢。”
“那你晚些日子回去,没关系吗?”
“北疆有我和无我没什么区别,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除我之外,也有骁勇善战的将领和用兵如神的军师,就算敌人卷土重来,也不过是自寻死路。”
纪星昀懵懵的哦了一句,其实他听不太懂这一方面的话题,虽然凌西下已经简明扼要的为他讲清局势,甚至兴致来了,还为他现场作了一副要塞图。
纸张墨迹未干,上面勾勒出的圈圈点点,他都看不懂。
但还是不明觉厉,觉得凌西沉很厉害。
马车外表很是宽阔,里面也有着很大的空间,最中间的地方用好几层被子铺成一张小小的床,凌西沉将少年安放在床上。
然后开始十分自然的给他脱下鞋袜。
“这里面弯弯绕绕的你听不懂也不稀奇,但你只要知道,等以后咱们回了家之后,你完全可以横着走,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少年的脚白皙纤巧,骨肉匀称。
暴露在空气之中还微微瑟缩了一下。
触手一片凉意。
凌西沉眉毛微皱,将其拢在掌心里想要捂暖和些。
“已经是夏日了,怎么还是这样凉?”
“你……你放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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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我不当人了(二十一)
凌西沉的掌心里满是粗粝的茧子, 磨得纪星昀脚背又痒又疼。
他倒没有什么被占便宜的想法,只是本能的感觉有些害羞, 他脚上的痒痒肉很多, 自己碰的时候倒没什么奇怪的感觉,但外人来碰……
就觉得哪哪都不太得劲。
细白的耳根泛起薄薄的红晕,连带着脸上也蔓延上漂亮的绯色, 纪星昀腿脚动弹不得, 只能略显强硬的拽住凌西沉的袖子,道:“放开。”
凌西沉动作微微一僵。
他看着少年莹润清亮的眼瞳慢慢氤氲出薄薄的雾气,红润的唇瓣被抿成一条粉白的线, 胸口莫名燥热起来。
本来只是关切和忧心, 无半分暧昧旖旎的心思。
甚至还想着少年如此体凉,要不要寻为医师好好瞧上一瞧,也不知道人间的药材对小妖精有没有用……
但当对上纪星昀上挑的凤眸时, 那些其他的想法通通烟消云散,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回转。
他真……好看。
哪哪都可爱, 好像长在了自己的心上。
少年确实长得很是漂亮, 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若是稍作打扮, 将头发输成发髻,任谁也不会怀疑这不是个小姑娘。
纪星昀蹙起眉,他见凌西沉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 只目光涣散的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眼神直愣愣的, 还有点熟悉,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盯着他头皮一阵发麻。
纪星昀有些疑惑, 他伸出细白的五根手指在男人眼前晃了晃,“喂,你在听吗?”
手指被人一把抓住,凌西沉嗯了一声。
“你是困了吗?我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而且,你抓得我很疼。”
少年脚踝处满是红色的印迹,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显眼,粗大的指痕印在挺直纤瘦的脚背上,显露出一点点暧昧的气氛。
能轻而易举的勾出某些人藏在心底的恶劣心思。
心底有两个声音开始交战起来。
一个告诉他,不应该趁此机会欺负少年。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蛊惑,反正是属于你的小鸟,不过是想要遵循本心,再过分一些也不为过。
凌西沉静默了片刻,还是松开了手。
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似是在怀恋刚才细腻的触感,男人哑着声音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纪星昀没留意到他的异常,还软软的答复没关系。
“你要是很累,可以在床上睡,我可以窝在榻椅上。”
“不用,你睡吧。”
纪星昀低着头沉思了一会,马车的空间虽大,但摆了床之后也所剩无几。
他有时半夜醒来的时候,就会看见凌西沉窝在角落里,他手长腿长的,缩在榻椅上睡得很不安稳。
瞅着有点可怜。
说到底,凌西沉也是为了照顾他,才跟一同挤在马车里
纪星昀忍不住提议道:“要不然你和我一起睡?你铺的床很宽,我觉得如果挤一挤的话,应该能睡下我们两个人。”
凌西沉本来是想拒绝的,但这个建议太过诱人,他看着少年粉白的脸,咳嗽了一声,道“也行。”
纪星昀往里挪了挪,让出一人宽的位置。
***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纪星昀被热懵了。
这是他第一次比凌西沉醒得早。
往常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纪星昀都不会醒过来。
但今天……实在太热了!
前半夜还好,没什么异常的感觉。
后半夜就接连做了好几个噩梦,不是被巨石压着,就是被巨型八爪鱼缠住了身体。
纪星昀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做的噩梦并非没有根据。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完全滚到了凌西沉怀里,两人很是亲密的搂到一处。
男人的怀抱很热,热得纪星昀出了一身汗,浑身肌肉也硬邦邦的,硌得他前胸后背都有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