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点个头, 表情更放松了些。
　　只人命官司这一条, 就能让霍简霆搭上后半辈子, 再加上其他事, 他基本已经是个死人。这个“原文”当中最狠辣的人被拔除, 林瑾一直以来挂在心里的担忧才总算能扫去。
　　倒是霍一鸣有些好奇地问：“商弘骏都寄给谁了？其实我们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把信寄给林瑾。”
　　老贝笑道：“寄给了他的亲人好友和霍简霆的仇家, 林先生应该属于后者。但他敲诈在前，我猜他也心虚怕人知道，才搞这种故弄玄虚的事。他对霍简霆的主要震慑手段是定时邮件，信只是后手。结果没等他使出这招，就先落进霍简霆设计的套中。”
　　林瑾回忆起拿到信时的情形：“当时我在车上拆信，如果是在有垃圾筒的地方，说不定也会随手扔掉。”
　　以至于他后来根本不记得这回事。直到碰巧遇到小男孩，几乎可以明确那起车祸是故意为之，才引得他从头整理信息，进而想起那封信。
　　而且，他之所以会把信和商弘骏联系起来，也是因为先前特意调查过，知道商弘骏出事前待在城中村。这当中只要缺少任何一环，那封信都发挥不出效果。
　　老贝感慨：“要不怎么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呢。”
　　林瑾刚才想到小男孩，此时便多问了一句：“肇事司机家里……”
　　老贝看他一眼，收起笑摇摇头：“挺惨的。他老婆先前只以为车祸是意外，现在简直就是天都塌了。而且钱又被没收，往下娘俩的日子至少也得苦上一段时间，可惜了那孩子的美术天份。”
　　林瑾垂下眼沉思片刻，又看向霍一鸣，和他商量道：“那孩子也算和我有缘，我想资助他的学业，包括学美术。”
　　霍一鸣笑得温和：“当然没问题，回头我就让我的律师去处理这事。”
　　老贝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晃晃，刚敛去的笑容又扬了起来。
　　“哦，对了，先前被苗辰冬雇去偷拍林先生的那家伙，这次一起落网了。他是个黑客，和苗辰冬长期合作，也帮过和霍简霆不少忙，当初霍简霆还通过他怂恿苗辰冬来报复你们。不过他自认不是林先生的对手，后来就推荐了季晓宁给霍简霆。总之，他至少也得蹲个几年。”
　　霍一鸣听得鼓了两下掌：“大快人心。”
　　三人聊着天吃完果盘，老贝起身告辞，林瑾和霍一鸣将他送到他那辆路虎旁。
　　老贝上了车，抬手挥挥：“两位大老板以后再有什么事找我查的，给你们打九五折。”
　　霍一鸣玩笑道：“一成都不到嘛。”
　　老贝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小本生意，给不起骨折啊。”
　　两人目送他车子开远，才返回屋里。刚进屋，先前一直不知道躲去了哪里的小猫就跑出来在两人脚边打转。
　　霍一鸣弯身将它拎起来揉了一把：“我还是第一次见三花躲起来不见客人，看来老贝身上有杀气。”
　　他边往大厅走边逗小猫，说了一会儿都没听到林瑾的声音，转头看过去，却见林瑾微蹙着眉头手按胸口。
　　“怎么了，不舒服？”
　　林瑾摇下头：“刚才突然有点心悸……”
　　霍一鸣也蹙起眉：“以前有过吗？要不要去做个检查？”
　　林瑾抬眼看向他，犹豫着道：“总觉得，像是不好的预感……以前偶尔想起你出车祸的那个梦时，就会这样。”
　　霍一鸣微微一愣，随即失笑道：“霍简霆一家都被抓了，你不需要再担心。况且，我也答应过你不会去开那辆车。”
　　林瑾又按了下心口，才把手放下：“你还记得就好。”
　　“答应过你的事我怎么会忘。”霍一鸣揉着手里的小猫，对他眨眨眼，“你若是不放心，不如像三花这样，也给我身上装个定位？随时掌握我的行踪，是否能让林先生更安心呢？”
　　小猫的定位器是装在项圈里，林瑾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霍一鸣修长的脖子。
　　霍一鸣扬起唇角，微一倾身，凑到林瑾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林瑾视线上移，对上那双笑得半眯的蓝眼睛，也翘起唇角。
　　◇◆
　　这个年有人过得好，也有人过得很糟糕。
　　林益才就糟心得不行。
　　先是霍简霆一家进了局子就没再出来，紧接着就有好几个部门联合来查林氏的工厂和仓库，还是封锁起来查，完全不让林氏员工入内。
　　林益才和林佑也被盘问过几次，搞得整个过年期间天天心惊胆战。但也幸好现在过年停工，才没什么大损失。不过最后还是有一间仓库被封着不让用，甚至有几个员工都被带走了。
　　林益才虽然没什么商业头脑，但也不是一点都看不懂别人脸色。他发现这次来查的那些人态度很强硬，口风又紧，他几次试探无果，只能乖乖配合。
　　好不容易挺过这波检查，年后一上班，林益才发现居然还有更多糟心事在等着他。
　　先前霍简霆揽了不少事过去，现在这些事都得林益才捡起来。结果林益才这才知道，出过几批货的智能家电都是霍简霆直接找代工厂搞的贴牌，压根就没建起林氏自己的生产线。
　　这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霍简霆搞的那些研发项目居然全是空壳子！钱都被他卷走了，一点成果没见着。
　　林益才气得血压高心绞痛，却也不得不一边咒骂霍简霆一边收拾烂摊子。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因为先前的电视火灾事件，林氏的销量和股价都双双受挫。还没能喘上口气，又碰上现在这一团乱麻。不少中层乃至一些高管眼见林益才左支右绌，明显是力有不逮，人心自然也跟着浮动，才收假半个月就好几个人递了辞呈。
　　这些内部事务姑且不提，最要命的还是，林益才发出林氏竟然要没钱了！
　　上游材料商在催结款，银行在催还贷，下游经销商却还要求退货，理由都是现成的——林氏电器的名声坏了，责任方在林氏，理应给退货。
　　这么多事情加在一起，林益才惊恐地发现——资金链岌岌可危，随时会断！
　　但现在他根本拉不到投资，银行那边能宽限还贷时限就不错了，更是不可能再贷出钱来。
　　无奈之下，林益才只得自己往里填钱。
　　仿佛当年筹钱买林瑾股份的事情再现，林益才把能卖的都卖了，能抵押的都抵押了，还盯上老婆孩子手里的财产。
　　“卖房子？”林佑惊恐地看着林益才，叫喊的声音都有些尖锐。
　　林益才满脸憔悴：“卖或是抵押贷款，你选一样吧。”
　　林佑老大不乐意：“爸，那些房子可是我的私产，又不是公司的，怎么能公司缺钱了就要我卖房子！”
　　林益才捏着眉心：“这只是暂时的，能运转顺畅了，我再把钱还你。”
　　林佑还是不愿意。去年本来他的事业已经有了起色，但先是RO被棠恣收购，现在霍家又出事，圈内明显开始嫌弃他晦气，最近通告都少了许多，好的片约和综艺约更是一个没有。林佑原本还想拿那些房子贷款给自己投资来翻身，现在林益才把主意打到这里，他哪里会松口。
　　“我都已经把我手上的现钱全给你了，房子总得给我留着吧。对了，林瑾有钱呀！他那么有钱，你们去问他要啊！公司不是爷爷留下的嘛，他也不想公司垮吧？”
　　两人来来回回争了几次，林益才恼了，刷地沉下脸色，厉声道：“那些房子买的时候花的都是我的钱，走我的银行流水。你知不知道这种赠予是能收回的？你不愿卖，我最多就是走一趟流程收回来再卖！”
　　林佑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益才，嘴巴开开合合，眼睛里开始蓄起泪水。最后，他猛一转身，哽咽着跑回自己房间甩上门。
　　林益才烦躁地点了根烟，林母则一直坐在旁边唉声叹气。
　　◇◆
　　时间对霍一鸣和林瑾而言，过得愉悦又平稳，很快来到天气开始渐渐变热的五月。
　　这天，霍一鸣在下班前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看是H市的号码，他还是接了起来：“你好，请问是哪位？”
　　对面的声音很热情：“霍先生，您好您好，我是阳春路那家4S店的经理，您还记得吗？”
　　霍一鸣当然不可能记得，只继续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您的那辆幻影，已经有两年没来保养了。我想了解一下，您是不是不常开那辆车，就给忘了保养？”
　　“劳你记挂，我的确是不常开。有需要的时候我会过去的。”
　　对方听出他要挂电话，又疾声道：“霍先生，还有件事。我这边有客户想购买二手的幻影，您既然不常开，要不要考虑一下转手？价钱好商量。”
　　“抱歉，我并没有转手的打算。”
　　霍一鸣婉拒之后便挂了电话。
　　那辆幻影是林瑾的噩梦，他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林瑾惊醒过来搂住自己的样子——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一向淡定的林瑾也会有惊慌的时刻。而且，还是为了他才惊慌。
　　他既然已经答应过林瑾不会再开那辆车，自然也没有再定时保养的必要。而作为一个不缺钱的人，他同样没有把自己的东西卖出去的习惯。
　　霍一鸣没在意这个小插曲，算算时差，拨出一个电话。
　　“你好，我姓霍。我想确认一下我订的东西可以如期交付吧？……好的，那明天我等你们联络我。”
　　等了一年半的东西马上就能拿到手，霍一鸣心情非常好地收拾东西下班。
　　回到家就见到林瑾正坐在沙发上看东西，他心情更是愉悦，大步走过去贴着人坐下，目光也看向林瑾手中的海报：“在看什么？”
　　“招商会的海报。”林瑾的手向霍一鸣那边偏了下，“你是不是会去？”
　　霍一鸣扫过大标题，笑道：“是有这个打算。给主办方面子，光瑞每年都会赞助一点，就当是维持好关系的费用。谨信也受邀了？你也会去吗？”
　　“不是谨信，是耀福。不过宣传这块不是我管，不需要我去。”
　　林瑾刚说完就见霍一鸣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便又话锋一转：“但我个人挺有兴趣，没其他工作的话，应该会去看看。”
　　霍一鸣转头看向他，笑眯眯地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第63章 破产、更好过安稳日子
　　啪啦一声, 林佑将手中的文件夹用力摔在茶几上。
　　“什么破综艺！这台本不就是明晃晃给我个没脑子只会卖蠢的人设？等着播出来全网都嘲我是吧！”
　　旁边的经纪人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他的暴躁，只回了一句：“但他们给的钱多。你不是还想把房子赎回来？”
　　林佑一下哑了火。他以前有资本挑三拣四只接好资源，可现在, 他缺钱。
　　林佑默不作声地生了会儿闷气, 才不情不愿地说：“先把那个运动鞋的广告接了吧。这个我再想想……”
　　经纪人却道：“林氏的热搜出来后，运动鞋那边已经联系我表示找到合适人选了, 现在就还有方便面那边没动静。”
　　林佑锤了下沙发扶手, 咬牙道：“那就接方便面！”
　　经纪人点点头, 一边站起身一边说：“综艺这边你也尽快给答复，毕竟现在只要流量不怕黑红的人可不少，晚了我怕人家换人。”
　　林佑不耐烦地挥手：“知道了知道了。”
　　等经纪人走出门，他一下瘫在沙发里, 仰着头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那好几套房子，先前卖了一半押了一半，现在只剩着一家人住的那套。他算是掏空了自己的家底去填林氏, 可他心里其实对他爸没报什么希望。他爸那点能力，守个成还勉强，要力挽狂澜实在太难。
　　林佑对自己的斤两同样很清楚, 所以他虽然也贪图林氏, 却没有想过自己去管理, 而是一开始就打算找个人来帮忙。可惜，他对霍简霆看走了眼, 挑到一条会反噬的毒蛇。
　　事情也果然没出林佑的预料。
　　一开始, 林益才拿出钱结了一部分上游的货款, 安抚住供应商, 又停了几条生产线, 开始搞促销大量清库存, 资金就渐渐回笼了一些。
　　但在这个过程当中，也暴露出许多积年存在的管理问题。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库存的账货走差可怕得让人心惊，这么些年里都不知道有多少货物被悄悄偷卖。还有一处仓库竟然直接“意外失火”，把林益才气得差点当场进医院。
　　况且，竞争对手当然不可能让林氏这么轻松地起死回生。现在面临能压死一个老牌子的好机会，家电圈里默契地开始打价格战，猛烈压低林氏的销量。
　　林益才很想卖掉部分生产线，甚至拆卖几家子公司回血。但到了现在这个关头，同规模的大厂不会接手，宁愿等着林氏破产以后法院拍卖，也要先把林氏压死再说。小厂虽然有意愿购买，可趁火打劫压价太狠，林益才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还是不忍出手。
　　林益才起早贪黑忙忙碌碌，终于渐渐看到了把公司带回正轨的曙光。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发生了一件直接将林氏推下深渊的事。
　　在这段时间里，林益才发动全集团上下一起搞销售，还从中挖掘到一个能力很强的人才，直接提拔他负责大部分销量事务。那人也没有辜负林益才的器重和信任，在销售中出了大力立了大功。
　　但也正是这个人，在林氏即将恢复生机的时候，竟然卷着货款跑了。
　　这一次，林益才是真的直接两眼一翻，进了医院抢救。