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钩了……
却戎早有防备地后倾上身躲开这一拳,再抬腿反踹了宾一脚。
因为他的腿部没有虫铠化,宾即便被正面踢中也没有遭受多大痛楚。无论不符合本性的主动挑衅,亦或者奇怪的腿下留情,这些反常点都在宾头顶大声地发出红色警告,他甚至还隐约在却戎的双眼里看到了计谋得逞的狡黠,但在愤怒冲昏头脑的当下,他根本什么顾不上,堪堪站稳身形之后立刻又怒吼着冲了上去。
金发军雌堪堪从偶像瞬间消失的状况中反应过来,匆匆从楼梯赶到了一楼大厅,可不等他喘匀气,数只雌虫在西南门大打出手的闹剧就让他差点没被这口气呛死。金发军雌脑袋宕机了五秒,明智察觉偶像的这趟浑水他掺和不了,于是又默默溜回了楼上。
宾同却戎大打出手之后,和宾同行的两名军雌看着宾似乎打不过,立刻上前拉偏架,然后就被却戎一视同仁地都来了一拳,还附带赠送一声冷笑。两名军雌哪里受得了一个被开除军籍的虫子这种侮辱,两人单挑迅速变成了四人群殴。
似乎还嫌阵仗还不够大,斗殴期间却戎又‘无意’地打中了好几个无辜经过的军雌。较为理智又脾气好的自认倒霉躲到边上观战,脾气差又不肯吃亏的干脆加入战场,也不管是谁打得他,反正见虫就打。
浩浩荡荡十多名雌虫在西南门前闹得天翻地覆。门外两名值守卫兵连忙冲进去维持秩序,结果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飞踹直接撂到了三米开外。
等到一群虫领着解雁行抵达办事楼大厅的时候,场面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走在最前方领路的军队虫事办主任顿时脸色黑如锅盖,咆哮道:“怎么回事!都住手!”
雄虫保护协会副会长的神色也非常不好看,嘀咕道雌虫就是雌虫。来自上行星保密局的两只雌虫则没什么表情。反倒是站位靠后的雄虫解雁行饶有兴趣地观摩起这场群架。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其中一名银灰色短发的黑衣雌虫所吸引,雌虫与众不同的穿着是一点,过于出色的长相也是一点,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关键的是,这名雌虫实在太能打了。
其他群架中的雌虫和别虫都是打得有来有回,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不少都挂了彩。只有他,像一只敏捷又狡猾的猎豹,谁都没从他手下捞到好处,而他却总是能在别的虫袭击之前先行下手,一个反擒拿把虫摔到地上,或者直接一脚踹过去,一手堪握的脚踝霎时仿佛连着千斤重锤,闷声踹在虫的胸口,看着就疼,好几个被踹实的虫当场倒下再起不能。
要知道,这里的雌虫可不是什么街头小混混,都是实打实训练出来的军虫,在这群虫中间还能做到这样游刃有余,只能证明银发虫的实力远远在他们之上。
动作间,解雁行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这名雌虫挽起的裤腿上,一截蜜色脚踝时隐时现,凸起的踝骨划出流畅的弧线,匀称坚实的肌肉绷紧笔直的肌腱,在踩踏踢踹的动作中不断变换着角度,全方位展示着力量的美感。
终于,虫事办主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喇叭,顺带还领来了足足一个小队的持枪卫兵,他跳到在服务台上面大吼:“都住手!不然一律记过处理!”
外圈围殴的雌虫迅速被卫兵们强行拉开,站在内圈的却戎就好似双耳失聪一朝恢复一般,装出一副才听到警告的样子,超级听话地收下出拳出到一半的手,低头站到一边,规整又老实。
乱况立刻得到了控制,只有一直被压着打没占到一丁点便宜的宾还在上头,压根没听到主任的怒吼,见却戎有破绽当即一拳打过去,却戎避让不及,被他砸中了肩膀。
“那是谁!!”军事办主任暴跳如雷,指着宾吼道:“名字!军官证编号!记过!记大过!”
宾这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似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瞬间面如菜色,“不是……他,是他!”宾指着却戎的鼻子大声申辩道:“是他先挑衅我的!”
军事办主任望了却戎一眼,皱眉道:“他不是军虫?”
不是军虫谈什么记过?相反,军虫和普通群众动手,罪加一等,宾脸上顿时连菜色也没有了,惨白如纸。
这时,后方卢克中校也带着他的两名部下匆忙赶到,他满面堆笑地挤到最前面,迅速凭借多年溜须拍马的眼力见找到身材高挑,宛若鹤立鸡群的雄虫解雁行,眉开眼笑地说:“欢迎,欢迎雄子莅临。”
接着他又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西南门大厅前肃杀的氛围,再一回头,自家老同事居然怒气冲冲地拿着个喇叭站在前台柜子上,脸上又青又红,十分精彩。卢克费解地问:“……发生什么了?”
主任没好气地回道:“一群军雌在办事楼打架斗殴……还当着上行星来的雄子面,简直是丢光了我们第三星中央军的脸!”
这事真要牵连起责任,他这个负责雄子警卫员候选资格初审的小组长也算得上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卢克连忙严肃起面容,环视一圈打算揪出个罪魁祸首定责。当他视线触及群架的肇事者中央某位银灰短发的雌虫时,澎拜怒意顿时涌上颅顶:“你怎么还在这?”
咆哮着,卢克一把冲到却戎的面前,抬脚就要踹他,“我就知道你这个疯子一定不会干什么好事!还不快滚!”
却戎先前一直温驯地低着头,似乎在老实检讨,可当卢克踹过来的时候,他又跟头顶长眼一样敏捷地侧身,就这样轻飘飘地避了开来。
“你还敢躲?!”
“卢克中校!”主任厉声警告道,“你到底要让雄子在门口站多久?”
“……”雄子二字就像一座大山,瞬间让卢克中校喷发的火山又缩了回去。他憋闷地收回了脚,“这次就放你一马,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他立即转身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堆起一脸褶子继续迎接解雁行,可还没等他热情洋溢的三百字夸赞小论文脱口,就见雄虫微微一笑,用不高不低,恰好大厅内所有虫都能听到的音量问:
“你叫什么名字?”
在这句话之前,解雁行就已经是虫群的焦点,这句话一出来,整个一楼顿时落针可闻。
卢克中校正对解雁行站着,闻言下意识指了指自己,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雄子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直直地看向自己侧后方……那只惹是生非的可恶罪虫身上。
却戎的心脏在胸腔内砰砰直跳,雄虫开口的刹那间几乎要跃出咽喉。雄虫注意到了他,这确实是他想要的结果,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却紧张得好似当年第一次被军官拎出来回答问题。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一只虫有那般深邃的黑眼珠。雌虫的瞳色大多较浅,而雄虫瞳色则偏深,可像眼前这名雄虫这般宛若黑夜的眼瞳,世间罕有,至少他从未亲眼见过第二双。
“却戎。”
不卑不亢地给出回答,却戎默默垂下了眼睫。
解雁行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概念,但周边的军雌们却因此瞬间炸开了锅。
“却戎?”“是那个却戎吗?”“还有哪个却戎?”“我去,长什么样?让我瞧瞧呢!”“他不是被开除军籍了吗?来这里做什么?”……
军事办主任也是同样的疑惑:“却戎?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来,”却戎字正腔圆地说,“竞聘解雁行雄子警卫员一职的。”
“什么?”一直站在解雁行身边没有说过话的雄虫保护协会副会长突然惊呼,“不行,绝对不行。”他摇着头转身看向解雁行,“雄子,他绝对不适合做你的警卫员。”
解雁行很是奇怪:“为什么?”
“他……”副会长哑了一下,似乎是碍着周边围了一层又一层近半百名的军雌,有些话他心虚不敢说出口,犹豫半晌,最后就只能小声重复道:“不行的,相信我,他肯定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解雁行不明就里地望了副会长一眼,不置可否,卢克中校却借着副会长的反对开始大肆发挥:“竞聘什么竞聘,你已经被淘汰了,我方才讲得还不够清楚吗?”
说罢他又伸手夺过身后部下手里的考核成绩资料,对解雁行好言好语道:“雄子,这是所有通过体能初审的候选雌虫成绩情况表,请您过目。都是我们中央军里精英中的精英,你看这个海军……”
解雁行接过资料,低头随便翻过两页,倏然朝却戎问:“你的资料呢?”
却戎愣了一下,连忙在裤口袋里翻找起来。卢克中校见解雁行对却戎这么感兴趣,急忙道:“雄子,他初审不合格,已经被淘汰了。”
解雁行此番来找警卫员,也就是保镖,最大的要求就是——能打。他真的不想再看到保护他的人被试图绑架他的人一拳干废,最后还得轮到他和绑架犯周旋,从而解救自己的保镖。
据他刚才观察,这个名叫却戎的雌虫武力值绝对排在最顶尖的行列。
部分雌虫战斗时皮肤会虫化成铂金色的坚硬铠甲,低等的只能硬化重点部位,高等的全身皆可同时虫铠化,而最顶尖的雌虫则可以灵活控制自身各处的皮肤部分虫铠化,还能做到更高级的虫化体态。
至于根本没有这种硬化能力无法虫铠化任何部位的雌虫,则被称为亚雌,亚雌没有参军的资格,在体能方面远不如雌虫。也有虫称,亚雌在智商等方面也略逊于雌虫。
虽然打架全程却戎都未曾虫铠化武装自己,但方才被主任喝止停止斗殴时,曾有一名陆军制服的雌虫用虫铠化的拳头砸向却戎肩膀,从他被砸中也只是皱了下眉头而不是肩胛骨断裂的表现来看,却戎必然在那瞬间虫铠化了自己的肩膀,也只选择性硬甲化了这一部位。
既然在解雁行最关注的方面做到了最好,那么即便其他方面略有瑕疵,解雁行也不介意稍微给这名雌虫一个机会。
很快,却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方块,他快速展开,然后走到解雁行的身前,将手里皱皱巴巴的纸张递了过去。
除了眼睛是黑色之外,面前的这名雄虫头发也是纯正的黑,仿佛浓稠深沉的墨点挥洒在杂乱缤纷色彩上,霸道又无理的黑瞬间吞噬所有,其余一切尽数黯然失色,只有这抹幽深的漆黑牢牢留在视网膜上,吸附住了所有的目光。
第3章
一排排醒目的S下面是一行批语:该候选雌虫在测试中多次出现情绪不稳定的状况,并且具有强烈暴力倾向,不适任于保护雄虫的工作。卢克·卡特。
解雁行慢条斯理地把这句话念了出来,声音轻缓平稳,一段话全数读完,竟然没有虫能依据他的语气和表情判断出他对于这段批语的看法,就连就站在解雁行跟前的却戎也没听出来他到底对自己有什么评价。
不过却戎倒是注意到他方一靠近,解雁行周边两名士兵就格外警惕地握紧了枪,似乎生怕他突然发疯暴起伤虫,为了防止他俩过于紧张意外走火,却戎又默默站了回去。
“这个多次出现情绪不稳定的状况,具体是指?”解雁行问。
根本就是瞎编的卢克中校当然回答不出来,但这并不妨碍他理不直气也壮,傲然地往身后一指:“现在这状况还不够明显吗?在办事厅就敢公然挑衅殴打公职人员,这要在私底下……”
“长官!”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先挑衅的是旁边那名雌虫,我们都听到了。”
众虫顺着声音来源方向看过去,却找不到出声的虫究竟是谁。
卢克中校只感觉诸事不顺,怒气冲冲道:“谁,谁在说话?”
他的问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反而是他背后又忽然响起两道陌生的声音:“也是隔壁那名雌虫先动手的!”“这些都有监控可以作证!”
“谁!”
法不责众,围观雌虫们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开始还是三个打一个,还手也是正当防卫!”“我看也没虫受伤啊,从轻处罚算了……”
“你们……说话的都站出来!”
“卢克中校……别让我重复第三遍,你还要让雄子在门口站多久?”军事办主任额头青筋直跳,他太懂这名老同事仗势欺虫的秉性了,这一看就是没有证据随便利用职权欺压雌虫,平时程度轻的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今天当着上行星来的领导的面……
众矢之的的宾鼻子都要气歪了,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却戎……你算计我……你等着瞧。”
他固然可以在这时候高声反驳是却戎故意挑衅他,但他怎么可能把那些难以启齿的嘲讽公之于众呢?何况揭发出来也不一定能治却戎的罪,反而只会让他完全沦为笑柄……事已至此,他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谢谢你一如既往的暴脾气。”却戎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唇角,数月来难得心情有些松快。
嘲讽完宾,他不经意地抬起头,结果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撞进了解雁行的双眸里。一瞬间,他就像遇到天敌那般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分明是平静无澜的目光,却带给却戎一种如芒在背的压制力,仿佛自己的小心机、小伎俩都被这双神秘的黑色眼瞳看透了。
仿佛他的一切算计都在雄虫面前无所遁形……
却戎从未察觉三秒钟是如此的漫长且难熬,直到这对不可见底的黑渊缓缓被眼睑覆盖,他才艰难地抒了口气。解雁行垂下双眸,将手里的成绩单和其他虫的放在一起,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表达态度的动作,他相信银发雌虫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