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怀疑越演越深。
秦归凝眸望向纪星昀远去的背影,神魂一体,灵肉交融。
并未看出夺舍的痕迹。
或许是他对这位师兄不甚了解,才会产生几分古怪的违和。
秦归不甚在意的收回视线。
自纪星昀走后,周围的人见没戏可瞧,也散的差不多了。
秦归微一抬手,本该维持一段时间的咒法被轻松打破,泄了一地细碎微光,雪色灵气迅速在空气消散殆尽。
男人的眼底深沉晦涩,似乎藏着万种复杂情绪。
*
纪星昀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敲他师尊的房门。
归一宗的太上长老楚千阑,年岁不知几何,修为高深莫测,是整个修真界中最有望飞升的大乘期修者。
他住在人迹罕至的雪泠峰,一心闭关修炼,从不过问世事。
这样一位特殊的老祖几百年内都未曾收徒,却因为纪星昀而破了戒。
纪星昀的变异冰灵根对他的修炼的功法有帮助,每隔一段时日他都要来为师尊凝结一汪冰池助他修行。
纪星昀觉得他这位师尊大概想飞升想魔怔了,他这么一个小小金丹修士的协助,还没有他往日打坐来得修为多。
纳闷归纳闷,纪星昀还是牢牢谨记为师尊服务(系统特意提醒)的日子,刚一回到雪泠峰,他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生怕他老人家等得不耐烦。
“进。”
清冷如碎石击玉,又似泠泠冰水的声音,不自觉的让人心生一震。
雪色门扉向两侧迅速打开,露出宽阔的室内。
这室内也是一片冰雪之色,过低的温度使吐息都化为阵阵白雾。
一片烟雾缭绕之下,占地几十平米的冰池映入眼帘。
有一人身着白衣浸在冰水中。
面容清冷至极如霜似雪,隔着氤氲雾气望过来时,宛如无悲无喜的神明。
雪色长发披散至腰间,狭长的眉眼覆盖一层冰霜之色。
纪星昀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他这师尊…好年轻啊!
修真界的人各个颜值高气质佳,纪星昀就没看见长得丑的。
但好看成他师尊这样的也不多见,若不是今日有幸得以一见,纪星昀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精致如玉雕的人。
纪星昀恭敬的站在一旁,眼神聚焦在池角一方洁白的冰面上,不敢多看。
“师尊…”
“星昀,过来。”
纪星昀:“……”
他低眉敛目,视线仍然凝聚在那块浮冰上,不该看的绝不好奇,将本分守己的弟子模样刻画的十成十。
因为过于专注,他差点脚下打滑一头栽进寒气萧瑟的冰池里。
他在池边站稳后,将手放在池水中,过于冰冷的气息顺着毛孔侵入皮肉血脉,仅仅一息,纪星昀就感觉自己半边身子血流速度缓慢下来。
这冰池里可不单单只是冰与水,还有各种冰属性的灵草灵药,以及贴在池壁上的白色玉石都是各方修士拼死难求一块的寒玉。
别人拥有一小块祖坟都要冒青烟了,好家伙,他师尊直接将几十平方米的池壁全部贴满。
他瞧着都眼热,恨不得扣下来一块。
内心心思千回百转,纪星昀面上却未表露分毫,过于寒冷的水池让他眉宇微蹙,不一会纤长的羽睫和垂落在身前的发丝就结了一层浅浅的冰霜,嫣红的唇瓣失去了血色。
冰属性灵气顺着纪星昀的指尖源源不断的传送至池水中,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池中寒气愈发鼎盛,沉睡在最下方的仙品雪莲纷纷从水中冒头,舒展开冰凌般层层叠叠的花瓣,从一点花蕊处沁出缕缕雾霭。
一时之间,寒气凝结成冰霜在空气中弥漫,宛如云蒸雾绕的仙境。
纪星昀很不好受。
他虽然是冰灵根,但他平生最怕冷。
灵气的亏空让他无法维持体内热气的循环,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冻成冰雕了。
“静神。”
冷淡的话语让纪星昀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骤然惊醒,内府空空如也再也凝不出半点灵气。
蔫头耸脑的样子像极了只垂头丧气的小猫。
纪星昀小心翼翼的望了眼闭目养神的师尊,嗫嚅道:“师尊,弟子没有灵气了。”
楚千阑掀起无波无澜的眼眸,裹挟着冰寒之气,让人瞧不出深浅。
比起满池冰水,不知哪一个更冷一些。
“你走吧。”
语气淡漠像是在打发无关紧要的人,而不是面对自己唯一的小徒弟。
纪星昀却微微舒了口气,他和这位冷若冰霜的师尊共处一室实在极耗心神,这位不知活了多少年岁的修者,哪怕什么都没做,也有着极强的压迫感。
得到离开的许可后恨不得转身就跑。
他恭敬的垂头拱手:“是,师尊。”
纪星昀刚想站起,谁知靠近池水的半边身子已然僵硬的不听使唤,他脚下一滑,直接摔进了冰水里,溅起硕大的水花。
有几滴冰水在将要碰到楚千阑时,似遇到了什么屏障,顿时蒸发成水汽。
掉进冰池里的纪星昀在求生欲的促使下,硬是挤出了一点灵气,勉强浮出了水面。
被水浸透的衣衫似有千斤重,他在水里扑腾半天却离池边越来越远,忽然一股巨力袭来将他轻松托起安全的送回了地面上。
纪星昀像只被水打湿皮毛的动物幼崽,面容雪白唇色泛青,乌黑的发羽不停滴落冰水,细密的鸦睫湿答答的粘在眼睑处,露出一点伶仃细瘦的手腕,青筋如瑰丽藤蔓在其上攀附缠绕。
柔弱,漂亮,却异常的脆弱,像是被精养在秘境里的灵花灵草,经不起一点催折。
似是知道自己闯祸了,少年战战兢兢的抬起脸庞,不知是寒冷还是畏惧,眼底浮上一层潋滟水色,瞧着越发可怜。
他颤着声音小声开口认错:“师…师尊,弟子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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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正道魁首与魔尊的相爱相杀(三)
纪星昀是有一些害怕的。
楚千阑只向他这个方向望了一眼, 他就情不自禁的发起抖来。
可能嫌弃一汪池水被他弄脏,楚千阑忽然从中站了起来, 带来一片哗啦啦水声。
几息之间, 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纪星昀将头垂得更低,只看见一双白如玉的脚踏过冰面缓缓停在眼前,雪白的皮肤与清凌的地面交相辉映, 透着一点温润的浮光。
只是看着纪星昀都感觉冷。
“抬起头来。”
素白的指尖轻轻挟住少年微尖的下巴, 将他的脸慢慢抬起。
冷淡的眼神在这张姝丽的脸庞上仔细巡视,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眼尾上挑的凤眸,清亮莹润的眼瞳宛如夜空星子, 闪着炫丽夺目的微光。
“你是谁?”
冷漠如冰的话语似裹着寒意的利刃直直的射在纪星昀的心间。
他呼吸一紧, 用疑惑的口吻问道:“师尊,我是星昀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眼底的茫然恰到好处, 像是十分不解师尊为什么忽然问出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
气氛仿佛凝滞住了,在一片死寂之下, 楚千阑放开挟制住少年的手。
纪星昀眼睑半阖, 遮住眸光。
心跳快得异常, 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口蹦出来。
掌心沁出了冷汗, 在极低的温度下凝结成细碎的冰碴,硬硬的硌在细嫩的皮肉里。
楚千阑的警觉心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只一个照面就察觉出他的异常。
部门都是按照本人性格捏造小世界的人物, 为防止意外还会特意为员工带上一层模糊光环。
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人察觉到他与原主的不同。
纪星昀用余光瞧到楚千阑还在盯着他看,比冰雪还要寒冷的眸光瞧不出半分喜怒。
也不知道他信还是没信。
悬在脖颈的闸刀降落未落, 带给他的恐惧也在逐渐消退。
“若是没有别的事, 弟子就先回去了。”
楚千阑淡淡的应了一声, 接着道:“还是要勤于修炼, 不要荒废。”
“你是变异冰灵根,怎么能怕冷呢?”
冰灵根最喜爱冰霜之气,越冷的环境越自如,修炼起来也事半功倍。
像少年冻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实属罕见。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纪星昀的眉心,一股热量逐渐汇聚至四肢百骸,湿透的衣衫和发丝瞬间变得干燥无比。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纪星昀不自觉的喟叹出声,待楚千阑的手指有移开的迹象时,他本能的追了上去。
十分不想脱离让他舒适无比的热源。
追到一半反应过来,顿时尴尬的僵在原地。
他抿抿唇,眨了眨眼睛道:“是,师尊,我会好好修炼的。”
才怪,以后我再也不想来了。
这也太吓人了,大乘期的修者都这么可怕的吗?眼神都能用来杀人了。
没被冻死差点被楚千阑吓死的纪星昀再也不打算来这里找罪受。
直觉告诉他这人有点古怪,那句你是谁让他方寸大乱,虽然最后好像是成功糊弄过去,但他再也不想和楚千阑打交道了。
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眸让纪星昀太过畏惧,果然人活的够久,就变成了洞悉人心的妖怪。
“隔壁石柜里有剩下的寒玉的边角料,你若是喜欢,就挑几块带回去。”
纪星昀急色匆匆的脚步微微一顿,他没纠结几秒钟,就十分现实的转了个方向迈向了隔壁。
散着华光的寒玉让他产生了选择困难症,觉得这块好看精致,那块也形状优美。
倒不是在意它的用途,这种闪着白色亮光的玉完完全全长在他的审美上,他看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这么一看,他这个师尊还算不错,虽然气场有些吓人,但胜在出手大方,以后倒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帮他续冰。
最后满满一柜子的“边角料”都被他塞进了储物袋里。
待少年心满意足的离开时,楚千阑古井无波的眼眸掀起了一丝波澜。
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只要他想整个归一宗都可以笼罩在他的神识之下,何况这短短十几丈距离以外的石柜,他不想去探查,也会自然而然的落在眼中。
他“看着”纪星昀兴致勃勃的挑挑练练,拿起这块舍不得放下那块,纠结的嘴唇都被咬出鲜明齿印,最后直接一股脑全部拿走了。
似乎知道自己做的不对,走的时候一直心虚的目视前方,步伐都要凌乱了。
这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徒弟原来是这种性子吗?明明刚才还怕他怕的不行,这会子又不害怕了,还敢将他的东西全部顺走。
真是胆大妄为。
*
修炼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纪星昀表面答应楚千阑答应的好好的,一回到自己的宅院就完全放飞了自我。
他对修真界的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一片小小的玉简都能让他惊呼出声。
也不知道按到了哪里,金色的小字漂浮在半空中将他团团环绕,随着手指的点动还可以标注笔记见解。
玉简只有拇指大小,却能装下这么多信息。
他在自己的院子里玩了两天,剧情点到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凌云峰——毅知堂
内门子弟上课求学的地方。
为磨练弟子心智,要穿过两峰之间铁索桥才能到达对面。
铁索桥顾名思义,
桥身由半人宽的两条锁链组成,下面就是滔滔不绝翻滚着巨浪的江水。风稍大些,铁链就会不停晃动。
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下方的怒号的江水中。
每月都会有几位心神不宁的倒霉蛋掉进去。
不过没关系,修士身体抗造,顶多摔个皮外伤,养两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纪星昀从上面走下来,半条命都没了。
进入毅知堂时,等待上课的同学们热闹的氛围诡异的静了一瞬,他们不着痕迹的悄悄打量这位许久未见的师兄。
自上次与执剑长老因意见不合爆发争执后,这位师兄再未来过毅知堂。
身为那位不可说的弟子,没人敢对他不来上课的行为有所置喙。
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离得近的几位白衣少年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其中感到了对方的疑惑,谁也不理解这位怎么突然来上课了。
纪星昀找到记忆中的位置坐下,别人的书案上课本书具满满当当,就他这里空空如也。
但他没放在心上,还和侧身几个位置距离的秦归弯了下眼睛算作招呼。
身着青衣的长老悠然而来,本来平和的面容在看到后座少年时骤然沉了下去。
他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书摔在案桌上,开始阴阳怪气:“有些人自诩天赋过人,不是不屑于来毅知堂听课吗?怎么今天有空前来了?”
纪星昀坐得板正,一副与他无关的无辜模样。
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位长老在冷嘲热讽谁。
气得执剑长老脸红脖子粗,但他没办法,身为长者不可能跟一个半大孩子多做计较。
没错,在这些活了几百上千年的长老眼中,这些二十来岁的弟子统统都是孩子,只不过其中以朽木和天才划分,纪星昀就是正二八经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