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觉得毕业之后我可以去当个快递员。”解雁行熟练地启动车辆,“好了,近的信件抖送完了,接下来是最远的一位了。”
顾钊在虫星居住在草原中,他在地球的家乡同样也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解雁行慢慢地开着车,没有每日必达的目的地,一天下来能开多远就开多远,运气好能碰上景家的酒店就舒舒服服地睡床,运气差只能睡车上的情况也有发生,一晚上下来腰酸背痛,当然不仅是睡着之后长时间保持不适姿势的原因,还有睡觉之前也长时间维持某些姿势的原因。
自驾旅行中途,两人还突发奇想顺路买了顶豪华的双人帐篷,一起推着推车逛商场,商量着是否要买下一瓶昂贵但用处不大的车载香薰,决定接下来在哪个高速口下,只为了吃一份却戎感兴趣的牛肉汤锅。
夜晚,他们躺在帐篷里,在呼啸的寒风中互相搂抱取暖,雌虫的身体此时就派上了用场,将睡袋捂得像暖炉,热气腾腾,却戎只遗憾翅膀召不出来,不然他便能用翅膀将二人裹成茧,在虫茧中极尽私密的事情。
将最后一束白百合摆放在打扫干净的墓碑上,解雁行沉默地伫立一会,和却戎一起离开了墓园。
“终于结束了……幸不辱使命……除了这辆车前前后后不知道擦了多少次之外。”解雁行疲惫又放松地靠在驾驶座椅背上,阖上了眼睛。却戎往他嘴里塞了一条梆硬的牛肉干,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
却戎点开手机导航——他现在已经能非常熟练地使用任何地球上的电子设备,包括解雁行的平板电脑,“我想去这儿,海边。”
解雁行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狠狠掐了却戎的腰:“那个地方和这里真是天南海北,你这个没有身份证又不能坐飞机的黑户。还指望我再开车带你过去呢?”
“行吧行吧,那我们去哪?”
“嗯……”
晚上,他们在市中心的景家酒店里好生研究了数个小时这个问题:准备在什么地方过年?
“我要吃饺子。”却戎说,“还要放烟花,还要贴对联。”
“还要上台唱歌?”解雁行笑着说。
“……也不是不行?”却戎挑了下眉,“我新学会了一首你们地球上的情歌。”
“是什么?”
“等跨年的时候唱给你听。”
解雁行想了许久:“……那我们回家?”
“你不是说近期再也不想开车了吗?”
“……那有没有不开车也能回家的办法?”
“……”却戎思考了一会,提问,“地球上的景弟弟可以派出他的私人飞舰把我们接回去吗?”
“他应该不行。”
“没出息。”
……
很快,他们还算正经的讨论就在不经意间的擦枪走火中戛然而止,没有得出任何结论。
但事情结束之后的半梦半醒之间,解雁行忽然呼吸一乱,猛地睁开眼睛,有了答案。
他连忙推醒已经疲倦睡着的却戎,“却戎,醒醒!”
“……嗯?”却戎迷迷糊糊地摸了摸后颈上还在疼痛的齿痕,翻身搂住解雁行的腰,嘀咕道,“还要再来吗……?你今天精神怎么比我还好……”
“我们要回去了。”
“……”却戎迷茫地把他贴在解雁行腰间,没有反应,直到解雁行再一次重复道:“却戎,明天晚上7点,我们要回虫星了。”
却戎噌的直起了身子,惊讶道:“回去了?你又有那种即将穿越的预感了?……这次怎么这么快?我们在地球上才待了……不到两个月?”
“虫星上已经过去六个月了,两边时间流速不一样。”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规律?”却戎皱眉道,“为什么上一次你在地球上足足待了十个月?”
解雁行摇摇头,又思忖一会:“却戎,你要有思想准备,如果我不小心独自穿越离开,而你被误留在地球上,到时候你要如何生活?”
却戎危险地眯起眼睛:“那你也要做好思想准备,等你再次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地球已经被虫族统治了。”
解雁行:“……”
第91章
隔日一早, 解雁行就给申以泽去了电话,先道声新年好,再就是开门见山地说他又要失去联络不知道多久, 如果开学后还没出现,就麻烦他帮忙和辅导员编个请假理由。
申以泽:“要不你编个理由糊弄糊弄我先?你要去哪, 去做什么?为什么会完全失去联络?是去哪个深山老林做野人?……却戎不是已经追到手了吗, 为什么你还要消失?……难不成他又跑了?”
解雁行:“事情是这样的,我马上就要穿越了, 去到异世界, 所以你才会联系不上我。而且穿越时间是随机的, 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申以泽:“这理由够糊弄,我喜欢。”
告别申以泽,解雁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终端呢?”
“你不是放行李箱了? ”
“……快找出来。”说着解雁行就径自去翻起了行李箱, 却戎蹲在旁边,不帮忙净添乱,道:“我要把《古诗词三百首》带上。”
“带。”
“还有你送我的手机和手机壳……可恶, 回去太早了,我还没来得及把里面的照片都打印出来制作成相册。”
“会有机会的……等下, 你什么时候拍了照片?拍的什么照片?”
“趁你睡着的时候拍的。”却戎狡黠地笑道, “我在虫星消失了四个月,说不定回去之后又被开除军籍了, 失去收入来源,只能靠卖卖雄主的照片维持生计这样……普通照片一万,不穿衣服的照片十万。”
解雁行瞥他一眼,“我真要考虑考虑是否把你丢在地球上了, 让你体会一把什么叫真正的失去收入来源。”
“雄主~”
“……”
终端在箱底闲置过久,早已无法激活, 需要带回虫星上修复。
这期间,景鸣耀上午得知消息之后直接买了最近趟的飞机,马不停蹄地赶到解雁行所在的酒店,就是为了送上一盒妈妈腌的泡菜,又递来一封家书,偷偷道:“雁哥,你这穿越能带人一起穿吗?我也想去虫星上玩,带我去呗。”
解雁行可不敢拿这件事做实验,万一因为多碰了个人导致却戎被遗落在地球上,下次他回来,指不定能看到什么样的大场面。
“鸣耀……”
“好的好的,看你这为难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就开个玩笑……”景鸣耀往沙发上一坐,“你之前在微信上说你大概晚上七点左右穿?那快了啊 ,我可以亲眼见证你穿越的画面吗?最好还能让我录个像,拜托啦!”
“然后拿去给你的同班同学吹?看看可以,拍照不行。”却戎把巨大的背包扛到肩上,忍不住皱眉喊道,“……这也太重了,雄主,你都在里面放了些什么?”
“你居然开始嫌重了?”解雁行将行李箱拉链阖上,“再在地球上待下去,很快你就要连我都打不过了。”
“……”却戎一想到这种情况就觉得非常可怕,暗暗发誓回到虫星上之后一定要积极复健,重新成为那个可以用脸硬接子弹的狂野猛雌。
晚间六点四十五左右,外面天还大亮,解雁行忽然感觉到什么,喊了声却戎的名字,早已等待多时的银发雌虫瞬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一只手不够,两只手都死死攥住。
景鸣耀听到动静,裤子都来不及穿好就从厕所里冲出来:“怎么了,怎么了!要走了吗?”
和煦的阳光下,只见解雁行微笑着和他挥了挥手,却戎也朝他勾了下唇角,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原本还略显拥挤的客厅内就只剩下了景鸣耀一个人,光线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房间中,更显四周的空旷。
景鸣耀人生头一次直面穿越这种非正常事件,激动之余又莫名有些惆怅和低落,呆呆地站了会,给景婵去了个电话。
“他们走了……嗯,给了……嗯……我看到了,一下子人就不见了……対……哎,小婵,我好想去异世界啊……什么?你也想去?哈哈哈哈哈……”
如果让解雁行知道,他因为景鸣耀在一旁看着,不好意思和却戎表现出过于亲密的动作,从而导致两者穿越回虫星过后落地相隔天南海北的距离的话,那他一定会把景鸣耀提前锁死在厕所里,然后不知羞耻地和却戎紧密地相拥穿越。
在这之前,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一回又随机落到了一大群雌虫之中,然后再给他来个雄虫素紊乱,却戎又还是人类躯壳,无法対抗大群发狂的雌虫,到时候场面一定会非常混乱。
结果这次他刚从强烈的晕眩感中脱离,一睁眼,竟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原,别说雌虫了,视线范围内根本连一根绿色的草都没有,有的只有干涸龟裂的土地和枯草。
解雁行低头看了看周围,他手里的大堆行李再一次消失不见,满地黄土沙尘,只余他一人寂寥的背影。估计东西又是全落到了却戎那边去,可关键是——却戎也不见了。
现如今解雁行全身上下只有一部因为长时间待机而无法激活的终端,一部作用只剩下拍照、写备忘录和充当手电筒的手机,以及一小盒却戎半个小时前塞给他的巧克力球。
他迷茫地原地站了一会,飘扬的沙尘迷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不得已之下,解雁行只能放弃等待却戎找过来,选了一个喜欢的方向,缓缓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一次穿越到虫星,雄虫素从出现到混乱,再到稳定,中间足足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而第二次再到虫星,却只用了不到一周。解雁行有想过他的身体可能会越来越适应人类与虫族之间的来回转换,用于变化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短,可他没有想到,等到这第三回 穿越来虫星,他在步行两个小时之后就出现了各种强烈的不适症状。
先是后背又痛又痒,再是腺体附近如阑尾炎一般的剧烈疼痛,喉咙好似在灼烧。
解雁行被烈日晒得焦渴无比,但又找不到一点水喝。算算时间,虫星分明也应是1月中旬,也不知道他目前到底在那颗星球上,竟然热得好似酷暑。
缓慢地走到第三个小时,周围环境终于脱离了荒芜,开始逐渐出现树木藤蔓,也总算有了可以躲避强光直晒的阴凉。这漫长的旅途解雁行全靠意志力强撑着自己继续前进,一直等到第四个小时,他疲惫地挪到一条小溪边上,终于再也无法动弹,踉跄着半跪在清澈见底的溪流边,垂下头,发白起皮的嘴唇总算得到了水源的滋润,他大口大口喝着水,感觉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
为什么好好的穿越却被玩成了绝地求生?
坐着歇息了一会,解雁行把被地面磨得滚烫的鞋子脱下,发现脚底竟然磨出了三个巨大的水泡,他不敢去碰,只能将双脚没入泛着凉意的溪水里,只用脚跟虚虚踩着水底光滑的鹅卵石缓解疼痛。
坐了一会,解雁行也顾不上赃物,直接后仰躺在了地上,腺体疼痛稍有缓解,但后背仍旧痒得出奇,不用去闻他就知道自己现在的雄虫素一定混乱无比。
解雁行想了想,从口袋里取出一颗巧克力球放进嘴里,缓慢地咀嚼着。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的翅膀就能出来了,如果能飞,他接下来的路途应该会顺利许多,毕竟解雁行当前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到个除他以外的活虫,获得一部能用的终端,联系上外界,不管通讯那头是解燕停还是兰德尔,甚至雄保会都行。
因为这个原因,解雁行没有急着再启程,而是继续躺在地上休息。又在地上磨蹭了一会酸痒的肩胛骨,倦意悄然袭来,若是按地球时间来算,现在已经是凌晨,本就是入睡时间,更何况解雁行还顶着烈日强撑着走了四个多小时。
不知过了多久,解雁行徐徐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几缕黑发在微风中悠悠摇晃,手指大小的游鱼调皮地贴着他的脚踝游过,忽地又转个弯,甩尾打乱了他脚背上方的溪流。
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一个正低头坐在地上削着尖竹片的雌虫忽然抬起了头,顺着风传来的方向扬起下颚,鼻尖轻嗅,随即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雄虫……?”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雄虫?
不做多想,雌虫瞬间快速将竹片和刀具打包在一块破破烂烂的皮革中,再在腰间系紧,随后快步朝雄虫素飘来的方位跑去。
半梦半醒之间,解雁行隐约听到了有什么人快速接近的脚步声,却又停在了不远处,没有贸然靠近。他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睁开眼睛。
朦胧之中,他的余光捕捉到一缕银灰色的发丝,解雁行心头一喜,立刻坐起来反身唤道:“却戎!”
但対方却没有回应他的这声呼唤,而是继续无声无息地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在这时,解雁行目光终于彻底聚焦,等他完全看清眼前虫模样的时候,一时之间他居然震惊到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那是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陌生在于解雁行先前确实从未见过他,但対方两只金灿灿的瞳孔却又令解雁行格外熟稔,就连眼形轮廓他都好似曾在另一张脸上描摹过无数遍。
雌虫的肤色黝黑,银灰色的短发底下是一対紧蹙着的浅色剑眉,右边眉尾是一道陈年伤疤,非常明显,伤痕一直延申至头发中。
“你……”解雁行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试探着问,“你是却征吗?……还是却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